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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殿,檀香淡淡。
一道挺拔清俊的身影正坐书桌前,他容貌俊美,眉眼冷峻而深刻,如玉雕的美人般冰冷淡漠。如果不是翻阅奏章时,他眸中或是深思,或浮上嘲讽的笑意,旁边的太监宫女们甚至会把他当成一具最完美的玉雕美人。
然而,他毕竟不是。
沧原的皇,性格暴戾而冷情,这是所有的近侍宫女们都清楚的事儿。
他的一笑一怒,翻云覆雨,掌握的便是天下的命运,苍生的存亡。
伴君如伴虎,这话不错。
哪怕是再机灵的太监或是宫女,若是惹了他半点恼怒,轻则驱出皇宫,重则送命。
年轻男子放下奏章,伸手按了按莫名抽痛的额际,不知怎的,心下竟浮上隐隐的不安。
“现下几时了?”
“回禀王上,现下是申时初刻。”
“申时……初刻。”
男子敛眸,四字在嘴里细细咀嚼一番,忽地扬了扬斜插入鬓的乌眉。
模糊的记忆中,有一张女子的脸。
青丝如瀑,粉颊生晕,乌眉秀目,宛如夕霞照水,说不出的娇弱可人。
是……那米拉。
杜子腾脑海里忽然掠过这么个极具异域风情的美丽名字,唇角翘起一道魅惑的弧度。
“摆驾惠鸢池。”
“领旨!”
华盖玉辇“辘辘”地行着,尚未到惠鸢池,先听着阵聒噪的哭声。
“呜……呜……”
惊天动地的哭声,震耳欲聋。
费妍院里的一行宫女太监们抹着眼泪,一边走,一边哭。
主子啊,您安息吧!
大家甩着帕子,眼泪哗啦啦地流,哭的尽兴,根本没有看见不远处的玉辇,徐徐逼进众人。
“青天白日的,哭甚么?”
正欲前往惠鸢池观赏美人,观赏歌舞的云皇坐在玉辇里,扶了扶额角,俊美的容颜蓦地一沉。他微一招手,华丽的车驾“咯吱”一声停了下来,旁边吓得面色发白的太监们纷纷跪满一地。
“王上受惊了,奴才该死!立刻把那些坏东西撵了!”
车中传来一声轻哼,知趣的小太监刚准备跑去撵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忽地掀开车帘。
明黄色金龙腾飞的华丽车帘后,露出一张俊美的脸,乌眉灵目,说不出的俊秀逼人,隐隐中却携着分怒而不发的威严,冰冷淡漠。
“朝颜。”
“奴才在。”
“把那些痛哭的太监宫女通通带来,本王倒要看看,宫中何人冤屈,居然有人哭驾!”
威严的声音掷下,携着分山雨欲来风满楼。
在座的都是群机灵的主儿,听他的声音,知道云皇已经动怒,当下胆战心惊,纷纷以头磕地,不敢动弹,等待着那群不知深浅的事主儿。
绛阁里侍侯的奴才不多,都是从别宫里挑剩下来,一股脑地塞到费妍那里。这些太监宫女们,不是迷迷糊糊,就是贪懒好吃。
不仅对费妍马马虎虎,不放心上,就连宫里的规矩都不大懂。
大家只看见过来一个聪明俊俏的年轻侍卫,抹干眼泪,听他说明来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依然傻兮兮地愣着。
朝颜一转脸,走了几步,身后却依然没个反应,他一回头,当下一阵邪火窜了上来。要知道他自小跟着云皇,见着的奴才哪个不把他当神一般供着,生怕惹恼了他,连累了脑袋不保。
可这群家伙,他说干了嘴,哪怕是再蠢笨的奴才,在宫里呆了几天都知道跟了过去,他们却依然纹丝不动。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跟来?”
饶是不易动怒的朝颜,也禁不住皱眉怒斥。
后面,众太监宫女一个瑟缩,小心翼翼围成一团,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他叫我们过去呢……”
“别管他,我们回院里收拾收拾东西了,改明儿卷铺盖走人。”
“就是,这宫里乱七八糟都是事,大伙儿反正都惹了祸,也不差这一宗!”
“可是他说是王上叫我们啊……”
“听他胡说,王上现在应该在惠鸢池,当我们小孩好骗哦!”
是哦,他觉得也是。
王上欣赏美人都来不及了,怎么有空管他们这群可怜虫。
发问的小太监用力点了点脑袋瓜,一脸崇拜地看着答疑解难的小宫女,后者傲慢地吐掉嗑去皮的瓜子,领着众人就准备回绛阁。
这厢,朝颜的指节紧紧扣住佩剑,冷秀的眸底燃起了熊熊怒焰,他一言不发地听完众人对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好半天,从牙根中磨出的冰嗓冷冷掷下。
“你们,是哪个宫的奴才?”
到底是群散漫的奴才,哪见过宫中侍卫修罗般的气势,随着宫女太监们一声尖叫,大家吓得撒丫子拼命逃命。
远远地,模糊的两字传入朝颜耳中,“绛阁”。
绛阁?
原来是绛阁!
他蓦地握紧腰前佩剑,忽地对绛阁的主人,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同情。
玉辇中,云皇神色清冷地听朝颜汇报完刚才的情形。
清香萦绕的华盖玉辇,他狭眸微敛,俊秀的容颜在侧光下线条流利而英挺,看不出分毫情绪波动。
只是,当听到“绛”字时,这个俊秀非凡的年轻男子面上怒意乍现,竟失态地捏碎了右侧扶驾。
旁侧的随驾听着动静,心里皆是一个咯噔。
云皇似乎非常厌恶这个字,哪怕是听着,都会皱紧眉峰。
“哭驾的,是绛阁的奴才?”
“回禀王上,是的。”
“绛阁的奴才惊扰了圣驾,是主子疏于管教,放纵了奴才。这般的不知深浅,理当罪加一等……”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犹在斟酌,朝颜听他说话,面上却禁不住一愣。
这点小事,似乎还怪罪不上绛阁小主。
可是,听王上的语气,似乎……
他心下忽然浮上分不忍,于是拱手而立。
“王上,云主子还在惠鸢池等您去,何必为了这点小事,败了雅兴。”
玉辇中的人,好一阵沉默。
仿佛是一瞬间,又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就在朝颜等得额上沁出了一滴冷汗,暗自后悔去管闲事之时,车里的尊贵男人一声令下,华盖玉辇“辘辘”而行,正是惠鸢池的方向。
朝颜禁不住松了口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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