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
年轻的红衣捕快那有理有据的分析推理,加上邢捕头所说的话语中的辅佐印证,站在捕快室内的众人,便齐齐的将嫌疑人的首要矛头指向了张泰山张狱吏。
于是不等邢捕头出声吩咐,距离房门最近的几个红衣捕快,便似是约好了一般的,抬手抱拳对着邢捕头行礼,然后便默契的一前一后的跑出了府衙的大门,分头前往张泰山这个时辰可能会出现的地方,去将他请回衙门来协助调查案情。
“对了,邢捕头,”眼看着那几个红衣捕快的身影齐齐消失在视野之中,顾白羽转过身子,对着站在一旁的邢捕头出声说道,抬手从随身拿着的锦绣布袋中掏出几张卷得整齐的宣纸,顾白羽一面递给邢捕头,一面继续说道:
“这是我这几日按照前一次在给那狱吏受害者验尸的过程中所记录下来的数据,测量分析之后画出来的与凶器最为接近的器具模样,我出门的时候就想着交给你,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蹊跷之处,或者找到什么新的证据来。”
将那卷好的宣纸在面前的暗红色刷漆桌子上铺展开来,众人却是被那宣纸上画着的各种奇形怪状的图案所吸引了目光,然而却在一时之间想不出那图案所代表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器具,却只有邢捕头并着他身侧站着的一个红衣捕快,越是仔细的去看,眉头便越是皱得紧蹙。
“顾大夫你画出来的这些图案,基本上都能与牢狱中的刑具对得上模样,就算有一些不是十分的相像,比如说这个三角形的器具,”抬手指着宣纸上的一处图案,邢捕头出声描述道:“在两个尖锐口的下方,应该有一个略微钝口的边缘,是用来配合着那两个尖锐口造成的伤口,进行……进行对犯人的折磨的。”
最后一句话说的略微有些底气不足,看着眼前被顾白羽画在宣纸上的五花八门、形状各异的器具,邢捕头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牢狱中那阴冷潮湿的场景,寒凉之意从背后渐渐蹿起,邢捕头在心中默默地摇了摇头,他忽然觉得,这样的刑讯审问实在是太过残酷。
“有没有什么蹊跷或者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看着邢捕头那仔细看图的模样,顾白羽再次出声询问道。
如果不能从那凶器的图形中看出什么异样之处,她那些没日没夜画出来的凶器图,也只能是一种断案的附加证据,进一步证明凶手折磨和杀死受害者所用的凶器,是牢狱之中的刑具而已。
“这个我就看不出来了,我和小孟毕竟不是专职牢狱中的狱吏,认识这些刑具也只不过是因为常常会去那里办事,”摇摇头,邢捕头将宣纸递给站在他身侧的那个被他唤作“小孟”的年轻捕快,思忖着说道:
“你将这几张宣纸上的图形快马加鞭的送到平素镇府衙中去,交到岚风捕快的手上,就说我拜托她找个绝对靠得住的狱吏,好好看看这些图形,与他们平时在牢狱中所用的那些刑具,有没有什么不同和蹊跷的地方。”
“是,属下领命!”双手抱拳,小孟将那画着图的宣纸小心翼翼地卷好放在顾白羽带来的布袋中,然后便行动迅速地离开了府衙的大门,骑着快马,向着岚风所在的平素镇府衙飞奔而去。
坐在府衙中等着前去将张泰山请来府衙协助办案的红衣捕快归来,顾白羽并着苏墨轩和李景毓三人,皆是沉默不语地围坐在桌子前喝着长安城府衙味道苦涩难咽的茶水,看似风平浪静的气氛之下,掩盖着的,却是各怀心思的波涛暗涌。
只有苏墨轩时不时地瞅一眼顾白羽那支插在鬓间的珠玉发簪,那颗难得的会感到惶惑不安的心,才渐渐的安定下来,抬头看向坐在正对面的李景毓,深邃的眼眸底端,涌动着阴晴难辨的情绪重重。
而坐在一旁翻看着近期辖区内发生的种种案件的邢捕头,原本挂在嘴边想同杜亦寒说的几句关于请他到长安城府衙来任仵作一职的事情,却也是被他们三个人之间那气场强大的风起云涌而硬生生地挡在了喉咙之中。
更何况那早已洞悉了顾白羽他们三人之间那外人不可触碰的禁忌的杜亦寒,更是沉默着将目光瞥向景色全无的窗外,煞有介事的,一片一片的数着那攀援在窗棂上的绿藤萝的叶片。
“邢捕头,张泰山我们已经带到府衙中来了。”打破这满屋子的诡异沉默的,是一个突然跑进捕快室所在院落中的一个年轻捕快,小跑着进入捕快室,那年轻捕快看着屋内众人齐齐抬头看向自己的动作和目光,那已然到了嘴边的禀报的话语,却是硬生生地被吓了回去。
抬手挠挠后脖颈,那年轻捕快的话语中有些迟疑,单口一个“我”字在喉咙里转了半天,方才狠了狠心,咬牙说道:“禀报三皇子、苏侍郎、邢捕头,属下们已经将张泰山带到府衙中来,属下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济世堂’附近徘徊,问他在做什么,他却支支吾吾的半天回答不上来。”
“知道了,”点点头,邢捕头冲着那年轻捕快一本正经的答道,语气里却是明显地带着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他转头对着仍旧稳如泰山的三个人,出声说道:“三位,既然张泰山已经带来了,我们就一同去看看吧。”
“好。”从双唇中吐出最为简单的一个字,一向话多的李景毓第一次化身成为话少爱沉默的苏墨轩,第一个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李景毓便头也不回地跟着邢捕头向着暂且关押着张泰山的房间中走去。
看着李景毓那倔强而去的背影,顾白羽不由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也一同站起来向外走去,不经意间回眸,却是看到了苏墨轩那望向她的双眸。心跳漏了半拍,却益发地镇定了下来,相行相伴着离开捕快室,他们从来就不知道,面前究竟会有怎样悬疑复杂的案情与证人证言在等着自己。
站在审讯室中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顾白羽冷着眼眸上下打量着那个坐在审讯室中,带着一脸不明所以和激动异常的神情的张泰山。
粗粝的面容上尽是暴戾的神态,眉竖目睁,张泰山怒气冲冲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邢捕头,嗓音沙哑粗犷的吼道:“邢焕之,你让你的手下把我抓来关在这府衙里做什么?青天白日的,我在大街上走路,也碍着哪条王法了吗?!”
声疾色厉,张泰山情绪激动,坐在凳子上的身子不住地用力挣扎着向前倾,非得两个年轻捕快同时按住他的肩膀,才能将他勉强的按回到凳子上去。
“张牢头,您别激动,焕之只不过是想请您回来帮忙协助调查一个案件,并没有说您犯了什么王法,更没有要把您抓起来关在府衙之中。”
声色平淡,邢捕头那粗犷刚毅的脸庞上带着波澜不惊的表情,心平气和地对着神色暴怒的张泰山解释道,多年的老捕头,要得便是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良好心态和极佳的控制力。
“还说没有要将我抓起来?!那这些是什么?!”神色更加激动,张泰山一把甩开压着他肩膀的两个年轻人,将盖在手腕上的衣袖撸了起来,抬手指着上面一道道略微有些红肿的抓痕,怒气冲冲地向着邢捕头做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你的手下把我打成这样,强行把我带回府衙,不是出手抓我又是什么?!”
“邢捕头,属下们没有对张泰山动手,是他自己突然反抗挣扎,打着了我们的两个兄弟,我们为了自己的安全,才不得已伸手将他制服,属下绝对没有说谎,这一点,‘济世堂’附近的老百姓和医馆中的大夫伙计可以出来作证。”
看到邢捕头看向自己的目光,几个红衣捕快中年纪最大的一个站出身来,对着邢焕之信誓旦旦的说道。
“我说你们打了,你们就是打了!找什么医馆的伙计大夫作证?!他们连病都治不好,他们能做什么证?!”手臂一挥,张泰山的脸上带着不依不饶的神色,然而怒吼着的话语中,却明显的带了几分心虚的意味。
“张牢头,咱们大家都是同僚,自己人怎么办事儿的,自己人最清楚,”将倾向前的身子向后靠在椅子背上,邢焕之语气平淡,双眸始终未曾从张泰山的脸庞上挪开过片刻,他继续说道:
“我的手下究竟有没有打你,又或者你究竟有没有反抗,那都不是我现在想要同你研究的重点,你若是不服气,尽可以在我问完之后,去长安城府的衙门前拿着大鼓锤子击鼓鸣冤,但眼下你若是不配合我的审问,”
说话的语气顿了顿,邢捕头的眼眸转了一转,语气不咸不淡的再度出声说道:“您是牢头,咱们怎么办事儿的,您心里最清楚不过,到时候,就不要怪邢某不肯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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