她先是愣了下,随即,很想立即在他面前消失,然而,此刻的情境让她根本无处遁形。
怎么会又遇到他,而且是在这么狼狈的时候?!
鞋跟是因为不小心踩到了下水道方形井盖的罅隙中了,硬生生地被掰断了。她挫败地看了眼鞋子,没有抬头,也没理他。
苏冬城矗在那,一动不动,鄙夷地看着她。
只见她双手撑地,起了身,赤着一只脚,那只掉了鞋跟的鞋子歪倒在地上,另一只的鞋跟玩好。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走!”,他冷哼,依旧是嘲讽的口吻。
他就是在看她笑话!
纪芯柔暗自握拳,觉得他很可恶,他一直都是这么可恶!
依旧没理他,将那只掉了鞋跟的鞋子捡起,看了看鞋跟处,原本的小高跟,现在成平底鞋了。她平时不爱穿高跟的,很少穿,是工作需要。
她无视他,苏冬城心里很是郁闷,以前的纪芯柔哪敢不听他的话,哪敢无视他?!
“我跟你说话,你死了么?!”,咬着牙说,那声音似从牙缝中挤出,森冷森冷。
“苏先生,是你说,不要再见面的,为什么还要我理你?!为什么还要我做婚纱?!”,她抬起头,瞪着他,眼眶里的泪花在打转,华灯初上,在路灯的照射下,那双眼睛散发出细碎的亮光,闪烁着,表情是气愤的。
不见就好了呀,她也不想见到他的。
苏冬城被她的问题堵得一时哑口。
两人面对面,无声地对峙着,她死死地盯着他的脸,那曾经几乎形影不离的一张脸,和以前一样,没怎么改变。
“让你做婚纱,是对你的惩罚!”,他终于开腔,冷声地说,这种行为是在向她证明,她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我做错了什么?因为曾经破坏你和艾雯儿?”,她立即反驳,心脏在撕扯。
“不仅如此,还有你诈死!一切!”,他表情有些狰狞,双眼里盛满了厌恶,失了他一贯的风度。
她清楚,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不需要风度,可见,有多讨厌她。
她无话可说,无言地挪了两步,到井盖边,将完好的鞋跟塞进了井盖上的空格里,用力地崴了下脚。
“你发什么神经?!”,苏冬城不解地斥责,只见她一左一右地不停地晃着脚,好一会儿,那鞋跟才断掉。
他诧异地看着她穿上了两只掉了鞋跟的鞋子,那双小高跟皮鞋现在成了一双平底鞋。
这傻子,还真不傻了!
“有的人,就像这鞋跟一样多余,索性割掉、丢掉,眼不见为净,就不会再心烦、愤怒,你把我这样割掉、丢掉,永生不见面就好了,没必要这么惩罚我,看见我,只会让你更生气。”,她垂着眸,看着下水道井盖的方向,那两只鞋跟早掉进去了,不见了,现在双脚轻松了。
她觉得自己在他眼里,就像这多余的鞋跟。
她说完,弯下.身去捡起那些布,白色的纱被弄脏,回去还得先洗一遍。
扛着那些布料,她离开。
苏冬城看着她的背影,还在思索她的话。
她,能和这鞋跟比吗?
她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夜幕中,苏冬城回神,转了身。
***
这是她第一次做成品婚纱,这之于她来说,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人穿和洋娃.娃穿不同,每一个细节都要精致,毫无缺陷才行,而且,她也不能毁了秋微老师的招牌。
有不会做的部分,还得向她请教,而她几乎不来店里。
有时候她真想放弃,大不了辞职不干。但,她觉得这是一种逃避的行为,也代表她还是在意苏冬城的,所以,咬着牙坚持着,也让自己再次斩断对他的一切念想。
她相信,他对她越是无情,她越会尽早忘掉他,到最后,一定会对他毫无感觉的。
当投入到制作中时,她已忘了,这婚纱不是为苏冬城的未婚妻做的,她在做的,只是一件衣服。逐渐地,享受其中,享受那些简单的布料在自己的双手下,逐渐地变成了一件可以穿的衣服的乐趣。
令她苦恼的是,15天的交货期就要到了,她所需要的装饰材料,一种新型的亮片还没到。她已经在网上订购了,从韩国来,到洛川,货已经在路上了。
正当她请同事打电话给周蕊说明情况时,苏冬城已经来了。
这次,只有他一个人,不见他的未婚妻周蕊。
“我们订的婚纱呢?”,两个星期后,再度见面,他的语气没好到哪里去,表情也是臭臭的,这下,没如期完工,他又有机会羞辱她了!
苏冬城睥睨着她,虽然画着淡妆,但,眼下的黑眼圈很明显,那双手上,有五根手指裹着创口贴。
“苏先生,您订的婚纱,差不多已经完工了,现在只差一些点缀的亮片还没到货,这种新型的亮片国内目前还没有,我已经从国外订了,目前在路上。为了保证效果,您请再给我三天时间吧,何况,当初我是说最少需要十五天的。”,她不卑不亢,礼貌得体地回答,这么回答,他该无话可说的吧?
这傻子倒学会伶牙俐齿了!
“好!我再给你三天时间,如果做不出来,一切后果由你承担!”,苏冬城没好气地说,心里郁闷得很,怎么看她怎么不爽,大概是因为她那态度!
“好。”,她答应,不知他所谓的后果是什么,但她一定尽力完成。
“你现在是答应了,到时候完不成,我只能说,你是故意的了!”
故意?她为什么要故意?
“苏先生请放心吧,我先去忙了,您请随意。”,她说罢,转身就走。
以前那个对他死缠烂打的纪芯柔,那个傻子,此刻,面对他,如一个陌生人……
***
从韩国ems回来的亮片在路上遇到了点小意外,直到前一晚才到,取回包裹,立即赶回住处,开始忙碌。
洁白的不染一丝杂质的婚纱穿在塑料模特身上,灯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纯洁的光,看着自己精心制作的作品,她嘴角满意地上扬,手指尖轻轻地抚.触那洁白的纱,脑子里想象着周蕊穿上它的样子……
一定很美吧。
她感觉,任何女人穿上婚纱,都是美丽的。
遗憾的是,她没有穿过。
呼了口气,蹲下.身子,一手拿着一撮亮片,一手拿着针线,开始缝制那些亮片,一片一片……
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点用处,起码能一个人做一件衣服出来。
爷爷,柔柔也终于有点用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欣慰地笑着,如果爷爷能看到,他老人家也会有点欣慰的吧?
以前的纪芯柔,是个吃饭都吃不好的傻子,是纪家最没用的一个人,清醒后,她觉得以前的自己简直是纪家的耻辱。
傻不说,还不要脸地上了苏冬城的chuang,拆散了他和艾雯儿。
婚后的几年,人后,被苏冬城当chong物、当玩具。
那个在chuang上对她热情似火的苏冬城,当初,只是把她当成任他摆布的泄yu工具了吧……
“啊——”,刺心的疼,让她惊呼,针尖竟戳进了指尖里,沁出殷红的血,鲜血低落在婚纱的裙摆上,瞬间将那洁白无瑕的白纱污染。
“该死!”,她气恼地低咒,连忙擦拭,擦掉了血液,却擦不掉已经渗透的血清!
“纪芯柔!你怎么这么没用!”,她懊恼地咒骂自己!就算清洗了,也不会完全恢复原样的,这一点的瑕疵让苏冬城看到的话,他又得刁难她了!
还是找来了毛质极柔.软的牙刷,沾了洗衣液,轻轻地擦洗,再用纸巾吸干水分,贴一张洁白的面纸放上,希望那点污渍能完全消失。
缝好所有的亮片,已是凌晨,腰酸背疼,没有洗漱,倒上.chuang便睡过去了。
***
熬夜的后果是,第二天,起晚了!
醒来后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很多个未接来电,都是店里打来的,她回过去才知道,苏冬城一大早就和周蕊出现在店里了,现在正等着她呢。
她快速地起chuang,洗漱,收拾好那套婚纱,赶去店里。
满头大汗地到婚纱店,对上的是苏冬城那一张不耐烦的黑脸。周蕊面容和善,正在和秋微老师说话。
“这不,柔柔来了!”,秋微老师微笑着说,上了前。
她憨笑,“秋微老师!”,像个学生冲她鞠躬,礼貌地喊。
“快把婚纱放下吧,这样用袋子装着会起褶皱的。”,秋微老师和善地说,她连忙放下,“估计还得熨烫一遍!苏先生、周小姐,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等我熨一下就好了!”,纪芯柔礼貌地冲着他们说。
苏冬城没说话,一旁的周蕊直说,没关系。
以她的观察,纪芯柔表现地很自然,好像将苏冬城真当成一名普通的客人了。
苏冬城的表现却让她很不安,总感觉他对纪芯柔还是——
但,他们的婚期就快到了,他完全没有要退婚的意思啊……
那点污渍只要不认真看,是看不出的,将那婚纱完全熨烫好后,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然后,拿去了试衣间,请周蕊进去。
苏冬城没有像其他的男顾客那样,进去帮女朋友换婚纱,这点,让她有点奇怪。
看着周蕊穿上自己设计的,亲自缝制的婚纱,她心中百感交集,起初是将她当成一名客户的,渐渐地,有个声音不断地提醒她,她是周蕊,是苏冬城的未婚妻,是苏冬城的未婚妻。
苏冬城的。
纪芯柔,你怎么不抢回来?这不像你!
这要是在以前,她哪会容忍苏冬城和别的女人这样,早已撒泼像孙悟空大闹天宫那样,不计后果地胡闹了。
“很合身呢!”,周蕊欣喜地说,看着镜子中穿着皎洁白纱的自己,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嗯!非常适合您!”,她连忙回神,道,帮她整理了下摆尾,“这些亮片是最新的款式,不是很闪,但是,在灯光下会发出细碎的光,不同于以往的那些亮片,看起来俗气。”,她认真地说。
“嗯,我很喜欢!谢谢你了,手真巧!”,周蕊夸奖道。
“我只是刚学,难得您不嫌弃我这个菜鸟!”,她也笑着说,心里有点小小的骄傲和喜悦,这样的感觉已经让她忽略了,眼前的女人是苏冬城的未婚妻。
“管什么大师不大师,大牌不大牌的,穿上好看,适合自己就成,我出去了,让冬子哥看看。”,周蕊说道,提起婚纱下摆,朝门口走去。
她连忙上前,帮她开门。
婚纱,比那洋娃.娃身上穿着的,还要好看。
苏冬城看着周蕊身上的白纱,第一反应是这个,也不敢相信这件和橱窗里摆着的大师级的婚纱设计师设计的婚纱差不了多少的婚纱,是出自纪芯柔之手,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只会玩洋娃.娃的傻子。
她嘴角勾着笑容,目光落在婚纱上,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素颜,眼底的黑眼圈显得她有点憔悴。
“冬子——”,周蕊看向苏冬城,刚要喊,发现他的目光并未落在自己身上,而是——
她没敢忘去,知道目标是谁,纪芯柔抬头时,对上苏冬城那尖锐的目光,心不免惊了下,连忙别开头。
“很好看。”,苏冬城这时才看向周蕊,淡淡地说了句。
“嗯,我也觉得ting合适的。”,周蕊说了句,对他的行为选择装聋作哑。
秋微老师过来,赞叹纪芯柔的作品,得到秋微老师的认可,纪芯柔心里很骄傲,也感觉终于在苏冬城面前扬眉吐气了一回!
只不过,人家对她是不屑一顾的,苏冬城让周蕊换下了那套婚纱,去收银台付了尾款,秋微老师直接说,将这笔钱作为对她的培训费,送她去巴黎她开办的培训班学习、深造。
这对于她这个菜鸟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谢谢秋微老师!”,她欣喜地鞠躬,一脸爽朗的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快乐,也是在苏冬城面前扬眉吐气的快意。
他不会觉得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了吧?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纪芯柔回了神,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湿润,捡起掉在地上的洋娃.娃和其他物件,才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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