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是在顾白羽的“好心”提醒下想到了这个问题,苏墨轩颇为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没人之后,方才一本正经地看向顾白羽,出声说道:
“事出有因,事出有因,相信吴尚书会理解的,咳咳。”
“相信吴尚书会理解的?”黛眉轻挑,顾白羽瞧着苏墨轩那半是真实半是夸张的反应,手下麻利地将包袱的绳结系好,道:
“苏墨轩,你不会又打算在暗地里使什么坏吧?你可不要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使坏之前,先想想被父亲知道的后果,吴尚书与父亲同朝为官,或早或晚,那话总会传到父亲耳朵里的。”
桃花美目微眯,顾白羽看向苏墨轩的目光中,倒是颇有些看热闹的味道。素来别人只道苏墨轩沉稳淡漠,却只有她才真的知道,外表清冷正经的他,骨子里,究竟是有多么的无赖。
“瞧夫人你说的,你夫君我,会是那样的人吗?”俊颜上的尴尬之色尚在,被顾白羽戳破了小心思的苏墨轩,强言辩白着,却是不等顾白羽开口,便再度出声问道:
“要带的行李就这些?我觉得你近来总是很容易困倦,再让茶心给你找个薄毯子带着吧,顺便,带点路上吃的点心,凌松镇虽然不算太远,但路上还是要走一段时间的。”
明显的是在心虚转移话题,苏墨轩不自觉地话多了起来,然而那俊朗容颜之上,却始终保持着严肃正经的平静之色。
轻笑玩闹着,收拾好行李的两个人,便依着吴尚书那“早早离开长安城”的嘱咐,坐上备好的马车,一路疾驰着向凌松镇赶去。
再是与长安城相距不远,等他们到达凌松镇县衙的时候,天边的太阳也已经显出几分西沉的颜色,而那夕阳的金红色光辉中,等待着他们的岚风,纤长的身影安然而立。
夕阳将她的影子拖得很长,落在人烟稀落的街道上,蓦地,便生出几分孤寂的味道。
“岚风,你等了很久吗?”动了动双唇,顾白羽终究是将那到了唇边的话语又咽了回去,不知道自己近来为何总是喜欢多愁善感的她,停顿了半晌,只说出来这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语。
“还好,我也才刚刚到这里不一会儿的时间,要不然的话,肯定就先去捕快所找姜捕快了,怎么会白白的站在这里等你们?”
声音爽利依旧,岚风对着迎面走来的顾白羽笑着出声,只是那眼角唇边,隐隐透着一抹藏不住的落寞。
“庞占林那边都安排好了?”直截了当,走到岚风面前的苏墨轩,并不曾多说什么旁的话,而是径直问起了正经的公事。
——之所以让岚风跟在他身边,除了在调查凌松镇的案件中给他打晃子之外,更重要的,便是掩人耳目,用来隐藏庞占林调查兰崖城一案的行踪。
“已经全都安排妥当了,苏侍郎放心,”点了点头,岚风向来便是个做事利落而妥当的人,“姜捕快这边我也相当熟识,待会儿见面之后再敲定一下,是不会从捕快所这边有任何纰漏的。”
“那就好,”俊朗的容颜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苏墨轩抬头看了看凌松镇县衙的牌匾,眼眸微眯,不知道在心中盘算着什么。
最初从刑部的诸多卷宗里挑选出凌松镇的这一桩入室谋杀案,苏墨轩所考虑的,不仅仅是白日里同顾白羽说过的那两个理由,也是因为,这凌松镇县衙的县丞,是曾经与他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朋友。
此番他们想要借着来凌松镇调查案件的由头,悄悄的潜入兰崖城中继续调查叛乱之人作出的案件的算盘,还要有凌松镇县衙之人的配合,才能打得如意顺利。
既然凌松镇的姜捕快有岚风来解决,那么,凌松镇的县丞,自然是要由他自己来稳住。
于是接洽着安排好一切之后,岚风和随后赶来的杜亦寒一起,便顶着苏墨轩和顾白羽的名义,帮着凌松镇县衙的捕快所追查着那入室杀人案的凶手,而苏墨轩和顾白羽,却是在第二日一早,便乔装打扮着,悄悄的混入了兰崖城的地界范围之内。
依着前段时日赵以成偷偷传给苏墨轩的消息,他们二人虽然是初初来到兰清村,却还是颇为顺利的,找到了那处集市附近的民居,在深巷的最尽头处,发现了那座破落残败的院子。
寂静无人。
许是因为今日是赶集的日子,不仅仅是他们目标所在的那座院落,就连周围的民居之中,也是安静的几乎没有什么太多的声音,更别提那本就偏僻的道路上,更是没有几个人来往。
“翻墙?”看了看那紧紧锁在门环上的铜锁,顾白羽侧头对着苏墨轩出声问道,只是那铮明瓦亮的门环,让她一眼便知道,这座院子,根本就不像是它显示出来的这般,许久不曾有人来往居住。
“嗯,我扶着你,小心点儿。”用目光打量了一下那不算太高的院墙,苏墨轩点了点头,对着顾白羽出声说道。
他们面前的院子虽破,却是明明白白的落了锁,而他们又是偷偷的来到这里查案,根本就没有正大光明砸开门锁进入院子查看的权力。
院子之中一如外墙看去那么破旧不堪,木质的门框不仅斑斑驳驳的掉落漆皮,甚至于有些地方都已经被雨水沤烂变形,哪怕是再为用力,那木质的门板,也已经是无法再严丝合缝儿的关上。
然而却是整齐异常。
堆积着的木块碎片,整整齐齐地落在院子的一角,墙皮新近剥落的印记仍旧十分明显,然而那地面上,却是没有分毫的渣土留存,甚至于连春日到来,四处丛生的杂草,也被这院子的主人收拾得干干净净,只留了一角草丛,任由那春草兀自生长。
站在院子里观察了片刻,觉察到这异样的整齐,顾白羽并不曾同站在身边的苏墨轩交流什么,而是抬起脚步走进那破旧的瓦房之中,却是不出意料的,看到了更为整齐利落的陈设。
——甚至于连床榻之上的被褥,都叠的整整齐齐,丝毫没有往昔所见的凶手那般混乱而邋遢的模样。
“如果咱们方才的动静再小一点儿,说不定还能够看到是谁刚刚从这屋子里匆匆逃走。”
低眸瞧着那床脚隐秘处堆积着的瓷碗碎片,顾白羽清淡的嗓音中,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变化。
整个屋子里全都整整齐齐,却只有那一角堆积着瓷碗的碎片,倘若不是刚刚离去的人脚步太过匆匆,又怎么会来不及收拾那一地的残渣?
“夫人是如何肯定,留下这瓷碗碎片之人,并不是听到你我翻墙而入,所以仓皇逃走的凶手?”
同样将目光投向那墙角的瓷碗碎片,苏墨轩不疾不徐地出声问道,瓷碗摔落而洒在地上的水渍尚未干透,躲藏在屋子里的人,可不是刚刚才匆忙离开?
“除了这一处瓷碗碎片之外,院子里和屋子里的别处,也有匆忙离去逃走的痕迹,但却并没有慌张到这种地步,还是尽最大可能的、甚至是有强迫症一般的,将那急匆匆的痕迹清理了不少,就好像门口的那垛子枯树枝,”
回过身去看向门外院子里摆着的一垛子枯树枝,顾白羽抬起手来,指着那靠近墙根处的几根枯树枝,顿了顿,继续出声,道:
“虽然凶手情急之下逃窜的时候将那几垛子枯树枝踢歪了,却还是努力地让它们恢复了原状,所以,倘若刚刚那打碎瓷碗落荒而逃的人是我们要找的凶手的话,起码,他会顺手带走比较大的碎片。”
“夫人倒是好眼力,那夫人你要不要猜上一猜,刚刚落荒而逃之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凉薄的唇边浮起一丝浅笑,苏墨轩对着顾白羽夸赞出声,却并没有停下环顾四周的目光。
那异常整齐的房间陈设,让他总是恍惚觉得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半会儿地无法确定的想起来,也不知道,自己脑海中那个呼之欲出的事情,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想法。
“什么来头我不知道,不过,我能肯定的是,那个人一定来得十分频繁,否则,门外的铜环上,也不会连分毫的尘土都没有落下,干净的,像是每天都会有人来擦拭一般。”
负手而立,顾白羽说出口的话语平静无澜,原本她还以为,那擦拭的光明锃亮的门环会是因为凶手时不时地归来所致,却不曾想这院子里,还藏着另外一个“常客”,如此想来,那铜环的干干净净,倒是拜那个藏头藏尾的“常客”所赐了。
“那也就是说,除了你我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人也在暗中调查着兰崖城的这件案子,夫人要不要猜猜,藏在暗中之人,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
凝眸细思,苏墨轩淡淡的出声,既然严楷睿怀着包庇凶手的心思,那么,潜入这院子里的人,便定然不是严楷睿和他的手下,却又不像是凶手归来,倒是让苏墨轩的心中,带了那么分毫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