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将受害人活着肢解、下手的目的就是单纯的为了折磨受害者?凶手真是个疯子!”
面容严肃依旧,赵以成的话语中,却是带了三分不解七分愤怒。
身为一城之捕头,他并不是没有接触过残忍的凶杀案件,然而却大都事出有因,或仇杀,或误杀,却并不曾见过,单纯的为了折磨受害者而进行的不致人死亡的杀戮。
“恰恰相反,我们要找寻的凶手,根本不是一个疯子。”
在赵以成带来的马车前面停下了脚步,顾白羽转过头来,对着他出声说道。
“凶手在受害者身上造成的伤口,都十分冷静自持,只要下手的时候情绪稍稍有所激动,凶手握在手中的凶器,都会直接将受害者的关节和四肢斩断。
如果凶手是个疯子,在感受到尖刀切入皮肉、见到鲜血四溅的瞬间,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和力道,我们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五个尚且活着的受害者。”
一字一顿的出声分析着,顾白羽那清淡的嗓音平静无澜,蹙起的黛眉不曾有过片刻的舒展,显然她心里明白,冷静自持,只是他们这次所要面对的凶手所具备的其中一个可怕之处。
“不仅如此,凶手在将活着的受害者抛弃到路边之前,还能够记得先将他们的喉咙和双手毁掉,如果凶手是一个疯子,他肯定不会想到自己会不会被抓的问题。
而这样完整的善后手段,也并非是临时谋害之后所能想到的,也就是说,凶手在真正动手杀人之前,已经是做好了充足的计划和准备。”
淡淡的接口出声,苏墨轩继续在脑海中思索分析着,能将受害者亲手伤到只有一息尚存的地步,却又能保证他们不会死亡,想来,凶手并不仅仅是懂得人体筋骨关节奥妙的屠夫,更为可能的,便是懂得如何救治伤病的大夫。
救人和杀人,往往只有一步之遥。
“确然如此,凶手在受害者的身上各大关节之处一连砍了十二刀,没有一刀的位置有所偏移,也没有一刀的刀口有所犹豫。而一个人就算再为疯狂,初次动手伤害别人的时候,心中多少都会有些犹豫和害怕。能够像我们要找寻的凶手这般精准而干脆的下手,只能说明两个问题,”
冲着站在近旁准备扶自己上马车的苏墨轩伸出手去,顾白羽却没有停止口中的分析,有些事情,虽然刚刚在场的她和苏墨轩看得清清楚楚,然而守在外面的岚风和赵以成,却是未必知晓。
“两个问题?”始终沉默着不曾开口的岚风英气十足的眉宇间带了几分疑惑,“我只是知道,凶手能给受害者造成你们所描述的伤口,证明他一定精通人体骨骼和关节的位置与知识,这样的人,我猜,很可能是屠夫或者是大夫。但是另外一个问题……”
抬眸看向顾白羽,岚风并不曾将询问的话语说完。
“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我们要找寻的这个凶手,是一个内心冷酷无情、甚至于感知不到外界其他人的痛苦和哀伤情绪的冷血之人。
这样性子的人,不管是生而有之,还是后来经历过什么所造成的,都不会是合群的人。
所以,我们要找的凶手是一个残暴冷血的独行者,很可能不会有固定的住所,也不会住在人群聚集的地方,就算是被迫住在居民区,也定然是冷酷孤傲,不会与周围的人有过什么太多的交往。”
扶着苏墨轩的手臂踏上了马车,顾白羽对着岚风出声说道,清亮淡漠的眼眸中尽是认真的神色,落在岚风的眼底,却是瞬间多少明白了她话语中不曾说出的隐藏含义。
他们此番要寻找的凶手,怕是会将痕迹隐藏的很好,没有人见过他,没有人同他打过交道,也就是说,根本不会有人知晓他的踪迹何在。
只是岚风并没有觉察到,顾白羽转过头来望向她和苏墨轩的目光中,却深藏着一抹隐隐的担忧。
凶手性格冷酷无情至此,若是先天造就的、用前世专业话语来说的“型人格”,或许案件对于他们而言,还要稍微简单上一些,毕竟,那只是凶手个体的出现了问题,他们只要能够抓住凶手一个人,便能消除一个隐患。
然而问题就在于,倘若造成凶手冷血个性的,并非先天所生,而是后天培养而成,不知道为什么,顾白羽总是觉得,凶手的背后,会有一个将他,将无数个他训练至此的残酷之处。
倘若真的如此,他们此番所要面对的,恐怕就不仅仅是一个残暴冷血的凶手这么简单,而是一种极大的位置,和未知的极大伤害。
“有我在,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敏锐地捕捉到了顾白羽那隐藏在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之色,身姿矫健的跳上马车,苏墨轩拉着顾白羽的手,借着向马车轿厢内躬身而入的动作,俯身在她耳畔轻声安抚。
心头蓦地一热,顾白羽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将握着的苏墨轩的左手,更加紧的攥了攥。
虽然她一向都不会在任何残暴的凶手和未知的危险之前有所胆怯和退步,然而如今能有个人与自己并肩而战,甚至理所当然般的站在自己面前守护自己,顾白羽那颗独当一面惯了的心中,升起的温暖之意便更甚。
马车碾过兰崖城的大街小巷,坐在车外赶着马车的赵以成,严肃黑沉的面色依旧,心中,却是不由自主地在回想着苏墨轩和顾白羽说过的每一句话。
简洁、犀利,直指问题的核心,那样没有任何做作,也没有任何拿腔拿调的干脆利落的模样,令赵以成的心中,对他们二人的崇敬之感,更进一步。
疾驰的马车最终停留在一处较为偏僻的院落之前。
比起第一个受害者家中略显窄小的院落来说,出现在顾白羽等人面前的这座宅院,虽然位置较为偏僻,然而院落却并不寒酸,宅子的门楣虽然称不上高大,然而却也算得上是小富之家。
第二个受害者,是一个年方二十的青葱少女。
敲开紧闭着的宅院大门,缓步踏入院落之中,那压抑绝望的气氛,伴随着辛辣刺鼻的草药气味儿一起,铺天盖地的向着他们涌来。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踏入面前的这座院落,然而那绝望且压抑的空气,还是令走在最前面的赵以成,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
“赵捕头。”声音沙哑而虚弱,迎出门来的,是受害者尚且年岁不大的父亲,然而那满面的沧桑与憔悴之颜,令人看上去,却是连五六十岁的老人不如。
“申老爷,”冲着那迎出来的男子点了点头,赵以成那一贯严肃没有起伏的嗓音中,带了几分隐藏不住的同情之意,“这几位是从长安城前来侦查案件的刑部官员,苏侍郎、顾仵作和岚捕头。”
“又是从长安城来的刑部官员,”沙哑的嗓音恹恹无力,显然,受害者的父亲对苏墨轩等人的到来,心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期待。
“上次不是已经来过一个什么刑部的严侍郎了么?结果不也还是灰溜溜的打道回府了么?依我看,赵捕头,还是算了,我们家琪儿变成那副样子,她已经是够生不如死的了,你就不要再这么一次又一次的掀开她的伤疤,加重对她的折磨了。”
沙哑无力的嗓音虽然平淡依旧,然而那中年男子的拒绝之意,却是说得明明白白,憔悴容颜上的绝望之色深沉的仿佛此刻已经是陷入无底的深渊之中,他低眸看着脚下的地面,没有分毫想要再开口说话的意思。
“申老爷,在下知道您心疼申大小姐,但苏侍郎和顾仵作的破案手法真的很厉害,尤其是苏侍郎,在他的手下,还从来没有破获不了的案子,所以,申老爷,请您……”
“出去!出去!出去!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没等赵以成劝解的话语说完,屋子里便传来一阵不耐烦的怒吼,紧接着,一个少年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手里握着长把的大扫帚向着赵以成等人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随即,便毫无章法的,冲着他们乱打一通。
不动声色的站在顾白羽的身前,苏墨轩将她保护在身后,却是冷眸盯着面前似是发狂一般的少年,不曾发出分毫的声音。
想当初,面对想要接近重病卧床的自己的外人,那个尚且年少青稚的李景毓,也是这般发狂似的将别人拦在门外,只不过那个时候,李景毓手中握着的,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柄长剑而已。
“申二少爷,你不要这么激动,我是兰崖城府衙的赵捕头,你难道不认识我了吗?”
一面躲闪着申家二少爷的疯狂驱逐,赵以成一面寻找着机会,想要从他手中夺过那挥舞着的扫帚,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申家老爷,却只看得到他那纹丝不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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