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令淳处理这种事情还是显得十分有经验和耐心,首先要求医院全力抢救伤员,另外就是认真安顿好死伤者家属,政府办一名副主任专门带了几名工作人员来把死伤者家属的情绪稳住,确保不发生其他影响社会稳定的情况。
市安监局和区安监局的工作人员已经介入调查,垮塌的是一段长达六十米的堡坎,建筑公司工人夜里正在加班,十二名工人正在工作,其中五人被掩埋,三人受伤获救,另外二人中,一人在送往医院途中死亡,一人在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洪福建筑公司老板洪仁福现在联系不上,只有项目经理一人赶到了现场。医院方面正在全力治疗三名受伤工人,估计应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曾令淳严令那名项目经理,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联系到他们老板,来配合调查处理和善后工作。
那位项目经理态度倒是相当热切,满口答应配合政府机关调查处理,不过一谈到要他马上联系他们老板,却是满面苦色,顾左右而言他,只说是他们老板在外地,联系不上。
“孙定中和钱治国呢?”
一边听着曾令淳介绍情况的我面色阴沉如水,怒声地道:“还有洪福建筑公司的老板呢?”
“老钱和老孙还在做受伤家属思想工作,洪仁福现在联系不上,手机一直关机。”
曾令淳苦笑的道:“估计是故意关了手机,不过他肯定随时掌握着这边情况,这一段路工程,上个月好像他才拿到手,资金拨付还只拨付了一小部分。”
“哼!这可真是够意思,出了事儿,让政府来替他们擦屁股,这帮人却躲在一旁悠哉游哉的看笑话,丁高寿呢?”我目光一扫,发现区政府这边只有曾令淳和区政府办主任吴应刚在,钱治国和建委主任孙定中还在医院做家属的思想工作,安监局的人倒是来了。
“老丁说他昨晚多喝了几口,起不来了。”
曾令淳平静的道:“这事儿也用不着太多人来,一是要查清楚事故原因,另一方面就是要做好善后工作。”
“洪福建筑公司的建筑资质够么?”我也不多说,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这我不太清楚,区里的市政基础设施工程招标,都是老钱和老孙在负责,有专门的招标审查小组,我想应该有资质吧,老钱和老孙不至于连这一点都不懂吧?”曾令淳脸色也严肃起来,他也听出了我话语中的言外之意。
“哼!老曾,有些人不是不懂,他是在鱼目混珠,浑水摸鱼呢。”我也不想点的太明,既然这件事情已经出了,正好也是一个契机,公安局那边的情况外围调查也已经查得差不多了,正好可以双管齐下,现在,也是该动手收网的时候了。
曾令淳知道我对于钱治国是很不待见,在第一次会议上,我就给钱治国来了一个下马威,弄得钱治国下不了台,第二天就交了病假条称病,他还没有来得及和我通气,不知道什么缘故,钱治国又派秘书下午过来把假条要了回去,就再也没有提及这件事情,曾令淳也就当作没有发生过。
现场的清理工作一直持续到早上九点过,所有垮塌的路段都被清理干净,证实没有其他人被埋,我也在第一时间分别像霍崇浩、舒志高以及包庆江作了汇报,舒志高在早晨六点一过,就赶了过来查看情况,我和曾令淳也是一直陪了一个通夜。
“走吧,舒市长,前面有家白家牛肉面馆,味道相当地道,老曾,一起去,我请客。”一直到亲自看到死伤者家属虽然悲痛但是相对平静,舒志高和我才算是放下心,我也才向舒志高发出了邀请。
舒志高没有拒绝,点了点头,曾令淳婉拒了我的邀请,表示要回家洗漱一下,上午还有一个会议需要他主持召开,我也不挽留。
鲜香浓郁的牛肉汤汁加上几块酱褐色的牛肉放在面条上,热气腾腾,让人一见就禁不住胃口大开,舒志高有些阴郁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点,两个秘书都知趣的坐在了另一边去,不打扰两位领导商量事情。
“庆泉,西江这边建筑市场的混乱情况,恐怕你也早就有所耳闻吧,剑民和我谈起过这方面的情况,触目惊心啊!今天这个事故,只是为我们敲响一记警钟而已,两人死亡,三人受伤,我们这些政府官员,心里边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舒志高语气低沉的道,手中筷子一边搅动着碗里面条。
“陆书记那边也接到了这方面的反应?”我没有正面回应话题,只是低声反问道。
“哼!岂止是老陆,上任纪委书记刘光伦任上就搁下来不少这方面的反映,不少都是矛头直指你们西江区委、区政府,我相信你们西江区纪委手上捏着的检举信肯定更多。”
舒志高冷冷的道:“庆泉,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在等什么,这些蛀虫早就应该绳之以法,你越是犹豫不决,他们就越是猖狂,越是往后拖,而给你带来的麻烦和困扰也会越多,如果你不能正视这个问题,你会发现你在人民心目中的好印象,就会丧失殆尽,说得再直白一点,那就是民心尽失,日后你开展任何工作,都会寸步难行。”
我内心苦笑,舒志高打的什么主意,自己当然清楚,市委、市政府里边那些破事儿,自己虽然不想掺和进去,但是并不代表自己就一无所知。
郭启虎的小动作越来越频繁,市政府副秘书长的任命问题上,郭启虎成功的取得了霍崇浩的支持,否决了舒志高的意见,任命了郭系大将、原司法局副局长郎斌担任。
而市政府秘书长康向阳也没有按照舒志高希望的那样,在市委常委会上获得市长助理的提名,被不冷不热的搁置了下来。
这一系列的激烈碰击,大概也使得这位原本自信满满的舒市长有些受挫感,而且也意识到郭启虎的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伸到了市政府圈子里边来了。
如果不做出必要的反击,舒志高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又将缓慢的被销蚀掉,而郭启虎也会借此机会,牢牢确立他在人事问题上的第二主宰权。
我虽然不愿意看到这种现象的出现,但是自己知道,现在霍崇浩就是在利用郭启虎不断敲打着舒志高,而舒志高虽然有陆剑民的支持,但是很显然,两人结合起来的力量,显得太过脆弱单薄,我也不至于不明智到这个时候要加入舒陆联盟中去,这个联盟,现在实在太孱弱了。
舒志高当然清楚,他自己作为市委副书记、代理市长,在人事权力上,本身就先天不足,一不是本土干部、缺乏根基,二是市委书记霍崇浩和他关系微妙,两人在发展经济观点上相似,但是在用人问题上,霍崇浩和其他任何一个市委书记一样,都牢牢的扞卫着权力,让舒志高插不进手,三来他现在还是代理市长,翻年后的选举虽然不存在什么大问题,但是毕竟也还需要走一个程序,在此之前,他还只能保持相对的低调。
郭启虎将手脚伸到西江区地盘上,眼前这个年轻人不可能不清楚,就算是他真的不太了解,相信汤彦琳也会把这个信息传递给他,只是这个家伙忍耐力和耐性都出乎寻常的好,忍辱负重还是蛰伏伺机,似乎都有些过于平静了。
舒志高也没有奢望我会加入他的阵营,就算是他和霍崇浩以为常委位置上的横刀夺爱而关系不佳,他也不会草率行事。这个小狐狸比谁道更狡猾,连霍崇浩都能被他不知不觉间耍了一回,他大概是要一直坐观下去,看看市里边的风吹草动,不过有时候却由不得他。
“舒市长,西江建筑市场是存在一些问题,不过这也不完全是西江方面的问题,市区两级在市政建设上的权属有明确分工,据我所知,市里边那边的建筑市场也一样存在诸多阴暗,如果市纪委能率先从市里边取得突破,我相信,西江这边也一样可以打开局面。”
我话语表达出来的意思含混不清,既像是希望市里边先动起来,又像是西江方面要独行其道。
舒志高努力分析着我表露出来的意思,但是未能如愿,他得出的结论,是我这个家伙还是在摇摆不定,说得再难听一点,就是墙头草,他也不想过份逼迫对方,以郭启虎的性格,和他与我之间的心结,估计两人的磕碰,也是迟早的事情,他只是提醒对方一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