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海和卢勉阳都注意到了我接了电话回来之后,脸色似乎有些怔忡不定,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让李泽海以为是自己有些敏感,但是卢勉阳却很敏锐的觉察到了我心情似乎有些变化。
许靖江一行五人这一次是做最后考察,在国电公司正式出台指导性意见、推进将淮鞍建成中西部地区电力设备和材料制造基地的方案正式出台之后,长联电力很快就派出了常驻淮鞍的工作组,而许靖江一行人,也是很快就来到淮鞍做投资建厂前与淮鞍方面做最后一次交流。
原本晚上还有一些活动安排的,我委托给了李泽海和卢勉阳全权代表自己陪好许靖江一行,我自己则匆匆的返回了西江区委、区政府大院,霍云达早已经在办公室等候着我了。
“云达,省政府恐怕有一个调查组要马上来我们西江,调查我们企业改制工作,我看来者不善。”
我心中略略有些发急,省政府既然正式派出了调查组肯定不会是来探索研究先进经验这一说,找问题、查根子,只怕才是主要目的,虽然我对自己有绝对信心,但是改制问题涉及的人的利益太多,牵扯问题也是千头百绪,相当复杂,有些东西,你很难用对或者不对,好或者不好一言蔽之。
“啊?省政府调查组?”
霍云达听了后也吃了一惊,道:“怎么会选择到我们淮鞍到西江来?市里边知道么、还是他们推荐的?”
“云达,你在想些什么?”我有些恼怒的瞪了霍云达一眼,这个家伙,这方面的敏感度怎么如此之差?难道你还以为真是来总结你的改制先进经验不成?
霍云达立马反应过来,道:“叶书记,您是说这个调查组是来查问题、找茬儿的?”
“哼!我是这么看的,我不认为我们西江区的企业改制经验、已经完善到足以让省政府把我们当成先进典型来总结的地步了。”
我哂然一笑,道:“云达,有没有问题?”
“叶书记,您是指哪方面?”
霍云达也不含糊,道:“如果说是我个人或者说参与改制的领导小组成员,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们改制领导小组成员绝对没有谁从中谋了私利,但是您若是要说、是不是能让所有改制企业的职工都满意,有没有伤害到某些人的利益,那我也可以肯定的说,肯定有人不满意、甚至会骂娘,也肯定会伤害到某些人的利益,因为他们习惯于原来那种混吃等死、吃大锅饭的安逸生活,而现在,再没有那种好事情了,他们当然不会满意。”
“这不是问题,我也相信你们领导小组的成员不会以权谋私,至于说伤害一些人利益,有些人不满意,那更不存在,改革肯定会有人利益受到伤害,我们的原则就是一要保护绝大多数职工合法权益,二是要最大程度的调动职工积极性,建立现代企业制度,促使原来国有计划经济体制下的企业进入市场经济参与竞争,激发活力,只要做到了这两点,就够了。”
“叶书记,我们正是按照您所说的这两点来做的。”霍云达胸脯一挺道。
“云达,我担心的是你们在设计每个企业改制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到法律角度上会不会有什么漏洞。比如,我们区里出台的这些各种政策,有没有造成国有资产流失的嫌疑?我很担心有些人会拿这些东西来说事儿。”
我若有所思的道:“倒不是怕什么,但是,我不希望我们的改制进程被这个调查组打断,所以我们要做好各种准备,要有万全之策,防止我们内部有人来反戈一击才行。”
“叶书记,这改制在咱们西江本来就是头一遭,没有什么规律可循,咱们借鉴的也是沿海地区的一些政策,而且每个企业情况各不相同,只能在原则上基本一致,具体政策也不一样,你要说依据,区委常委会和区政府办公会纪要就是依据,都是经过大家研究讨论过的,我觉得这应该说不上个什么才对。”霍云达有些不以为然的道。
“哼哼!云达,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既然上了省政府的名单,你觉得他们会这么轻松的就让我们过关?那是拿着放大镜来寻找碴儿的,企业改制里方方面面的工作,他们都要梳理一遍的,从政策依据到操作规范,从前期准备到改制后的保障机制,他们都不会放过,你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说着,我摇了摇头,自己对省政府这个突如其来的调查组很有戒心,这种有针对性而来的调查组,肯定是在收到了一些反应、甚至可以说是比较实在的东西才会来的。
“叶书记,您也别太草木皆兵了,只要我们没有私心、没有偏见,本着搞活企业求发展的主旨去做这项工作,而且从目前反映出来的情况来看,我们的改制也基本上算是顺利推进了,别说是省政府调查组,就是国务院调查组来,我也敢理直气壮的挺起胸膛面对。”霍云达说话间,已经有了一些情绪。
“云达,你这种态度就很危险。”
我皱起了眉头,摆了摆手,道:“我们并不惧怕什么,但是,既然我们知道他们要来,我们就可以提前做一些工作,比如把他们要查阅、要调阅的资料,准备得更齐全一些,尤其是我们区委、区政府前期调研到后来政策出台的开展的一系列工作,要真实反映出来。
至于企业那边,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他们肯定要实地调查,我们也不能去堵着工人嘴巴不让他们说,就让他们实事求是的反映好了,毕竟身正不怕影子歪。”
霍云达吐了一口气,气哼哼的道:“叶书记,怎么做点事情就这么难?你一门心思想要干点实事儿,为什么这些人就偏要给你过不去,你好容易把下边工作一点点做通理顺,这会儿上边又来找茬儿,下边那些本来就还有意见的,那不一下子就得蹦起来、以为可以推倒重来了?那这改制,究竟还算不算,有没有效啊?”
“谁也无权推翻我们改制的意见,只要我们是在法律范围内来执行的。”
我安抚了霍云达一句,道:“云达,不要想那么多,我只是提醒你,把我们应该做好的工作要能够完整的反映给调查组,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对外说,一切等到调查组来了之后再说。”
省政府调查组来得很快,接到王业辉电话第二天,调查组就已经到了淮鞍,由省政府办公厅下边一位处长带队,监察厅一位副主任,省经贸委也有两位同志参加,调查组一行六人,先到了市政府,市长舒志高和分管工业经济的副市长易春秀参加了见面会。
舒志高感觉得到我似乎对省里边这一次的来淮鞍调查有心理准备一般,言语间十分轻松镇定,甚至还有那么一心半点的期盼一般,这让舒志高心头压着的石头稍稍放下来一些。
虽然他对自己接任市委书记已经不抱多大希望,但是还是不希望在自己主持工作期间出什么大乱子。
“老易,叶庆泉给我打了电话,他表示欢迎省政府调查组去西江调查,你觉得西江这一次的企业改制,有没有存在违规或者不合理之处?”舒志高坐在沙发上沉吟了一阵,才问道。
易春秀心中也是一阵心跳加速,五金厂和标准件厂的改制他管不着,但是三家商业企业改制却是他一力支持,三家商业企业不改制,旧城区改造就要遇上大麻烦,上百的商业企业职工就有可能成为绊脚石,所以他也是屡屡给我和霍云达施加压力,要求他们加快那三家商业企业改制进度,让区政府在一些条件上可以做出适当让步,没想到,省政府这个调查组突然要来,这让他也有些紧张。
“舒市长,你是指哪方面?”易春秀定了定神,摸出香烟点燃,袅袅升起的烟雾在二人面前形成一到屏障。
“两方面,一方面有没有损害职工利益的,另一方面就是有没有造成国有资产流失,比如资产评估价格被人为压低,或者说在补偿方面的不合理。”
舒志高自然没有想到其他,只是就事论事的道:“我感觉,这一次省政府这个调查组主要是针对第二方面而来,主要还是防止国资流失问题,我最担心的是我们的领导干部卷入其中谋取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