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烟睡得很沉,连飞机何时起飞的她也不曾察觉,却在梦中忽地被一声惊呼惊醒。
“展总!”是阿信。
他低呼声里明显有着慌乱。周围,一群高管也显然被展慕岩的样子吓坏了。
只见他紧闭着眼靠在椅子里,眉心痛苦的皱着,脸色苍白可怖,五官痉/挛得厉害。阿信抬手要去摁服务键,被展慕岩探手制住了。
凉烟的睡意一下子全没了。她冲出来,代替阿信的手找来空姐,边慌乱的翻随身带的包……“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空姐立刻过来了。
“请给我一杯温水,谢谢。”凉烟飞快的翻了药出来,手都在发抖。这一次他病情发作的样子,比上次似乎更痛苦了些——这是个很不好的征兆。
凉烟几乎不敢去想医生那些话,只能秉着呼吸,将两颗药倒在手心里。
阿信赶紧退开一步,让出位置来。凉烟坐在展慕岩身边,将他已经满是冷汗的头轻轻抱着,让他靠在她肩上,他却执拗的不肯,只是探手将她的手握得牢牢的。
他是个骄傲的男人,在这么多下属的面前,不想露出自己的脆弱,尤其,商业人的弱点,更是不能轻易暴露。
凉烟知道,只能软语在他耳边轻轻哄他,“慕岩……别这样。放松点……”
他睫毛轻轻颤动了下,却是要努力坐直身子。由于太压抑的原因,他薄薄的唇被牙齿咬出一道道让人心惊的苍白来。凉烟看得心头难受,不再勉强他,只抖着声音问:“水呢?”
“来了,来了!”阿信接过空姐手里的水递给凉烟。
凉烟赶紧将药丸送到展慕岩唇边。他没有挣扎,任她递过去,再缓缓将水送到他唇边。
药丸吞下去,显然,他的痛楚并没有减轻。阿信先去安抚一群被惊到的高管,凉烟则拿了毛毯轻轻盖在他身上。看着他布满冷汗的脸,凉烟心里难受得很。
拿了面纸,小心翼翼的替他擦额上的冷汗。手却被他忽地握住。他手心里也全是冷汗,没有一点儿的温度,凉烟心疼得几乎是立刻将他的手回握住。
他张开手心,和她的手,紧紧扣在一起。
“让阿信……坐你那儿……”他暗哑的嗓音,很艰难的才溢出来。
“嗯……”凉烟点头,更用力的扣紧他的手。即便他不说,此刻她也不会走。
他身体微动了下,头缓缓靠到了凉烟的肩膀上。从他绷紧的手,凉烟便知道,他痛得有多厉害。
她的心,更疼……狠狠颤栗……
也不敢问,只能忍着眼眶的泪。空出的另外一只手,缓缓抚着他冰凉的额头,力道轻柔,温和,像春日的柳枝轻轻浮动……
“席凉烟……”他轻轻的唤她,嗓音颤栗。
“嗯?”凉烟赶紧应,声音哽咽。他动了一下,毯子掉下来,她又慌忙替他盖上,“你先休息,别乱动。”
幸而出门的时候,她特意带上了药。
展慕岩掀了掀毯子,盖了一半在她身上。他虚弱的气息,就喷洒在她脸颊边上。
“听我爸说……我爷爷也是wiid症,死了……”
因为这个‘死’字,凉烟鼻尖一酸。正要开口,他又缓缓开口:“我哥……也是因为这个病……走的时候,就跟我现在这样,一样痛苦……”
凉烟几乎听不下去,别开脸去,默默擦掉眼泪。
现在,他这个样子已经让她足够难受。她简直不敢想象,当有一天vivi也像他这样辛苦的时候,自己该怎么办。
有时候,爱在病魔前,竟然显得那样苍白又无力……
这种时候,她除了痛恨病魔以外,就只能怨自己的无能为力……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听说,国外现在已经有……治好的病例……”
他嗤了一声,“连医生都说了,那是奇迹……”
“有奇迹,那就表示有希望。”凉烟急急的补上,“只要积极的治疗,我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展慕岩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将脸靠在凉烟肩上。良久,才缓缓道:“每次病发作的时候,你都在……”
“你身上不带药的吗?”凉烟的话里有些嗔怪。“如果今天不是我陪你们一起过来出差,不是我刚好把药带在身上的话……”
她突然不敢想象,后果会是怎么样……
“药带着,但被托运了。”他解释。
凉烟有些生气,“身体是你自己的,你不能自暴自弃。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你父母考虑……”
似乎是因为她说的话有理,他抿着唇没有吭声,只是毛毯下的手重了一些,将她的手牢牢握住。小小的举动,似有依赖,又似有信任。
凉烟心底一时五味陈杂,没有再多说话,只是拍了拍腿,“你要不要躺下来,我帮你按按头。医生说,这样会舒服很多。”
他侧身躺下来,凉烟温柔的替他按摩。他并不睁眼,只是眉心舒开了一些。
“你对wiid症很了解?”他突然问她。
凉烟愣了一下,“我特意咨询过医生……”
不单单是因为vivi,也因为他……
他轻浅的哼吟一声,“你对谁都这么好?”
凉烟抿住唇。半晌才轻语:“不是。”
不是?
那么,为什么对他……
展慕岩没有再继续往下问,只是微微侧了侧身,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闭上眼,安静的睡去。
凉烟垂头深深凝望着他沉静的睡颜,柔软的手指,贪恋的划过他每一个五官。
她也轻浅的闭上眼,靠在椅子里,安静的睡去。
飞机平稳的在空中飞翔。清透的阳光穿透云层,从窗口投射进来,暖暖的扑洒在两人身上。
氛围中,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直到广播响起来,凉烟才再一次从梦中醒来。腿上的他,尚未醒。仍旧闭着眼,睡得像个孩子。
她浅浅的笑。
腿上有些酸痛,却一动不敢动,生怕将他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