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假村在城西,他们一直走,穿过闹市一直来到城东一个废弃的工厂里。
十月份的天气,一入了夜就凉了下来,这里又是一大片空旷的荒地,几个用竹竿竖立起来的白炽灯在夜色里发出幽冷的光,风一吹起来,竹竿便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去一般,夜里的风带着海水的潮意,如调皮的小手顺着衣领袖口往里钻,硬生生的激起人一身的哆嗦。
夏唯只穿了一件无袖的晚礼服,下摆还被撕扯破了,车门一打开,风就呼啸着钻进来,夏唯哆嗦了一下,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林向光拉着他,看着紧随上来的纪昭南慢慢的退回到身后的仓库里。
林向光敲了敲门,门先打开一条缝,开门的人见是林向光,才又把门打开了些,林向光一步步的退到里面,又狠劲的把夏唯扯进去,正要关上门的时候,纪昭南和邵阳比他们早了一步,冲了上去,邵阳制服了那个开门的人,但是紧随着两人也被隐藏在里面的人用枪指着脑袋。
纪昭南和邵阳不动了,林向光示意了其中一人,那人走到两人身边,把两人身上的枪拿出来。
林向光玩弄着纪昭南枪,更加的得意忘形,对纪昭南道:“纪昭南,我说过如果我不死你早晚有一天会死在我手里,我盼这一天很久了。”
纪昭南冷冷的看着他说:“把她放了。”
林向光看了一眼夏唯,哼了一声,猛地朝前一推。
夏唯和纪昭南之间还隔着很远的距离,林向光料想纪昭南在黑洞洞的枪口下是不敢动的,就算纪昭南不要命的动了,他的力道很大,纪昭南也不可能扶住歪倒的夏唯,那么夏唯摔倒的结果必将导致肚子的孩子流掉。
林向光等待着看纪昭南发狂发疯却只能忍耐的样子,但是他估计错误了,一切的不可能只要让纪昭南碰到夏唯,一切都有可能,纪昭南不要命的冲了过去,以速度的极限,及时的接住了歪倒的夏唯,举枪的男人的手因为被邵阳踢了一脚,枪从手中滑落,纪昭南翻身拿到枪,举手对准了林向光,儿林向光也在他翻身拿枪的时候用枪对准了夏唯。
谁也没有说话,僵持了大约半分钟,纪昭南又缓缓的把枪放下,一脚踢开。
林向光这才呵呵笑出来,说:“纪先生果然识时务。”
纪昭南把吓得说不话的夏唯扶起来,问:“我儿子呢?”
林向光拍拍手,后面又亮了一盏灯,乐乐正双眼紧闭的躺在地上,手脚被绑着,一只脚没有穿鞋,袜子也不知道去哪里,脚上肮脏不堪,还有血,嘴巴用黑胶带封住,嫩白的小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额头上还有一个大血苞,身旁两个男人正用枪指着他。
夏唯只看了一眼,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胸口一口气没上来,疼痛便如抽筋剥皮一般的由心口处像全身各处蔓延。
“宝贝……”
她虚弱的出声,苍白的脸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混合着泪珠滚下来,快要将纪昭南的手被烧出两个洞来,纪昭南知道她的心绞痛病又犯了。
“昭南,儿子……儿子……救儿子……”
纪昭南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闭上眼睛,他咬紧牙关握紧拳头但依然控制不了身体的愤怒的颤抖,额上的青筋暴突着,似要撑破皮肤爆裂开来。
良久,纪昭南深深呼吸一下,睁开眼睛,幽深的眸子里像是时间最黑的颜色,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光亮来,他盯着林向光,冷沉道:“你想怎么样?”
被那样的眼光盯着,是说都会胆怯的,林向光也不例外,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枪,佯装镇定的笑笑:“哈哈哈,纪先生,你这是在求我吗?”
纪昭南不说话,邵阳愤怒了,拿下抵着他脑袋的枪,对着那人就是一枪。
于此同时,林向光也开了一枪,正好打穿乐乐身边的一块木头。
“邵阳,住手!”
纪昭南大喝一声,而夏唯则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邵阳不得不把枪放下,走到纪昭南身边,纪昭南把夏唯给他:“照顾好夫人!”
乐乐被那一枪惊醒了,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和小朋友玩警察抓小偷时被人带走的那个时刻。
他动了动,才发现自己动不了,也不能开口说话,看到对着自己的两个黑洞洞的枪眼,乐乐害怕,哭了起来。笑笑儿林。
林向光看到孩子醒了,一把拎起他,乐乐看到爸爸妈咪不停的挣扎着,哭得更厉害了。
林向光撕开他嘴上的黑胶带,嘴巴一得放松,乐乐就哭喊着:“爸爸妈咪,坏人打我。”
纪昭南看到儿子醒了,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恐的泪水,忙出声安慰道:“儿子,别怕,爸爸一会儿带你回家。”
“爸爸,爸爸。”乐乐害怕得只是重复着叫着爸爸。
夏唯听到儿子的声音,猛然惊醒过来,看到儿子在林向光手里挣扎,站起来就要冲过去把儿子抢过来。
“宝贝。”
“妈咪救我,爸爸救……”
林向光又把黑胶带封住乐乐的嘴,把他扔给后面两人,然后看着纪昭南道:“纪昭南,我林向光烂命一条,苟且偷生的活到现在就是等这一天的,不想你儿子陪葬,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纪昭南看了儿子一眼,握了握拳头:“我答应你。”
林向光哈哈大笑:“爽快!”盯着纪昭南,沾满干涸血迹的眼散发着阴狠的冷光,他吹了吹手上的枪,笑道:“我很不满你以前对我所做的种种,先跪下向我道歉!”
纪昭南本就一直压抑着的,听他如此说,眼里迸发出一抹狠厉的光,绷得紧紧的身体在努力的压抑着颤抖。
“林向光你……”
“只要我跪下了你是不是就把我儿子放了?”
邵阳大惊:“纪先生!”
夏唯也吓住了忍痛喊了一声:“昭南。”
林向光回头看了一眼哭着的乐乐,再看一眼纪昭南,哼笑一声,说:“那就要看纪先生你的诚意了。”
纪昭南沉着脸,没有说话,然后缓缓的曲着腿,跪了下去。
“纪先生!”
“昭南,不要!”
夏唯疯狂的摇着头,可是疼痛令她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声音都是破碎的,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可是她却清清楚楚的看到纪昭南跪了下去,当他的膝盖触地的那一刻,夏唯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利刃狠狠的戳出了一个大洞,血汩汩的流出来。
林向光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纪昭南,得意的哈哈大笑,似乎这么长时间来心里憋着的那口气终于舒展了,一种变态的疯狂喜悦在他的血液里火速的窜动。
“纪昭南,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你纪昭南竟然也有跪在我林向光面前哀求我的一天,你知道吗?我做梦都想着这一刻,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你被我踩在脚下的狼狈,哈哈哈,纪昭南,你也尝尝被人羞辱的滋味,是不是很难受?是不是生不如死?”
林向光的一张脸因为喜悦而变得越发狰狞扭曲,充满血丝的眼珠子狂喜的暴突着,那表情似乎是他遇到了一生中最让他感到骄傲,感到自豪的事情。
纪昭南虽然的跪着,但是依旧不卑不亢,他抬起头,看着他,眼睛依旧是带着寒光的冷澈,深不见底的幽暗。
“我现在就跪在你面前了,放了我儿子。”
林向光看了他一会儿,忽地拿起地上的一块木头朝他砸了下去,纪昭南的额角立即留下一行血。
“昭南!”夏唯现在是连呼吸一下都是疼的,她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纪先生!”邵阳想上前,被纪昭南用手阻止。
乐乐看到爸爸的额头流血了,哭得更厉害了。
纪昭南朝乐乐笑笑:“儿子,不要怕,爸爸不疼,爸爸很快带你回家。”
林向光伸手从后面一个人的手里夺回一把枪,扔给纪昭南,然后指了指自瘸掉的腿,恨恨道:“还记得这条腿吧?是被你一枪打下去的。”
纪昭南望着他,林向光把乐乐抓过来,用枪抵着他的额头,笑道:“要么你打穿自己的腿,要么我打穿你儿子的脑袋,你自己选!”
乐乐本来的哭着的,感觉到枪抵在自己的额头上立即就吓得噤住了声,但是大眼睛里确实越积越多的泪水,小身子不停的颤抖着,但是他的脚下太疼了,忍不住想要动一下,林向光不让他动,每动一下,就狠狠的按一下。
夏唯发现儿子那只光裸的脚正才在一堆碎铁片上,生锈的铁片刺进脚心里,鲜血染红了别的铁片。
夏唯挣开邵阳就哭着爬了过去,“宝贝……”邵阳上去抱住她,夏唯哭得嘶声力竭:“你这个畜生,他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这么对他?快放开我孩子,他的脚在流血……”
纪昭南本是一直盯着林向光的,听到夏唯的哭喊,看了一眼儿子的脚,二话不说的拿起枪,对准自己的腿。
“纪先生!”
“不要,昭南!”
纪昭南看着乐乐的眼睛一会儿说:“不要让我儿子看到,把我儿子转过身去。”
林向光狞笑道:“我觉得这是很精彩的一幕,可以给你儿子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
纪昭南拿着枪转过身去。
夏唯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径的摇着头。
纪昭南看了邵阳一眼,邵阳沉痛的闭上眼睛,伸手捂住了夏唯的双眼。
夏唯不愿意,使劲的扒着邵阳的手,指甲在他的手背上划出几道血痕,夏唯近似歇斯底里的喊着:
“不,不要,昭南,啊!”
随着夏唯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啊,枪声响起,夏唯只觉得那子弹似乎穿过了自己的心脏,一阵巨剧痛席上来,她彻底的陷入黑暗之中。
林向光看着纪昭南的左腿鲜血汤了一裤子,充血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彩,爆发出一阵阵狰狞的笑声。
而纪昭南等的就是这个时候,飞快的翻身对着仰头狂笑的林向光的手就是一枪,同时邵阳也翻身拿起地上尖利的铁片解决掉了林向光身后的两人。
纪昭南接住乐乐,把乐乐往邵阳身边一推,“先带他们去医院!”说完,飞起一脚踢掉林向光手里的枪。
林向光狂妄到现在就是因为手里有人质有枪,这下两个都没有又看着纪昭南如无间地狱来的使者,吓得捂着流血不止的手要逃出去。
纪昭南从地上捡起一块木头扔过去,林向光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纪昭南走到林向光面前,缓缓的蹲下去,看到脚边有一片生锈的铁片,捡起来冷笑一声。
“你说的很对,我很后悔当初没有一枪崩了你,所以,为了让我以后不再后悔,我也不会那么容易让你死去的。我说了把你剁了喂鱼,可不是说着玩的。”
邵阳抱着乐乐,扶着夏唯走出去,刚关上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声杀猪似的嚎叫。
邵阳把母子俩弄上车,一边给顾医生打电话,一边飞速的开往医院。
老林接到邵阳的电话就过来了,一进来就被里面的情景吓住了,纪昭南的左腿上尽是血,而躺在地上的林向光则完全成了血人,血不停的从身体上那些划开的缝隙里流出来,每一处都是关键部位,但是却不足以让人立即死去,你会很清醒的感受到血液从你体内的一点点的流出,直到你没有血液可流,也就咽气了。
老林走上去,担心的说:“纪先生还是先去医院吧,你的腿需要及时处理。”
纪昭南看着只能喘气出气的林向光,声音很轻,但是透着沁骨的冷:“我说过了,谁也不准动他们一根头发!”ttu9。
纪昭南刚要转身离开,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是林向光的。
纪昭南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伸手接通。
“事情怎么样?有没有抓到那个贱人和杂种?”
曾玥的声音压得很低,透着焦急和一股隐秘的期望的愉悦。
曾玥等了很久不见说话,又叫了几声:“林向光,林向光,问你话呢,说话啊!”
老林看着纪昭南的背影没有上前,良久,纪昭南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出去。
邵阳把母子俩送到医院,就赶了过来,车到的时候纪昭南正好出来。
“纪先生。”
纪昭南失血过多,脸色都是白的,走路也不稳。
纪昭南扶着他,稳了稳神,沉声道:“三十二块,西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