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顾白羽将第二具尸体检验完毕时,天边的日头已经渐渐西沉。
缝合好最后一处伤口,顾白羽将白布轻轻盖在死者的脸上,从验尸台上抬起头来看着屋外金红色的阳光,顾白羽揉了揉发痛的脖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擦擦汗吧。”抬手递给顾白羽一块手帕,李景毓看着她的目光充满心疼。
莫说是始终聚精会神地解剖尸体分析线索的顾白羽,就是他这样站在一边看,站了这么许久,也是双腿发酸,更何况顾白羽手臂上还带着伤,丝丝鲜血隐隐约约的渗透出来。
“结合我与张仵作的验尸结果,凶手的杀人手法和惯用方式基本可以确定,”擦擦额头渗出的汗水,顾白羽对着苏墨轩与展承淮说道,“我还有一个建议,那就是在缩小疑犯的过程中,可以把医学知识考虑在内,毕竟,能懂得依靠心脏的跳动挤压来帮助排出血液的人,在清州不是特别多。”
“今天真是辛苦顾大夫了,”看着顾白羽一脸疲惫的模样,展承淮的心中颇有些过意不去,“我们一有消息就会来通知您的,顾大夫您就先回去歇一歇吧,这山上的条件不比城中,您可千万要注意护好自己。”
“多谢展捕头费心,那我就先告辞了。”点头向展承淮致意,顾白羽一面说一面向屋外走去。
浑身酸痛的感觉在放下解剖刀的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涌来,顾白羽在心中默默地叹口气,不知道这具身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被她锻炼的强劲起来,却忘了今日之所以如此疲倦,主要是源于昨夜那个杀手的突然袭击。
“我送你回去,这么晚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走山路。”紧走两步赶上顾白羽的步伐,李景毓说道。
狭长的凤目有意无意的落在紧随身后的苏墨轩身上,却诧异的发现,苏墨轩看向顾白羽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前所未有的探究与好奇。
面对絮叨着不肯从祠堂中离开的李景毓,顾白羽第一次发现,当男人变得婆婆妈妈的时候,会比爱唠叨的女人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于是无可奈何,柳妈只得抱出一床铺盖放在祠堂的软垫上,看着李景毓心安理得地坐在上面,甘之如饴的将它当作了自己的床榻。
“你放心走吧,这里有我在,不会再发生昨天的事情了。”拍拍硬邦邦的“床榻”,李景毓对带着怀疑目光看向自己的苏墨轩说道,“查案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保护白羽的事情我先在这里顶着。”
“好,那你们自己小心,”点点头没有任何异议与不满,苏墨轩神色平淡的说道,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柳妈和茶心,苏墨轩又似是想起什么一般的认真补充道:“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两个就跑,跑得越快越好。”
“奴婢和柳妈是不会丢下小姐自己逃跑活命的。”苏墨轩的话令茶心异常的恼怒,大声驳道,她的眼眸中尽是不满的颜色。
“我是认真的,”静若止水的容颜上多了几分严肃,苏墨轩继续说道:“双拳难敌四手,景毓他功夫再好,如果来的人多,他也没办法同时兼顾你们三人,我相信白羽她能在乱中自保,若是你们两个也在,怕是会令她分心,反而将她陷入险境,你们安全了,她才能安心自保。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难得的一次性说了这许多的话,苏墨轩一向深藏不露的情感,在此时方才隐隐约约的令人看出几分担忧来。
“苏公子,刚刚对不起……”才刚刚领悟了苏墨轩话中的意思,茶心不好意思的说道。
“照顾好你们自己。”不甚在意的点点头,苏墨轩告辞一声便离开了祠堂。
看着闹着与柳妈和茶心一起做晚饭的李景毓,疲倦的顾白羽便转身回了卧房,距离晚饭还有一定的时间,小憩一下也是好的。
许是太累,许是受到的惊吓尚未完全缓过来,躺在床上望着破破烂烂的天花板,顾白羽无论怎么尝试也都无法静心入睡。昨夜起发生的事情一幕幕闪过眼前,似梦如幻般的令顾白羽感到如此的不真实。
翻了个身,顾白羽的手在不经意间碰到一个略有些硬的突起,翻开薄薄的床单,一个锦袋出现在顾白羽的视野之中。
利落的拆开锦袋,里面只有一张纸片,苍劲有力的字迹她只在验尸记录上看到过几次,却是苏墨轩不知何时留下的字条。
“反手拨刀时速度要快,不要将自己处于拼力量的情况,你身子弱,不可能拼得过一个男人;
你头上的发簪还有随身常带的银针,都是很方便的攻击武器,一定要记起来用;
时刻注意除了跟你正面打斗的人之外,周围的环境如何,昨天是遇到我,如果是连环杀手或者杀手同伙呢;
……”
一条又一条,苏墨轩在不大的纸上用蝇头小楷写满了他能想到、顾白羽也足以做到的应对危机的保命逃脱之法。
拿着纸片怔愣片刻,顾白羽才反应过来苏墨轩留给她锦袋的用意,满满的担忧与关怀浸透笔墨,习惯于将情绪和感情掩藏在最深处的苏墨轩,只会以这样深沉不露的方式来表达。
无言的关怀。
许是因为那杀手的死令罗氏母女有所收敛,许是李景毓扎根似的待在祠堂中,顾白羽在东郊祠堂“反省”的生活又重新平静下来。每日里只有展承淮派来的捕快,在黄昏时分将案情的进展详尽的对顾白羽和李景毓汇报一番,然后再将他们的分析与推测带回给清州府衙侦破案件的捕快们,于是每当夕阳西下,顾家祠堂那小小的后院中,总是充满思考的味道。
“今日怎么来的人是你?莫非案情有了重大进展?”听到院门外的脚步声,李景毓不甚在意的回头,落入眼中的,却不是每日见惯了的灰蓝色的捕快衣衫,金红色的夕阳中,一袭玄衣的苏墨轩悄无声息的出现,颀长的身子落在夕阳的光影中,显得愈发长挑。
“我想来看看躲懒的癞皮狗长什么模样。”深邃的眼眸中隐隐透着几丝笑意,苏墨轩走进院中,悠闲自得的看着李景毓那瞬间浮起几丝尴尬的脸色。
最近这段时日,催李景毓回长安的皇命一道接着一道,连一向宠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的李景云,都接连写了三封催促的书信。好不容易为自己的留下找了个发现运河沿途的乐坊船坊间的交易与势力分配有蹊跷的理由,李璟毓却没想到,这装模作样的一查,还真的查出些不大不小的问题。
于是各种问题接踵而至,各种人也随之找上门来,一向过惯了闲散生活的李景毓顿时被折腾的焦头烂额,于是好容易找到一个借口,他便躲在这深山祠堂中死活不肯出去。
“墨轩,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留在这里可是为了护着白羽她们的周全,怎么能是偷懒赖皮呢?”瞬间换上了一副死不认账的表情,李景毓对苏墨轩说道,悄悄地瞄了一眼尚在里屋的顾白羽,他又低声说道:“你不许跟白羽打小报告。”
“什么不许跟小姐打小报告?李公子,你偷偷摸摸的瞒着小姐做了什么?”
光顾着提防坐在屋内歇息的顾白羽,李景毓忘记不久前茶心出门到附近去捡干柴,冷不丁的被回到院中的茶心这么尖着嗓子一嚷嚷,李景毓整个人都抖了三抖,下意识的抬手去捂茶心的嘴,却被苏墨轩毫不留情的将手拦在半空中。
“我哪儿就偷偷摸摸的做什么了?我,我不过是偷了个懒而已。”抬眼偷瞄着被茶心的声音从屋中引出来的顾白羽,李景毓底气不足的说道。
“偷懒还不严重?李公子,您怎么能偷懒呢?还是拿我们小姐做借口来偷懒,快点跟着苏公子一起回去干活儿,您可真是的,还偷懒!”故意夸张的说着,茶心娇俏的小脸上满是坏坏的笑意。
“我说茶心,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
“好了好了,别闹了,茶心,快点进去帮柳妈做饭,墨轩来了,就要多做一个人的了。”无奈的出声打断李景毓和茶心每日都要上演的“斗嘴大戏”,顾白羽说道,随手递给苏墨轩一杯茶水,问道:“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案子怎么样了?”
“受害者的身份已经全部查清,除了三个女死者之外,其他四个男死者在生前最后一次被人看到,全都是喝得醉醺醺的模样。”坐在李景毓身旁,苏墨轩捧着茶杯答道。
自那日之后又发现了四具尸体,面对如此猖狂而残忍的连环杀手,在震惊和痛恨之余,清州府衙的捕快们便是没日没夜的连轴转,即便是陶纪修看不过眼让他们休息一日,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肯离开侦破案件的岗位。
“如此看来,凶手定然不是一个身强体壮的人,或许还会有什么痼疾,导致了他身体虚弱,你们的搜查范围又可以缩小一点了。”听了苏墨轩的话,顾白羽若有所思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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