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仵作,你的意思难道是……”
将顾白羽波澜不惊的话语听在耳中,赵以成却是猛地转过头来,一贯严肃着的脸庞上出现几分惊诧的神色,他话说半截,看着顾白羽点头的模样,微微有些怔愣。
“最初发现受害者的时候,凶手尚且混在围观的人群之中,如果凶手的胆子更大一点的话,捕快刚刚到场的时候,他也还会混杂在人群之中。”
清淡的嗓音不紧不慢,顾白羽点头证实了赵以成尚未说完的猜测。
赶到现场之初,她只忙着搭手去救治鲜血横流的受害者,并没有时间去观察周围的人群,倘若那个时候能够有时间仔细地去观察一下,或许,会有所收获。
毕竟,接连犯案六次,连刑部侍郎都亲自到场,却还是没有能够找得到他的蛛丝马迹,再残忍的凶手也是人,那狂妄自大的情绪,难免便会在心中滋长。
而隐藏在围观众人之内看着全城的捕快忙忙碌碌的寻找自己的踪迹,对于凶手而言,既是对兰崖城捕快的最好挑衅,也是对他虚荣心的极大满足。
“白羽,这里。”
正在心中默默的思忖分析着,顾白羽的思路被一声熟悉的呼唤所打断,抬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她只看到,不知何时从马车轿厢内出来的苏墨轩,正冲自己晃着手里的什么东西。
“干草?”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苏墨轩的身边,顾白羽接过他手中递来的东西,仔细看去,却是一团看不出什么异样的干草,于是话语之中带了几分不明所以,她重新抬起眼眸,看向站在身边的苏墨轩。
“是被撕碎和揉成团的干草。”清冷的嗓音中带了几分对别人不曾有过的轻柔,苏墨轩忽然发现,在顾白羽的面前,无论什么时候,自己都没有办法再保持原来那副冰冷淡漠的模样。
“有什么特殊的吗?”虽然是听出了苏墨轩话语中的强调之意,然而顾白羽却还是没能明白这团干草中隐藏着的深意,毕竟她穿越到这大兴王朝才不过一年左右的时间,有许多事情,她还不曾全然了解。
但不经意间用眼风扫过站在近旁的几个兰崖城的捕快,顾白羽却是发现,他们的脸庞上,带着几分与自己相同的疑惑不解。
“将干草撕碎,是军队中人潜伏时用来打发时间的惯常做法,而将撕碎的干草碾成团丢掉,则是为了防止敌人根据干草的异常,来跟踪自己的行迹。”
伸出手指拨弄着摊在顾白羽掌心中的那团干草,反应过来的苏墨轩,不紧不慢的解释出声,清冷的嗓音顿了顿,他继续出声,道:
“而且,在西北边疆的某些军队,会用干草填充在马车之中,用来降低马车内传出来的说话声音,而刚刚我去马车的轿厢中查看,凶手在里面填充了不止一星半点的干草。”
“所以你在怀疑,凶手很可能曾经是军队里的人?”瞬间明白了苏墨轩话语中的意思,顾白羽分析着出声,并没有停顿。
“倘若真的如此,凶手习惯性的将干草撕碎成条,就证明,他驾着马车在这僻静的巷子里停留了很久,那么,他在等什么?等天亮?等周围来往的人多起来?”
连着询问出声,顾白羽抬眸看向苏墨轩的目光中,思索之意更深,显然,她刚刚脱口而出的那些原因,在她的心中,并不是值得凶手长久等待的真正原因。
“对,凶手究竟在等什么。”点了点头,苏墨轩的脸庞上,难得的,出现了几分那么一闪而过的严肃神色。
“属下或许知道,凶手将马车在这里停了这么久,可能是在等什么。”今日的赵以成,比起昨天那副城府颇深的模样来,着实要更加积极、更加像一个捕头许多。
“今天这兰隅镇上,会举办一场小型的祭奠活动,”又向前走了几步,赵以成对着苏墨轩和顾白羽继续出声,说道:“是兰隅镇的百姓自发组成的,祭奠在前段时间的两厢对垒中,或者战死,或者被无辜殃及的亲人。
兰隅镇虽然遭受到的破坏程度并不十分严重,但也是当时诸多战场中的一个,那场争斗过去并不算久,这附近,想来应该还会留着当时战火烧过的痕迹。”
随着说出口的话语便环顾四周,片刻之后,走到巷口的赵以成伸手指着偏东的方向,对着苏墨轩和顾白羽示意出声,道:
“当时兰隅镇的主战场就在那里,今日百姓们自发组成的祭奠活动,也会在那里举行。不过,那里是块儿比较宽敞空旷的场地,或许凶手就是因为那里没什么可以隐藏踪迹的地方,才将停靠马车之处,选在了这的僻静巷子里。”
思路连转着并不慢,赵以成分析着出声,虽然看到了苏墨轩点头的模样,但他脸庞上的严肃之色,却是没有减少分毫。
“至于其他五个受害者被发现时所处的地方……”
看到苏墨轩向着自己望过来的目光,没等他开口,赵以成便率先出声,说道:“属下这就派人去附近查看情况,即便不是什么主要战场,也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跟战火相关的痕迹。”
话音甫落,赵以成便抬手招呼着近旁的几个捕快,简洁干脆的吩咐下去,便站在一旁,做出一副随时听候调遣的模样。
“顾仵作,属下,属下还是有个地方有点儿不太明白,想问一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安静了片刻,顾白羽的身前,忽然响起一个略带踟蹰的询问之声。抬眸向着说话的那人看去,顾白羽发现,出声询问的人,是刚刚那个应对苏墨轩提问的年轻捕快。
“哪里不明白?你尽管问就是了。”看出了那年轻捕快有些硬着头皮开口的模样,顾白羽尽量放缓了自己惯常冷淡的嗓音。
有人想要虚心的学习求教,她自然,是不会冷冰冰的将他们吓走,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当初上学时那般的厚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