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眼眸看向将手臂挎在那容颜陌生的顾家女儿臂弯中的贾云裳,郑夫人的目光中充满询问和为难的担忧。
“郑夫人,这位便是你刚刚要找的那位从江南清州城而来的‘顾神医’顾大夫,”嗓音里带着一惯的温婉柔和,贾云裳的脸上却没有了方才和煦的笑容,明亮的眼眸淡淡的看着面色不佳的郑夫人,她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娘,就是她,就是那个从清州城来的没教养的丫头,叫什么顾白羽的,一直对女儿不依不饶的,女儿看着茶盏被她的婢女摔碎了,就说让她赔给女儿,可是她却说女儿没资格要赔偿。娘,咱们郑家的女儿什么时候变得在她们顾家没资格了?娘,您可得给女儿好好的出一口气。”
紧接着贾云裳的话音,郑玉姝立刻张口说道,心中急着让自己母亲替自己出口恶气的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贾云裳的话中究竟说了些什么,更没有想过一向护她护得最紧的郑夫人,为什么这一次没有立刻对着顾白羽出手。
“郑夫人,令爱刚刚怕是有所误会,”耳听着郑玉姝颠倒黑白的指鹿为马,站在旁边的华义出声说道,“被摔碎的茶盏是我们锦衣如华的东西,所以方才郑小姐出口让顾小姐赔偿的时候,顾小姐只说应该赔给我们锦衣如华而不是赔给郑家,并不是令爱理解的那个意思。”
华义的话看似是在单纯的替顾白羽澄清先前话语中的误会,实则是给了刚刚进门的郑夫人一个郑玉姝张扬跋扈、蛮横不讲道理的暗示,更是将贾家上下全都站在顾白羽这一边的立场,清晰无误的传达给了她。
“既然是这样,那便真的是玉姝她误会了,还请两位不要太过介怀。”神色之间颇为犹豫难决,夹在中间的郑夫人左右为难,片刻之后,终于是下定决心一般,低头对着怀中撒娇耍泼的郑玉姝柔声说道:
“玉姝啊,这件事不过就是一场误会,咱们郑家和顾家一向交好,你们这些孩子们之间误会生气,拌个嘴什么的,也都在所难免,更何况顾白羽小姐初来乍到,你更应该尽地主之谊,忍让忍让,笑一笑便过去了吧。”
“娘!您今天这是怎么了?眼看着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和这么多的闲气,你不帮女儿报仇出这口恶气也就罢了,竟然还要让女儿忍一忍?我郑玉姝长了这么大,忍过谁?让过谁?”
耳听得自己依赖的母亲出声劝自己忍让,心中本就怒意满满的郑玉姝瞬间怒火熊熊,一把推开郑夫人的怀抱而自己站直身子,郑玉姝抬起右手,恶狠狠地指着顾白羽说道:“我郑玉姝一向说道做到,既然说了今日你若是不将茶盏赔给我,你就不许出这个门,那你就是不许出这个门!秋霜,给我动手!”
虽然心中对自己母亲反常的忍让行为感到奇怪和不解,然而一向恃宠而骄的郑玉姝,却没有丝毫想要听话退让的样子,反而是被郑夫人那句“忍让忍让”更加火上浇油,满心的愤怒冲昏了理智,她竟然指挥着身边的秋霜就要向顾白羽动手!
“谁要是敢在我这锦衣如华中动手撒野,那就不要怪我们贾家和沈家两家不客气了。”冷冷的出声,一向温柔端方的贾云裳,第一次露出了令人寒意森然的表情,语气中的威胁满满。
沈家,她的夫家,正是当今大兴王朝的皇帝曾经做太子时的太傅沈学儒,而她的夫君,沈陆沉,却也正是当朝三公之一,有着如此显赫世家背景的贾云裳,自然是对郑家没有丝毫的畏惧。
“你!你这不是……”
“玉姝,你给我闭嘴!”眼瞧着郑玉姝不知道又要说出什么样的火上浇油的话来,郑夫人立刻出声截断了她尚未说完的话,转头看向一脸严肃的贾云裳,她出声说道:“云裳,玉姝只不过是年纪小不懂事,你又何必这么认真呢?为了点儿小事儿破坏了两家的交情,不值得。”
“小事儿?郑夫人可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啊,”没等贾云裳开口,顾意澜冷冷的声音便幽幽响起,“您方才可是没瞧见,您家的这个婢女,叫什么来着,哦,叫秋霜是吧?瞅准了我家小姐看中的那套瓷盏,便耀武扬威的非要让我家堂姐让给你们家郑小姐,我家堂姐人好,想着你们家郑小姐想要,便没有再争,
但谁成想我家婢女一个不小心,把茶盏给碰到地上摔破了。这事儿虽是她笨手笨脚的没做对,但她也立刻诚惶诚恐的道歉了,可您家这秋霜倒好,不依不饶的又是骂又是打,还骂道我家堂姐头上。
你们家这郑小姐更是,见到自家没教养的婢女撒泼,不说是出手管教,反而尖着嗓子一同辱骂我家小姐,这店铺里的各位名门贵女们可是全都听得一清二楚的,您若是不信,大可以打开门随便找个人问问。”
说话的语气顿了顿,顾意澜看向郑夫人的面上带了几分不满,“若是连这些事儿都是小事儿,那这长安城里,怕是没什么大事儿了吧?”
“秋霜,顾小姐的话可是当真?”顾意澜的话语一出,郑夫人那本就不佳的面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的不得了。
眼看着自己心中焦急想要求着顾白羽出诊,却不想自家的女儿和婢女却率先将顾白羽得罪了个干净,心中充满无奈和愤怒,急于找个替罪羊将这件事情解决过去的郑夫人,便声色严厉的出声问道。
“娘,您怎么能听信她们的话而怀疑秋霜呢?秋霜大小跟在玉姝身边,她脾气性子如何,娘您难道会不知道?怎么还能因为那顾家丫头的几句颠倒是非黑白之词,就去质问秋霜?”
仍旧是没有搞清楚眼前的状况,哽咽着嗓音,郑玉姝出声对郑夫人说道,语气凄哀不平,那副受尽委屈的模样,到真是连顾白羽都快要被她欺骗过去。
“刚刚不是让你闭嘴了么?你怎么还是这么多话?”低声呵斥着郑玉姝,眼看着顾白羽的面色越来越冷,郑夫人的心中一阵焦躁急迫,面色严厉的看着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秋霜,厉声呵斥道:“秋霜,还不赶紧向两位顾家小姐道歉?!”
“郑夫人不必急着找人道歉,”清冷淡漠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顾白羽冷眼看着面色不佳的郑夫人,刚刚贾云裳的话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一向聪明睿智的她,又岂会看不出来,郑夫人此刻对郑玉姝和秋霜的压制,只不过是因为有求于自己?
“白羽向来不愿求人所难,秋霜姑娘明摆着不情不愿,就算是此刻口中道歉了,怕是心里也要将我骂上千遍百遍,还是算了吧。”神色冷淡的继续开口,顾白羽懒得再同她们绕着弯子说话。
“顾白羽,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要欺人太甚!不要忘了,你只是个小小的顾家的女儿,能与我郑家抗衡得起吗?难道你就不怕你家顾清韵,明日就丢掉户部的那个小小的官职吗?”
尽管郑夫人一再打压,然而一向骄纵惯了的郑玉姝,又怎么能忍得下心中这口恶气?于是仍旧是不管不顾的出声骂道,郑玉姝却在遇上顾白羽那寒冷如千年冰山的眼眸时,心中蓦地泛起阵阵凉意。
“不过就是一个户部的小小官职而已,我们顾家还当真不在乎这个。”冷哼一声,顾意澜悠悠闲闲的开了口,看向郑玉姝的眼眸中满是不屑与嘲讽,她继续冷冷淡淡的说道:“只不过,官职我们顾家丢得起,人命,就不知道你们郑家丢得起丢不起了。”
“顾意澜你胡说什么?我们郑家怎么可能会丢掉人命?要丢掉小命的,也只能是你们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立刻反唇相讥,郑玉姝不甘示弱。
“哦,是吗?”语气不咸不淡,顾意澜对着郑玉姝笑意盈盈的说道:“不如你问问站在你身边的你的亲娘,她这么眼巴巴的跟着云裳姊姊跑到这锦衣如华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向聪慧机灵的顾意澜,早在贾云裳对着郑夫人介绍顾白羽的“神医”身份时,便已经猜到了郑夫人便是贾云裳先前口中那个求她带着引荐给顾白羽的那个人,再加上那上层社会的消息无所不通的长汀楼的情报,早就知晓郑家三少爷久病缠身的顾意澜,自然是猜到了郑夫人有求于顾白羽的所求之事,是她不能感情用事而乱施淫威得罪顾白羽的。
“什么为了什么?这锦衣如华是衣料铺子,我娘来这里,自然是买衣料做衣裳而已。你不要在这里故弄玄虚,没人会相信你的!”话语气急败坏,郑玉姝对着顾意澜毫不退让的说道。
“玉姝你闭嘴!娘这次跟着云裳一起来锦衣如华,是专程来求顾白羽顾大夫,你这个不懂事的丫头,就知道给我惹事!”
听到顾意澜已经将话挑明到这种地步,自知再不出声请求就更难以自处的郑夫人,只得上前两步走到顾白羽的面前,神色郑重而又充满为难的说道:“久闻顾大夫神医之名,我这次专程找了云裳姑娘做中间人,就是想请顾大夫给我家幼子诊治诊治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