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2号手术室,通知血库准备b型血100。所有其它检查在手术室完成......”
“多处骨骼碎裂。视网膜大面积出血,怀疑脑出血,迅速检查是否有内脏出血,立刻......”
“心脏除颤,220焦第一次。clear!......220焦第二次,clear!......”
“滴、滴、滴......恢复心跳,血压过低!”
“手术刀......”
......
“吱~”
“吱~”
一阵单调的声音渐渐传入耳中,听起来让人牙酸。
疼。全身仿佛碎裂开来,没有一处是完整的。由内而外,由外而内。骨头、肌肉、皮肤都像被人用刀割锯过一般。
眼皮沉重,像是两块大石头压在了上面,怎么睁也睁不开。
嗓子干涩,想张嘴说话却说不出来,难道我哑巴了?
我这是怎么了?我在哪里?
挣动了几下便不再徒然浪费力气。往事如同潮水开始不停的向脑子里输灌。
精神病院、姐姐、半边脸皮、又是姐姐。然后是从楼上跳下。
“我爱你!”龙瑶嘴唇翕动,释然的对我说出这一句。
原来我没死,然后再次晕去......
“吱~”
“吱~”
那让人牙酸的声音还在,听得让人心烦。
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张嘴想骂上一句,可我发现自己张嘴只有气息的流动,只能微弱的骂出一个音节。
“艹!”
那刺耳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一阵高跟鞋击地的清脆声迅速向我接近。
“富贵,富贵?能听到我说话吗?”
好熟悉,这个声音好熟悉,这是......任柔?
我努力的张开嘴,可发现还是什么都说不出。
“他动了,他动了!爸,富贵动了!”任柔激动的喊了起来,可惜我睁不开眼,看不到她的表情。
“还不快去叫李医生过来?傻叫什么呢?”一声苍老的声音传来,但听起来也很惊喜,这是老头子。
高跟鞋的声音迅速远去,一阵缓慢而有力的脚步声再次向我走来。
“小子,你要是能听到我说话,就给老头子来个表情,什么都行!”任老头仿佛是坐在了我的身旁,温声向我说话。
我慢慢的咧开嘴,想给他一个微笑,嘴唇努力的摆出一个“阿公”的口型。
“哈哈哈,好!果然是醒了,好!还知道叫我‘阿公’,看来已无大碍,好的很!”老头子看懂了我的口型,爽朗的笑了起来。
可我发不出声音,看不到东西,只能听他说话。
“富贵,富贵......你这名字起得确实好,富贵无见于钱财,却见于运气!你小子可是鬼门上绕了一圈,连老头子我都自叹不如!”
我听着他说话,突然想起了和我一起摔下的姐姐,于是再次张开嘴摆口型,问“姐姐”两个字。
“呵,你这是在问你姐姐呢!你姐姐比你好的多,也在咱们家里,再有半个月便要痊愈了,可你确是还要一阵子。我听国庆说,当时你抱着徐笑月飞了下去,你在下她在上,你活脱脱做了你姐姐的肉垫子......”老头子说道这里没再继续,听起来像是在联想当时的情景。
姐姐快要痊愈?我心里突然有些激动,终于将姐姐救出来了,终于没事了。
还没等我再摆口型,一阵开门声响起,然后是杂乱的脚步声。
“不要急,他没事,刚才和我对口型聊了几句。先让李医生检查一下,检查后你们再看他。”老头子似乎从椅子上起身向远处走去,边走边吩咐众人,然后那“吱吱”的酸牙声再次响起,原来是他的那张藤椅在摇......
我只感觉到自己身体上连接的无数东西被摆弄了一下,然后好像是身边的仪器响起了声音。
然后眼皮上被一阵清凉的液体吐沫了一遍又一遍,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任老,他没什么大碍,剩下的就是休养便可以了。”
然后那个声音再次对向我,轻声道:“不要急,慢慢的睁开眼,不要太快。”
这大概就是老头子口中的“李医生”,当他在我眼皮上涂抹完后,我感觉眼皮轻松了很多,不再有那种沉重感。我听着他的话,慢慢的转动眼珠,然后睁开一条缝隙。
一线刺眼的光亮向眼睛扑来,我立刻又闭上眼睛。如此反复几次,在逐渐适应了光线后我的眼睛终于睁开了。
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正微笑的看着我,然后是任柔和涂国庆一脸紧张又期待的表情。
我看着熟悉的两人,一种突如起来的感动让我眼里湿润了起来。
“别激动,平缓情绪。”
“醒了就好,你要吓死人了!别哭。”
“傻小子......”
三人看着我的样子一齐出声,我努力的轻轻点头,可眼里的泪水根本控制不住。
医生有替我检查了一下之后便转身离去。
任柔和涂国庆一人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我的床前盯着我,脸上都有激动和欣喜的神情。
“你肯定有好多问题要问。”任柔伸手替我将薄薄的被单向上扯了扯,转头看着涂国庆说道:“你来说吧,你这个师父就给他说说,我估计讲不清楚。”
涂国庆笑着点头,正要从口袋里掏烟,却被任柔瞪了一眼,只好无奈的将烟放回去看向我说道:“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富贵,这怕是我活到现在,遇到最诡异、最刺激、最惊险的事情。”
“啰嗦!你看不到他都急了?卖什么嘴皮子?”任柔轻斥了一句,涂国庆看上去很怕任柔,收起了嬉皮样儿,开始认真讲述。
“首先,富贵你最后的选择是对的!你抱着跳下楼去的,是你真正的姐姐!”
“你应该记得咱们那天半夜到了时,老鬼让咱们看的视频。那视频里其实不是要开车将你姐姐转移,而是百润那边在崔主任报信后意识到出了纰漏,刚刚将鬼脸女送来。”
“百润在医院的内应通过摄像头已经发现了我们,故意让车在那里停留了一会然后让鬼脸女装出挣扎的样子,那个给他打针的人就是那个围堵你姐姐的张医师。”
涂国庆看着我笑笑继续说道:“别皱眉,你一定想问,咱们从百润工厂到精神病院那么长的时间,为什么他们不把你真正的姐姐转移走,而是塞了一个和你姐一摸样的鬼脸女过来,对吧?”
我轻轻点头,他说的正事我想问的。
“就知道......,这也是后来我抓住那个张医师问了一些才推断出来的。你知道为什么中间那么久,鬼脸女都没联系过你么?你一定想不到,她应该是用百润做的面皮做了真正的整容,顺便在这段时间里彻底研究你姐姐的言行规律,以达到惟妙惟肖的地步,准备在不久伺机被你救出再次得到你的信任从而获取文件!”
“她当时那张你从‘铁房’见过的面皮是假,但她脸上那没有全露出的你姐姐的面皮却已然是真的了,也就是说,她彻底整容整成你姐姐的样子了,所以你后来检查时才没有发现了异样。他们真的很下功夫......”说道这里他叹了声气,又想去摸烟,可扭头一看任柔的眼神再次放弃。
“在他们的内应发现我们到达之后,索性将计就计,让鬼脸女披着‘铁房’见过的面皮让我们信以为真,再不济,她撕下那张脸后便是一张和你姐姐一样的真脸。他们把鬼脸女安排到你姐姐曾住着的病房等待就等我们的探查,然后准备让你带走鬼脸女。”
这时任柔耸耸肩开口道:“听得我都起鸡皮疙瘩了,怎么看都像是在演电影。”
涂国庆笑笑,继续说道:“而你真正的姐姐却被提前打了大剂量的镇定药物,被关在一间空的治疗房里。当那个副院长电话询问张医师时,他怕副院长一着急来个全院大检查暴露了真的徐笑月所在,所以找借口说在卫生间,其实正在想法转移你姐姐。”
“但他没有想到这个副院长生怕揽责,竟然雷厉风行的带着咱们去找病房里的那个假徐笑月,他当时和另一个人带着你那神智尚未完全恢复的真姐姐正好路过,躲是躲不开只能硬着头皮路过。而最巧的是,你姐姐当时恢复了一点神智,直接给跑了。”
“后面的事情你知道,我也不用赘述。你姐姐在最后神情完全清醒后看到了你,才开始对你说话......”
这时涂国庆拧起了眉头,犹豫一下继续道:“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你和你姐姐摔下去重伤,而鬼脸女在落地的那一刻却被人接住了,那人是龙七,龙七似乎受了点伤,带着鬼脸女跑了......这是我们谁都没想到,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顾忌到你小姨还在他们手里,我们没有报警,而是选择了和院方同时封口沉默,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那个百润内应却被我带走,用了一些手段问出不少信息。那份文件,是百润和几个国内联手公司以及国外一家公司的关键账目,你姨夫当时是一家联手公司的财务总会计,他并不知情并经手签字。”
“后来有关部门查账严打,公司当时的来往账目无法澄清便拿你姨夫当了替死鬼,你姨夫当时可能意识到了一些危险,便将账目文件隐藏了起来并交给一个朋友,之后他被人迅速控制并受到威胁,只好选择入狱保你家人的平安,你小姨后来找到那个朋友得到了文件,并准备找到适当时机还你姨夫清白,可她没想到连她自己也身陷囹圄了......”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我们能得知的信息有限,但起码有个来龙去脉了!”涂国庆说完起身,从口袋里拿出烟向屋外走去。
我呆呆的躺在床上,仔细回味着刚才听到的东西,忍不住一阵心惊。
要不是姐姐当时跑了,我可能永远和她失之交臂。
另外,这个公司的关键账目下,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生意?账目如此之大,手段如此之多,关系网如此之深,竟然到现在还在营运没被查封。
这张大网笼罩了我好久,仿佛现在我才掀开一角,看到了一点眉目。
但现在一切都不重要,我现在只想看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