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刘先华语气奇怪,就合上本子,好奇地问道:“刘厂长,什么事儿啊?”
刘先华卖了个关子,神秘兮兮地道:“见面说吧,电话里不方便,我就在你办公室呢!”
“好的,稍等,我马上回去!”我挂断电话,抬腕看了下表,见离下课还有三十分钟,而前面讲台上,讲师拿着教案,依旧在有气无力地讲着空洞乏味的理论课,就收拾了东西,悄悄地挪动身子,离开座位,小心翼翼地摸向门口的位置,推门走了出去,自始至终,讲师都没有抬头,也并不在意学员的进进出出,对于类似的举动,似乎早已习惯了。
其实,这样的培训活动,平时都很少有人参加的,只是党校那边领导催得急了,各部门才会临时抓几个壮丁过去,我倒是在办公室呆得无趣,自告奋勇,主动申请过去听课的,金长伦离开后的这些日子,自己倒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每天独自闷坐在办公室里,实在是无趣之极。
原本李卫国提过,说要调他去身边做秘书,我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这段时间,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了消息,我心里清楚,人事调动是需要花些时间的,而且,省委领导回去以后,自己这个小卒子,可能就失去了价值,即便被忘到旁边,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开车离开市党校,赶回市委大院,进屋之后,把公文包放下,来到里间门口,透过玻璃窗,却见刘先华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左顾右盼,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不禁觉得好笑,推门进去,板着面孔道:“好你个刘厂长,趁着长伦书记出去学习的功夫,居然谋权篡位了,那可不成!”
刘先华忙说不敢当,讪笑着站起来,叹息着道:“我倒是想啊,可哪有那个机会,想当个副市长,都困难得要死,前前后后花了十几万,还是没有把握,马勒戈壁的,这些家伙都是些吸血鬼!”
“找死啊,别那么大嗓门!”
我把手指放到嘴边,回头望了一眼,见没人进来,才稍稍放了心,沏上一杯茶水,递了过去,拉了椅子坐下,极不客气地道:“那是你自作自受,还能怪谁,既然没把握办成,干嘛到处撒钱?”
刘先华哼了一声,把茶杯推到旁边,掏出两支香烟,递给我一支,自己也燃上,狠吸了几口,望着指尖缭绕的烟雾,闷闷不乐地道:“没把握才要送哩,没有听人说过么,不跑不送,原地踏步;只跑不送,平级调动;又跑又送,破格使用。
这满世界的什么都稀缺,就是不缺人,而且还人满为患,没有一个好的态度,哪个领导会用你?”
我笑了笑,戏谑地道:“那你已经又跑又送了,怎么没见破格使用啊?”
刘先华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桌子,有些无奈地道:“那是没送到地方,估计明儿才能见到李书记,可和他不熟悉,也不敢送钱,万一领导当场翻脸,讲起廉政来,可真的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就别送了,别冒那个险!”
我微微一笑,耐心地劝道:“刘叔,以你的能力,踏踏实实地干几年,农机厂出了成绩,升到市里是早晚的事儿,别总想着走捷径,那样反而容易坏事!”
刘先华喝了口茶水,慢吞吞地道:“现如今这年月,就数老实人吃亏,你安分守己,按照规矩来,可旁人都在走捷径,那你岂不是成傻子了嘛?”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当了这些年的厂长,对上面的事情,熟悉得很,这就像排队上车,本来站台就挤得满满的,前面还总有插队的,谁老实谁就落伍,是不是这个理儿?”
我默然,半晌,才低声地道:“这样吧,过些日子,如果能遇到卫国书记,我帮你顺便提一下。”
刘先华笑着点头,又赶忙提醒道:“那可要快些,现在很多人都在活动,出手晚了,可就没有位置了,现在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等下一拨位置出来时,都不知是猴年马月了。”
我吸了口烟,掸落一段烟灰,笑着道:“那也要等时机,最近也有日子没遇到卫国书记了,我自己的工作问题,也还悬着呢,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解决,搞不好,半年内都没戏!”
刘先华闻言,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向门口方向望了一眼,就小心翼翼地道:“小泉,外面都在讲,说长伦书记犯事儿了,好像在省里被双规了,马上就要拿下,有这回事儿吗?”
我摇了摇头,低声地道:“没有,人好好的,在省委党校学习呢,我们前些日子还通过电话,他让我多去党校学习,充充电,说那里有些东西还是不错的,吸取前人的经验,能少走弯路。”
刘先华这才放心,点了点头道:“那就好,怕他出事儿,让你受到牵连,这男人女人其实都一样,不怕干错事,就怕跟错人,这要是排错了队伍,跟错了领导,一辈子就别想出头了。”
“不会的,刘叔,我还好,不必担心。”
我续上茶水,和他聊了十几分钟,才把刘先华送到楼梯口,挥手告别,回到办公室后,我点了一支烟,来到窗前,眺望着远处的风景,正吞云吐雾间,一辆红色跑车忽然出现在视线里,很快进入了院子,在楼下一个漂亮地大转身,嘎然停下!
正午的阳光温暖而明媚,喧嚣热闹的街头,熙熙攘攘,而人流之中,一对青年男女并肩而行,男的西装革履,器宇轩昂,自然是我了,而我旁边的周璟雯穿着件红色衬衫,黑色短裙,修长匀称的美腿上,套着白色丝袜,在人群之中,如同高傲的公主,显得清新脱俗,青春逼人。
“冰糖葫芦,来两串!”
漫步到商场边上,看到卖冰糖葫芦的摊位,周璟雯忙走了过去,递过零钱,买了两串,递给我一串,巧笑嫣然地道:“记得小时候,最喜欢吃糖葫芦了,每次放学时,都缠着老妈给买,可她老人家担心我把牙口吃坏了,就是不肯,害得我经常大哭!”
我不禁莞尔,望着那张如花俏脸,笑着道:“想不到,你小时候还挺馋的!”
周璟雯扑哧一笑,咬了一口糖葫芦,现出享受至极的表情,抿嘴道:“现在也一样,只不过,找不到过去的感觉了,好像吃什么都不香了,真想回到小时候,过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笑了笑,低声地问道:“怎么,有什么烦恼吗?”
“没有啊,最近一直都很快乐!”周璟雯说着,忽然叹了一口气,不再吭声,而是默默地吃了糖葫芦,把竹签递给我,摸出纸巾,擦净樱唇,背着一双小手,独自向前走去,从背影看去,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心事。
行出几米外,见对面路边摆着一个卦摊,一个两鬓斑白的花甲老人,坐在挂摊后面的方凳上,卦摊上摆着一个竹签筒,还有几个破损的竹牌,桌牌上用毛笔字,歪歪扭扭地写着:“四柱八字、梅花易数、相面摸骨、宅居风水。”
周璟雯立时来了兴趣,回头招呼道:“叶庆泉,过来算一卦吧!”
我笑了笑,来到卦摊前,小声地道:“这人看着眼生,不像是青阳本地人,却不知是从哪来的!”
老人笑了笑,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伸出三根手指道:“俺老家文西的,来这里不过六天!”
我愣了一下,盯着他道:“老先生,既然来了六天,你伸出三根手指做什么?”
老人伸出六根手指,一本正经地道:“小兄弟,你是第三个这样问的!”
“……”我顿时无语,不禁多看了老人两眼,觉得这人很是风趣,相貌看着也不错,虽谈不上骨骼奇清,却面庞方正,双目有神,倒还有些世外高人的卖相!
周璟雯抿嘴一笑,丢过一张十元零钞,捧着竹签筒揺了又摇,很快,一支竹签弹跳而出,轻巧地落在地上,她弯腰拾起,望着竹签上的蝇头小楷,轻声念道:“姻缘一到不须忧,凤好求凰与唱酬,千里相逢天作合,和鸾琴瑟百年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