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儿,来,来姨奶这里坐。”
最后一个让我牵挂的声音也跟着响起,那声音里满是疲劳。听得我的心疼。
“念儿,姨奶想听你唱《灯塔》了,能给大家唱一遍么?自从几年前我们找到你和你妈妈时,后来便再没听过你唱。你那首歌是姨奶认为最动听的,没有之一。”
她继续说着,说完之后没有人搭话,似乎全都陷入了某种回忆和沉寂。
“姨奶~我那时候想爸爸。结果我的愿望就实现了。那首歌在我眼里可是神曲,只有需要的时候才能唱,否则经常拿来唱就不灵了。后来爸爸一直都在身边,我根本不需要唱的。所以你才没听到。”
稚童解释一声,犹如铜铃般的笑了起来,清脆悦耳。
我的心脏在疯狂跳着,我低头从自己脚下的水泥地板看去,一道海蓝色的旋转楼梯直通下一层。可我的视线只能看到拐弯处,却看不到她们的身影。
我轻吸一口气,开始迈步向前。
“如果真是神曲就好了......”被叫做姨奶的女人轻叹一声,满是无奈。
“梦旎姨奶,您不能这么说。这真的是神曲,不信、不信思念就唱给您,我相信爸爸一定能听到,然后啊,他就会开着他那个好大好大的汽车来找我们的。绝对比你们想象中药快很多呢!”稚童似乎对姨奶的质疑有些不满,很有礼貌的反驳一句,引来更多无奈的笑声。
“思念不许没礼貌。”稚童的母亲轻斥一声,然后说道:“梦旎姐,你就别逗她了,她一唱这歌曲,保不齐晚上梦话都是这个,到时候谁也别想睡。”
“你们、你们不让我唱,我偏唱,我就不信爸爸听不到!”稚童母亲话声刚落,她便不顾反对,开始唱那首《灯塔》:
“海浪不停,
整夜吟唱,
孤独陪着我守望~
忐忑徘徊,
执着等待,
我要穿越过这海~”
当我又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无数往昔的回忆开始席卷着向我涌来,如潮如浪,起伏澎湃。
我颤抖着向前迈步,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不想让她们看到我哭。
我没有想到,思念两次唱起这首歌,我都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是金石为开?还是命运安排?
不论怎么样都好,她们好,一切便好。
“灯塔的光,
就在彼岸,
那屹立不变的爱~
忽然领悟,
铭心刻苦,
勇敢的放声痛哭~”
她抬头仰望舞台的上空,那目光似乎要穿透屋顶直射夜空,找到属于她的那个灯塔。
而就在此时,乐声突然激昂,让人猛地从前一段中惊醒,而她的声音也在一刹那变得坚定而执着:
“披星戴月,日月追逐~
哪怕一无所获
双眼不再,模模糊糊,海水冲走愤怒~
灯塔的光,穿破浓雾,屹立不变的爱!”
我听得突然就是胸口一痛,整个人开始有些恍惚,随着她越发高昂的歌声,我心底生出一种忍不住的冲动,想要将她搂入怀中,就那么抱着一动不动。
无需再看!那是她的眉和我的眼,那是她的唇和我的脸......
这些我和她各自的优点,几乎在这张仅有五岁孩子的脸上得到了完美的呈现。
五岁,一八年到二二年,单亲无父,生活优渥却深居简出......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向我预示着,她很可能就是那个我不解的心结之一!
或许这些什么都无法证明,可为什么当我听到她的歌声时,竟生起一种为她付出一切的冲动?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一丝极为轻微的痛开始出现在左胸口,那痛竟然随着歌声开始缓缓的变化。
曼妙而悠扬的歌声萦绕毁荡在灯塔里,真情从字里行间流露。也许是我虚拟形态的缘故,我的脚下没有任何声音,这正好让我完美聆听女儿的倾诉。
“忽然领悟,铭心刻骨。
勇敢放肆地痛哭!
爱过的人,你在何处?
是否半途就离开?就离开!消失在!
还有灯塔!
刺眼夺目,
那是最后的救赎~”
可当陈思念唱到这里时却突然停了下来没有再唱,反而替换歌声的,是一阵轻声哭泣。
“思念你怎么了?唱的好好的......”
“我......我想爸爸了。他、他为什么还不出现,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思念以后不缠着他要娃娃了,也不缠着他背我了,只要他在思念的身旁就好......妈妈,爸爸听到我的歌声了吗?他为什么还不来啊?!”任柔疑惑的问了一声,陈思念抽抽噎噎的回答着,她似乎对自己的“神曲”已经失去了信心。
我轻吐一口气,两颗心脏没由来的就是一阵抽搐。这算是心痛?还是心酸?
陈思念哭着说完,下面那一层便彻底陷入沉寂,只剩风声。
我停下的脚步开始继续,然后张开干裂的嘴巴,唱出声来:
“披星戴月,日月追逐
哪怕一无所获~
双眼不再,模模糊糊,海水冲走愤怒~
灯塔的光,穿破浓雾,屹立不变的爱!”
“妈,是我魔怔了还是耳鸣了,我怎么听到富贵的......声音了?”当我唱完一段时,龙瑶有些紧张的问小姨,貌似她手中的水杯也掉在地面上,发出“当啷”一声。
“我也听到了......”梁玉紧跟着说了一句,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
“我也听到了!”黑玫瑰也追着说完,然后便是起身的声音。
“难道咱们都有幻觉了?”任柔像是自问,又像是问众人,可她问完之后声音便有些哽咽。
“不!不!是爸爸!是爸爸!我唱歌他听到了!爸爸来了!爸爸来了!”陈思念兴奋的尖叫一声,便响起一阵急促的小跑。
此时我已经走下楼梯,她们正环绕成一圈,圈中有个小火盆照亮黑暗(帝都比希腊快六个小时),她们背对我,面对灯塔那个向海的窗口,而唯一正面面对我的,是正准备从人群中跑出来的思念。
就在我走她一两米远盯着她,哽咽道再也唱不出来时,思念突然停在那里不动了。
“我......我怎么听到了爸爸的声音到了我面前,可看不到他?”陈思念盯着我这边看,可眼神却没有聚焦,我就像空气一样被她的目光穿透!
难道我的形态她们无法看到?
我心头一惊,伸出手在陈思念面前挥了挥,可她的目光并没有随着我的手而动,果然看不到!
我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轻抚她不算健康的脸庞,我的手竟像尘沙一样散开!
而就在此时,陈思念突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摸着我挨过的那边脸,颤声道:“是爸爸!是爸爸!他摸我了,他摸我这边脸了,我能感觉到!就像风一样,但那就是他摸我的感觉!爸爸,你在哪里?”
“思念!”任柔眼圈发红,她迅速起身跑过来从背后抱起女儿,哭了起来。
“我知道你想爸爸,我们也想他,可你别这样,你会吓坏妈妈的......听话,妈妈抱抱,咱们......”任柔正说到一半,突然张着嘴巴颤抖起来。
因为,我同样也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即使我的手那么虚无,直接如沙子般散开。
“富贵......富贵?真的......是你?”任柔的嘴巴哆嗦起来,身子晃了晃,眼圈一红,泪水扑簌簌的落下。
“柔姐你别吓我......”龙瑶看到任柔母女这个样子一下翻身而起,脸色突然变得惨白。而其他人也全部起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再也忍耐不住,当我看到她们所有人都安好,我突然感觉着才叫真正的活着。
“乖女儿,爸爸唱的好听吗?”我哽咽的问了一声,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爸爸!”
“富贵?”
“富贵!”
“真的是他!”
......她们一个接一个的惊呼起来,到处乱看,似乎想找到我的影子。
“爸爸爸爸!你在哪里,念儿想让你抱,抱抱!”陈思念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伸开双手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我看到这里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泪水直接夺目而出。
“你、你暂时看不到爸爸,但爸爸能看到你们。不要害怕,不要着急,爸爸用了特殊的方法来找你们了,以后爸爸时常能过来和你们说话,直到我找到你们。”
眼看众人的情绪就要失控,我急忙解释,顺便伸手取轻抚女儿脸上的泪水。
这一下她们全都惊呆了,龙瑶第三个反应过来,直接跑到陈思念身边,哭着让我摸摸她。
我颤抖着手去摸她的脸,她同样睁大了眼睛,惊讶的点头说感觉到了我的轻抚。
而后所有人都如此一番,最终还是哭了个稀里哗啦。
等我不停的说话劝她们,劝了半天她们才高兴起来,将虚无的我围在中间,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和我说话聊天。
我们互诉相互的经历,我毫无隐瞒,将我在那边的事情全部讲完。让我吃惊的是她们每一个人嫌弃我又弄了三个女人进后宫,反而急着问徐笑月的事情。
当然,提起这些小姨又高兴又急,高兴的是女儿终于复生,可又不是她本人。
我又花了很大的功夫将里面来龙去脉讲了一遍,直到告诉她已经找到了线索,就是那个徐小婕,然后顺藤摸瓜就可以,小姨这才慢慢不再说话,而是把我让给别人团聚。
足足说了差不多三个小时,当一轮红日从海平面升起时,所有人都都不再出声,只是呆呆的看着瑰丽的海面。
“你终于能突破时间壁垒了,你要再不来,我要被她们折磨死了。”就在这时,赑屃阿丑的声音从下面的楼梯口响起,我回头一看,它正在爬楼梯,而在它嘴边,则是一兜子活蹦乱跳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