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周末必出事,好像已经成了红星厂保卫管理的顽疾了。
就像牛皮癣一样,铲不掉,刮不净,赶不走。
李学武对职工参与打架的情况,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畏之如虎,防范莫及。
该宣传的已经宣传了,该强调的已经强调了,管制也好,监督也罢,就连车间主任都撤了好几个了,可情况不还是发生了嘛。
堵不如疏,既然严抓严管禁止不住,就说明问题的根源不在管理上,职工对这种事的态度也超越了丢工作毁人生的心理防线。
看得出来,热血青年在思想和理想上,还存在着不可阻拦的冲动和盲目,对莽撞造成的后果还没有很清晰的认知。
毕竟才亡了一个人嘛,这么大的工厂,几万人是吧,打个架怎么就一定抓住自己了,怎么就是自己受伤了,怎么就是自己成了倒地不起噶喯的那一个了。
只要不被抓到,厂里就不会知道,也就没有开除的事了,更没有后续的惩罚和丢工作了。
都有侥幸心理,都觉得自己警醒一点,都不愿意放弃在时代浪潮中畅游的渴望,毕竟谁的青春不迷茫,谁的青春不遭罪呢。
老李对这种事的态度也在发生变化,知道保卫处把能做的都做了,把不能做的也都做了。
你想吧,保卫处的护卫队上一次进城是什么时间,什么时期,什么目的。
这个一次呢?完全把兜底的实力用出来了。
可是,结果呢?还是防不住。
周日这天,李学武在家里听到保卫处来电话,钳工车间、压轧车间出事了,伤了五个,亡了两个,甚至还有小班长参与。
李学武没生气,也没骂人,更没叫车往厂里去。
闹吧,打吧,这些车间不轮换一遍,他们身边的人不出点事,同事家不办白事,不使劲儿哭嚎几天,他们是没有深刻印象的。
周瑶很愧疚,也很难过,李学武叫她不要难过,事情已经出了,就按程序办,以前咋办现在就咋办。
谁的儿子死了,谁领家去发丧,一毛钱丧葬费都不要给,并且参与打架和怂恿打架的这些人全开除,车间主任撤职,思想管理干部撤职。
没有高压线,他们要闹,现在保卫处让他们闹,高压线永远不会撤,谁碰谁死。
犯错成本线要拉直,不偏不倚。
周一,一等李学武上班,周瑶便把事情的处理报告递交了上来。
“嗯,就这么办吧,没出什么差错吧?”
李学武在文件上签了字,推给了周瑶,交代道:“跟于副组长说一下,就这个事写一个系列报道,在广播站搞个纪实宣传。”
“既然他们不怕丢脸,厂里也不用给他们留着脸面了。”
他将手里的钢笔收好,语气平和地问道:“聂小光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还在查,这个聂小光在厂里好像有眼线,咱们一行动,他那边便隐藏了起来.“
周瑶有些气恼地说道:“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躲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就连他的家人也说不清楚他的行踪。”
“你这个形容就很贴切了——”
李学武点了点她,并没有在意手底下人的失败,而是提点她道:“聂小光越是如此,就说明他的心虚,这件事跟他绝对脱不开关系。”
“所以,这也说明咱们的调查方向和目标是正确的,你们可以沿着这条线继续往下查了,准是他!”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就是不知道该从哪下手了。”
周瑶皱着眉头说道:“我们查了他的社会关系,也进行了跟踪调查,就是没有发现这些人跟职工打架的事有什么牵连。”
“包括分局提供的线索,我们也进行了详尽的走访和取证,却仍然一无所获,就好像……”
她迟疑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就好像咱们冤枉了他似的,不过他也确实参与了一些打架的事件。”
这么给来解释着,周瑶走到李学武的身侧,将手里的笔记本摊开示意给他看,嘴里则是按照笔记上记录的案件和线索进行梳理和解释说明。
李学武听了她的汇报,一直在思考,直到她讲完了,这才敲了敲她的笔记本问道:“为什么没有关于聂成林的走访调查记录?”
“啊?这——”
周瑶犹豫了一下,看着李学武问道:“聂成林同志不是在营城参加劳动吗?”
“在营城就联系不到京城了?”
李学武抬起头瞥了她一眼,端起茶杯说道:“那是聂小光的父亲,你觉得自己儿子在京城这么作妖,他知不知道。”
“当然了,就像你所说的,他不知道,这都无所谓了,是他管教不严,教子无方,可万一呢?”
他喝了一口茶,给周瑶思考的时间,待放下茶杯后这才继续讲道:“万一聂成林知道了这些,默认了聂小光的做法,或者对聂小光的做法提出了批评,这些都有可能是影响聂小光作为的影响因素。”
“反正我小时候要是犯错误了,惹了大祸了,我爸要是给我出主意,或者批评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都会仔细的想一想。”
这么说着,见周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又稍稍有几分困顿,不由的笑出了声,问道:“你十三四、十五六的时候没犯过错,没惹过祸吗?”
“额——没有——”
周瑶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竟然有几分羞耻感的理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好像人生中没经历过这些事是不完整的。
李学武端着茶杯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她,问道:“那你的父母一定以你为荣了。”
“其实倒也没有——”
周瑶有些害羞的舔了舔嘴唇,说道:“我爸妈应该是对我的成绩已经习惯了,每次都是第一,也没什么期待感了。”
“回答的很好,下次不要这么回答了,你会没有朋友的!”
李学武好笑地看着她说道:“和尘同光的道理不用讲,你应该都知道,好在是我的学习成绩也足够优秀,否则我都要羡慕嫉妒你了。”
“啊?是嘛——”
周瑶惊讶的看着李学武,没想到领导也是学习尖子。
可一想到自己了解到的,关于领导的工作经历,不由得好奇道:“那您为什么不上大学呢?”
“嗯,这个问题问得好——”
李学武翻了个白眼,道:“我当年也是这么问我们校长的,他让我再踅摸踅摸,找补两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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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这就算改装完了对吧!”
丁自贵和敖雨华陪着李怀德等厂领导下楼,一同参观停靠在厂主办公楼门口的豪华客车。
自四月份从津门港接回来,这台车便接受了厂里“皮尺部”全方位立体的分拆、测量和研究,所有的零部件都拆开了。
现在看到的客车形态是重新设计,重新装修的一个状态。
不能说面目全非吧,可也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式了。
外部特征按照李学武的要求进行了重新设计,包括蒙皮和行李架,车架下面的油箱和水箱等等,都进行了二次合理性和应用性的调整。
为了更适应接待和考察客车的乘用需要,原本的电瓶和电路都重新进行了铺设。
看外表变了样,看内部装修,更是完全认不出来了。
这是红星厂汽车研究所客车项目组按照李学武提出的要求,在已知要安装和使用的电器目录基础上,充分考虑美观和实用性等特点,进行了装修式的设计和施工。
就那一份装修方案,在李学武这就被他毙掉了三次,修改了三次,这才敲定下来,按计划施工的。
三个多月,一百多天,完整的工业体系内,仍然耗费了这么长的时间,只能说这台车项目组是用了心的。
当然了,这台可搭乘12名乘客,拥有收音机、电台、电话机等等功能的客车设计方案并不会浪费,这只是概念车,蓝本车。
李学武的意见是,以这台车为标准,向上向下各拓展一个版本,组成国内公务考察车的必选项。
倒不是有什么公务用车的占领情节,而是从实际应用出发,已经明确了的路子,就不要再走弯路了,省下来的精力可以做更多的事。
当然了,李学武也知道,以目前国内的经济消费水平,全面推广这种豪华客车是不现实的,但有和没有是两码事,今年咱们穷,明年咱们穷,三五年,六七年,十来年,咱们总是要富裕起来的。
有了这颗种子,慢慢成长,慢慢发展,终究会长成参天大树。
李怀德对于李学武的这种理论有不同的见解,倒不是否定他立项和发展的计划,不然也不会审批这个项目了。
他是觉得,无论是造车也好,还是造船也罢,乃至是现在的造飞机,都是红星厂产能溢出合理处理的一种手段。
只要商品造的好,用得好,就说明这东西必然有它存在的价值。
飞机一般人还买不起呢,咱们就能说不造了?不研究了?
所以,在转看了一圈以后,第一个登上了客车,在夏中全的讲解下,详细的参观了这台客车以后,他是满意的,脸上的笑容也是真诚的。
可不就是满意嘛,这台车造出来,以后再有考察和接待的任务,主要人员坐在一起,汇报和服务就都很方便了。
你说小轿车更豪华,更舒适,那是扯淡。
只要肯下工夫,这客车完全比轿车还要舒服。
李怀德往沙发座椅上这么一坐,感受着屁股下面的纯皮质感,再抚摸着面前木质桌板的光滑漆面,他就知道这台车太可以了。
“哈哈哈——”
听着收音机里传来红星广播站清晰的播音,接过夏中全递过来的电话,与站在值班室隔窗相望的值班员试通话后,他脸上的满意更加的浓厚了。
“很可以嘛,说明咱们的汽车研究所是有战斗力的。”
李怀德从车上下来,迎接着众人的掌声,摆摆手,对着夏中全以及车辆研究所的同志表示了祝贺和肯定。
由车辆研究所客车项目组负责人,向他汇报了这台车的拆改装经历,以及从中学习到的工业知识,最后是对客车项目的展望和追求。
李怀德在听完他的介绍后,很是认真的点评了他的汇报,同时也对车辆研究所给予了更高的期望。
在讲话结束后,他还对项目的发起人和负责人李学武做了叮嘱,一定要把项目做好,一定要把生产抓好,一定要把技术研究好。
委办的秘书们听了领导的讲话,手里做着记录,他们知道主题是什么了,三个好嘛。
这种报道的核心其实很简单,就是领导最后的期望和目标,以及在讲话中提出的,经过高度提炼总结出来的几个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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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主任,自上个月第一期大学毕业生培训班结业分配到岗以后,组织跟踪任务已经完成了。”
就在办公楼楼下,趁着大家参观客车的工夫,谷维洁向李怀德汇报道:“这些年轻人都很优秀,有思想,有目标,有追求,有干劲。”
“我是想着,实习计划已经结束,是不是可以开展机关层面的人员调整工作了。”
她认真地讲道:“自人事变革工作开展以来,基层职工和管理干部已经进行了第三期的调整和调用,我相信有了这三百五十名的大学毕业生参与进机关和基层工作后,人事变革工作可以再向前推一步了。”
“嗯,这个工作迫在眉睫啊——”
李怀德点点头,说道:“我同意你的意见,可以按照计划执行了。”
他给谷维洁叮嘱道:“也请你多辛苦一下,一定要盯紧了这批新进干部的考察和培养工作,这都是宝贝疙瘩啊。”
“你也是一样,多做工作,多做了解。”
李怀德又点了点李学武交代道:“发展离不开科学,科学离不开知识。”
“生产问题就是要用科学的方式方法去解决,而不能单纯地用思想去强加干涉和限制。”
他着重强调道:“红星厂走到今天,是经过实验和探索的,不要把这种精神都丢掉了。”
“我的意见是稳步走,慢慢看。”
李学武听他讲完,这才开口说道:“这三百五十名大学生就像是一粒粒种子,带着人生的希望,带着红星厂的希望,也带着这个时代对他们的希望。”
“毫无保留的说,红星厂蓬勃发展的未来就在这一批,这一代了。”
他对这一期大学生的期望比李怀德还要高,不是他过度的信任这些大学生,而是他对未来的期望太高了。
“我表个态,丁主任和敖副主任也在这。”
李学武示意了丁自贵和敖雨华说道:“保卫组和管委办坚决配合谷副主任的工作,坚决服从组织的安排和调剂,坚决打赢这一场人事变革的攻坚战。”
“朝气蓬勃,锐意进取,是我对红星厂干部在工作中表现出来的态度的一种认知和评价。”
李怀德满意地点点头,看了看薛直夫和程开元等人,继续讲道:“当然了,这也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评价,工业部杜主任在会议上就表扬过红星厂的干部作风和先进性,特别提到了咱们厂的这一次人事变革工作。”
他背着手,面上全是自豪的微笑,说道:“干部年轻化,专业化,是组织在管理工作探索中总结出来,也是必须实现的工作目标。”
“年轻人才是红星厂的希望啊,更多的有为青年走到他们更专业,更能发挥作用的岗位上,这是一种时代的需要,也是一种双向奔赴的奉献。”
李怀德看向了周围站着的干部们,满怀期望地说道:“青年人要成长,老同志要做榜样啊。”
“不仅仅要当好师傅,还要当好前辈,一名虚怀若谷,无私奉献的老前辈。”
他抬起手做了号召,道:“我希望在人事变革中,红星厂机关的老同志要给下一代做模范带头的榜样,更要做扶上马送一程的真君子。”
“你们不是红星厂的旧堂客,也不是被淘汰的螺丝钉,而是厂里的宝贵财富,红星厂需要你们走到基层去,走到一线岗位上去,把宝贵的工作经验,丰富的生活经验,先进的思想经验传递下去,传承下去。”
“我希望你们不仅仅要技术传承,衣钵传承,还要把红星厂在奋斗和发展过程中积累的精神文明传承给下一代。”
李怀德的声音贯穿了现场,穿透了水泥墙,敞开着窗户的办公区都听见了他的态度和号召。
这不是最后的通缉令,而是人事变革进行到厂干部变革的冲锋号。
自此时刻,红星厂人事变革向上发起了冲击,拉开了为全面实现集团化、标准化的人事管理格局和制度而奋斗的帷幕。
以经过红星厂文化和思想教育的三百五十名优秀大学毕业生为代表,以新时期、新时代通过更为先进的考察方式进入到红星厂的青年一代为先锋,向更科学、更现代化的管理模式冲锋。
谷维洁作为负责人,站在了第一线上,给人事部门做了坚强的后盾,没有妥协和谈判,所有需要调剂和岗位调整的人员,必须无条件地配合组织工作。
一大批思想僵化、缺乏斗志、碌碌无为的老干事、老干部被调整了下去,或者是到二线,或者是到一线的稳定保障工作岗位上发挥余热。
同样是一大批滥竽充数、无所事事、工作能力不足的中年和青年干部被做了岗位调整和工作调剂。
一线管理岗位和思想管理岗位急需要他们去实践,去补课,重新接受教育和提高。
相对应的,一大批长期在基层管理岗位上,已经做出卓越贡献和成绩的,更为年轻和有工作积极性的青年干部被调整了上来,担任了厂管理部门的重要职务,填充了厂机关工作力量的调整空缺。
三百多名大学毕业生就是在这种条件和情况下,与下来的老同志、老前辈们一起从基层岗位上再奋斗,再学习,再进步。
除机关重要岗位上有部分大学毕业生做了安排,其他指标都给到了一线岗位,车间、部门以及分厂。
津门贸易管理中心庄苍舒特别申请的,希望能安排一些经济专业的毕业生到他那去,作为顶梁柱和奠基石培养,李学武也向李怀德做了汇报和安排。
十名以华清大学经济学毕业生为主的队伍开赴津门,去往他们熟悉的专业领域,开启新一段的人生。
就像李学武在会议上做出规划展望的那样,红星厂管理干部队伍年轻化,一线生产职工专业化,企业内部生态正常化。
也许在人事变革中,有很多人的职业生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有很多人都来不及对自己的心态做出调整和转变,但大势如此,组织需要,他们只能按照厂领导的要求办。
李学武也在这一次的人事变革工作中做出了积极的贡献,保卫组有多名干部被调剂了出去,也有一些干部被调整了进来,更有一些基层保卫干部走到了管理岗位上来。
相比于管委办,保卫处在命令执行上更为坚决和彻底,没有任何牢骚和抱怨,这可能跟保卫组的干部更多是被调剂和调整到关键岗位上有关系。
管委办的情况更为复杂一些,老中青三代挤在几间大办公室里办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在这个时间被调整了工作岗位上,不就证明他们是滥竽充数的老米虫了嘛。
就算他们是这样的状态,就算他们没有什么作为,可面子还是要的。
我为红星厂卖过命,我为红星厂流过血,嗯,就是这种心态。
老干部、老前辈、老组织了,总是会有一些脾气和依仗的,要么去人事处理论,要么去找领导诉苦,或者撒泼打滚,就是不交接工作,就是赖在办公室里不走。
在办公室干了一辈子了,临退休了,就想混几年轻省日子,舒心的日子,少挨一些累,多享受享受。
这种思想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人之常情,完全可以理解。
但他们命运不济,没赶上好时候,更没赶上好人,谁让他们遇到李学武了呢,谁让他们遇到李怀德更信任和支持李学武了呢。
这个时候配合组织工作,安安静静的走,倒是能得到尊重,即便他们知道李主任在楼下发表的那一通讲话都是捡好听的说,都是捡贡献和奉献的精神说了,落在实际,落在他们个人身上,其实就是损失。
无论是工作岗位损失,还是人生规划损失,都是一种他们不愿意的变化。
在办公室工作,有年轻人可以指使,有下面的人尊重,有领导的照顾,到点下班,到点上班,轻松自在。
现在调整到下面去,要拼了最后一把老命,把“余热”散尽,他们哪里能心甘情愿。
当然了,不否认有主动下去奉献的,这个时候自觉性和奉献精神才是主要的精神状态,但总有一些牢骚传出来,而且越传越多,越传越响,到后来已经传成了谁谁谁要整谁谁谁的风言风语。
本来李学武是很理解中年危机的他们,在办公室待了多年,成了老机关,也把自己的进步之路坐断了,本应该在年轻的时候获取基层管理经验,以达到再提升和进步的目的。
但在实际工作过程中,或者是自我意愿,更喜欢机关里的安稳和舒服,或者是机缘未到,领导器重,错失了下去锻炼的机会。
反正岁数到了,精力少了,面临后浪的淘汰了,有一些牢骚也是可以理解的。
边理解边执行嘛,想不好、想不通就先下去慢慢想,不要耽误工作就行了。
但现在的情况很显然不是的,彭晓力汇报给他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一定的波动和影响,很多观望的干事停滞了交接工作,看着那些闹事的人如何处理。
如果他们得以保留工作岗位,领导安排也好,组织妥协也罢,只要这些人不走,他们就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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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走了好啊,不走了就都留下。”
李学武来到主办公楼三楼,走进反映人数最多的委办一科,看着正在嘀嘀咕咕的老同志们,很是随意的说道:“我跟你们有感情啊,你们要是就这么走了,我也是舍不得的。”
屁!李学武说这种话,他们要是真信了才是傻子。
只知道李学武现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但他们面临工作调整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法不责众嘛,他们的人数更多,就不信李学武真的就把他们都处理了。
“大家都别走,都留下,以后咱们委办的人会越来越多,我跟丁主任手底下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一个师才好呢。”
李学武摆了摆手说道:“等什么时候委办的人数超过厂里了,我和丁主任就牛了,比李主任都要牛了,你们也牛了!”
“我对你们的印象和感官,以及对你们认知的下限算是在今天刷新了。”
他一番调侃后,面色严肃了起来,盯着这些人说道:“你们只顾着自己,只顾着手里的蝇营狗苟,只顾着所谓的安享晚年。”
“如果你们想要安享晚年,我完全可以给你们签字,送你们去养老院,送你们去疗养院,咱们的病床有的是,你们也不要工作了,躺在床上等死算了。”
不顾屋里这些人的态度变化,也不顾走廊上越来越安静的情况,也不在乎三楼有领导办公室,李学武把话说的很直白,也很直接。
“都是从困难时期跟随红星厂一路走过来的,都是给红星厂做出贡献的前辈和同志,这么一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李学武手指点了点那些带头闹事的人批评道:“你们在加入组织时的誓言是放屁吗?”
“平日里讲精神,讲奉献,讲思想,就是讲给别人听的吗?”
他语气严厉的说道:“你们落在笔端的文字光明正大,看自己的内心怎么就阴暗到如此程度,有没有想过这么做会给委办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会给领导的工作带来什么影响,会给后辈和同志造成什么影响。”
“你们是想红星厂的未来青年都如你们一般,私心暗藏,当两面派吗?”
空气一度凝结了起来,走廊里经过的职工脚步都轻了许多,更多的是不敢出来。
李副主任来委办工作的时间不短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对着委办的工作人员发火,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严肃且严厉的批评,属实让一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出言反抗。
“我告诉你们,要么积极配合厂里的工作,积极在组织安排的工作岗位上继续奋斗,要么我让保卫押着你们去羁押室里冷静冷静,让你们去劳动队清醒清醒。”
李学武手指点了点脚下,提醒道:“不要挑战厂管委会的底线,不要怀疑厂里对人事变革的态度和决心,放弃你们那所谓的幻想和无知,我对你们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
“雨华同志,保卫科的人就在楼下,谁不配合就强行带走。”
他转过身,对着敖雨华交代道:“在我这里,任何人都没有协调的余地,谁说话都不好使,严格按照组织程序执行。”
“在位同志,你多辛苦,把组织工作做的再细致一些,再稳妥一些。”
李学武又看向了组织处负责人殷在位说道:“管委办闹的很不好,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到位,思想工作有漏洞,请不要为难和责怪他们,我会向管委会做检讨。”
“李副主任,谢谢您的理解和支持。”
殷在位很是不好意思的握了握李学武的手,诚恳的说道:“不是您的错,是我们组织处在工作中没有做好解释和疏导工作,思想认识不到位,请您多多原谅。”
“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我保证,一定做好协调和组织工作,保障大家在工作交接和安置工作中应有的待遇和权益。”
“李副主任,我也有错,组织工作本就是我负责的分工,是我没有照顾好大家。”
敖雨华也是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做了检讨。
她看向办公室里看着这边若有所思的众人说道:”我很理解大家的心情,也很希望大家继续在一个班子里工作。”
“但我要说,今天的分别是为了明天更好的相聚,我不认同有些同志的消极思想,老同志就活该混吃等死,这是对我们组织工作的一种曲解和误解,谁承认自己老了,谁承认自己无能了?”
“我理解的组织工作调整,就如李主任说的那样,是组织需要大家去奉献,是基层工作遇到了困难。”
敖雨华看着众人,示意了李学武这边讲道:“大家也应该都清楚,目前红星厂的保卫工作是遇到了一定困难的,安全生产工作是遇到了一些挑战的,急需要你们这样思想先进,作风硬派,经验丰富的同志下去传经授道。”
“组织工作不分年老年少,更应该是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谁说我们下去了就一定回不来了?”
她笑着看向李学武说道:“李副主任,基层需要经验丰富的老同志,咱们办公室也需要这样的压船石啊,您说呢?”
见李学武点头不语,敖雨华又看向了那些刺头,面容依旧是期待和气的,在李学武严肃批评过后,给了这些人台阶下。
“我支持厂里的决定,我服从组织的调剂。”
第一个带头闹事的,第一个去找李怀德诉苦的办公室老笔杆子站了出来,放下了手里紧紧攥着的文件,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时代在发展,企业要进步,我们都老了,必须承认跟不上年轻人的思路和步伐了。”
“我要跟组织承认错误,不应该去麻烦领导,更不应该闹情绪,我检讨!”
“谢谢你啊,老陈,委办很需要你的支持和帮助,但基层工作更需要你们的支持和帮助。”
敖雨华和殷在位走到这些人的面前,对着第一个站出来的老陈态度很是和煦的安慰道:“您放心,该有的待遇和保障,还是按照原来的标准执行,调整的只是岗位。”
“不用说了,殷处长,就算是去看大门我也认了。”
老陈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突然就豁达了起来,很是坦然的讲道:“给你们添了麻烦,是我的不成熟,白白在机关工作了这么多年。”
“你还是去车间带一带思想工作吧,看大门我们可用不起!”
李学武开口玩笑道:“我想就门口保卫室那几个老同志,还不至于安排一名这么资深的干部去带他们下棋。”
“哈哈哈——”
办公室里瞬间响起了一阵笑声,老陈也笑了起来,包括那些心里还有些别扭的面临岗位调整的人。
“这不是你的损失,这是组织的损失。”
李学武一句玩笑过后,又很认真的讲道:“把大家安排下去,不是我李学武要整谁,更不是你们不合格了,或者被淘汰了。”
“如果你们真的被淘汰了,不应该就像我说的那样,给你们安排一间病房,一张病床,躺在上面混吃等死吗?”
他的语气放缓,屋里人也都喘了一口气,稍稍放松了下来,随后的别扭也散了许多。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
李学武看着众人讲道:“你们下去后要立即开展工作,要把思想教育工作给我抓起来,要坚决遏制目前厂里出现的这股危险风气。”
“你们是这一次危机处理的最核心手段,李主任和厂领导对你们是充满了期望的,不要给咱们管委办丢脸。”
“刚刚雨花同志也提到了后续的安排和岗位设置,我要在这里讲一句。”
他点了点众人问道:“你们都是在岗位上工作多年的同志了,连这一点道理都不懂吗?”
“你们拥有丰富的经验和学识,拥有处理问题的先进手段和方式,比那些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小丫头们不是更有优势?”
李学武挥了挥手,道:“我要说谁敢在工作上摆谱掉链子,那我才要发火,才要收拾你!”
“做出成绩的,做出贡献的,我要跟谷副主任说,要给你们安排到管理岗位上去,真正地担当起红星厂的发展基石作用。”
“谢谢李副主任——”
敖雨华见李学武讲完,便带头鼓起了掌,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都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跟着鼓起了掌,走廊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满了人。
或是关心这次岗位调整的,或是关心自己岗位变动的,都来到了门口,听了李学武的发言和讲话。
李学武在出来的时候,殷在位和敖雨华又表示了歉意和感谢。
殷在位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事是他负责的,只是镇不住这些老家伙,其中还有他的师父呢。
敖雨华是委办负责组织工作的副主任,这件事的出现跟她的工作疏忽有直接的关系。
“实在不好意思,李副主任。”
她陪着李学武到楼梯口,说道:“听说徐主任回来了是吧,您看这事闹得。”
“不用这么说,我也是有责任的。”
李学武点点头,说道:“徐主任还在我那等着呢,我这就得回去,他来京一趟不容易,一会儿还要跟李主任做汇报。”
“好好,你先忙,我这边处理完再给你汇报。”
看着李学武下楼,她这才转回身,往办公室走,见到殷在位正在组织工作交接和岗位安置,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殷在位出来后,她歉意的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啊,殷处长。”
“算了,咱们就别客气了——”
殷在位苦笑着说道:“这件事啊,还得是李学武来处理,一般人真压不住阵。”
“李副主任正在见营城的徐主任,我是让人临时通知他过来的。”
敖雨华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我们一个部门的人事工作都这么难做,真不知道谷副主任是如何坚持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