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兴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上校满心不悦地打断了,“兴瑜,中国人绝没有这么快染指朝鲜,他们自己还是刚刚结束内战,国内经济千疮百孔,百废待兴,他们拿什么和美国人的飞机大炮抗衡?即使他们出兵也没什么,麦帅说了,那不过是一场屠杀。”
陈兴瑜低着头不说话了,不过脸上的惊恐却是再明显不过的。上校拍拍他的肩头,“兴瑜,在中国时,你就是我的老部下。难道你不希望和我一起饮马鸭绿江,完成朝鲜的统一大业吗?那对于我们的子孙该是多么荣耀的事啊。”
陈兴瑜的脸上稍稍恢复了些神采,他也点着头,“也许是我多虑了,我们有美国人的机械化,行进速度举世无双,中国人已错过了最好的出兵时间,现在就是想要出兵,也绝没有这么快。”
上校满意地说道:“这样才像个久经战火考验的军人嘛。传我的命令,全军加速前进,务必全歼在清光洞负隅顽抗的小股人民军,一个也别放过。”
林飞还在随着大部队前进,络腮胡子胡山虎也在不住地唠叨,前面就传来了斥责声:“不许说话,保持队形,加速前进!”行军时只有在晚上才特别要求肃静,大白天没有这种规定,但是他们刚入伍时,就遭遇了美国人的轰炸。行军时才需要保持肃静,其实大部队行动无秘密可言,尤其是胡山虎这样的老兵更不当回事。
美国人对于重点目标的轰炸不像解放战争时的国民党飞机一天几个小时,那已经让人难以忍受了,这里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轰炸,真要让人发疯。甚至有人担心地面的说话声都会被美国飞行员听到,真是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
林飞忽然眉头紧锁起来,因为他听到了空中传来的尖啸声。初出茅庐的他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可是旁边的虎子却一把将他按在了地上。几乎就在同时,在他们的不远处就传来了爆炸声,就看到火光冲天,雪块迸溅的到处都是,硝烟呛得人咳嗽不止。
林飞头一次遭遇轰炸,顿时心情紧张起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就觉得身子像是一艘小船在狂风巨浪里颠簸,周围的碎石夹杂着雪块向他们劈头盖脑地罩下来,简直要活埋了他。不时还有一两块弹片带着呼啸声从耳边头顶飞过,似乎只要一抬头就会小命玩完。
我的天,我可是阳光灿烂的大好青年啊,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朝鲜冰天雪地里吗?林飞禁不住有些发抖,晃晃脑袋,好像觉得头都涨得发痛,还好神智还清醒。他看准了爆炸的间隙,一个懒驴打滚滚进了大道边的沟里,弄得满身淤泥也顾不得了。
他一转头,发现虎子早已趴在这里,朝他不屑的笑着。足足有半小时,炮火才停息,道路上一片狼藉,早已是面目全非,不过志愿军素质很高,久经战火,懂得利用地形地物隐蔽自己,伤亡很小。
“好家伙,这恐怕得轰炸了半小时吧,这些都是重炮吧,简直是天翻地覆了。”林飞心有余悸地说道。
“呸——”虎子朝地上吐了一口带着雪水的浓痰,“这才轰炸了一刻钟,咋就成了半小时了,还有啊,哪有这么小口径的重炮,都是小炮,比国民党的那会儿都不如。咦——才夸奖了你几句,咋的又成了新兵蛋子啦。”
林飞真是有些恼火,谁第一次遇上了轰炸不是这德行,难道还为了表现英勇,挺身而立,迎接炮火的洗礼吗?但这时已无暇和虎子争辩,炮声就是命令,志愿军战士不用上级命令,已经迅速进入了战斗状态,林飞也连忙手忙脚乱地寻找自己的那支大八粒。
看得虎子在一旁直摇头,他用的还是中正式步枪。如果不是志愿军后勤供应跟不上,他也想换换林飞的这种半自动步枪。可惜这种步枪太吃子弹了,欧战时,八支大八粒同时发射,甚至可以封住德军着名的mg42的机枪口,那打出去的子弹就像泼水一样,志愿军哪里消耗得起。有枪无弹,就会连烧火棍都不如。
林飞是弹无虚发,才配使用这种步枪。国民党的整编师里装备的也不多,志愿军少数特等射手还能用上。只是林飞自己也把握不住自己的枪法,那种枪法就像是梦幻一般飘忽而难以捕捉,他现在还不能很好滴和这具身体配合默契。
就在炮火平息了不到十分钟,就见十辆美国的十轮大卡载着一大帮伪军顶风冒雪而来。林飞悄悄地探出头去,就见那些卡车上的伪军竟然裹紧围脖,缩着脑袋,在寒风中猬集成一团,在靠集体的力量取暖呢。可笑的是他们中的很多人步枪是倒挂在肩上的,完全不像战斗的状态。
渐渐地,卡车近了,车上的伪军的眉眼都能看清了。只听一声枪响,头车的驾驶员脑袋一歪,身子趴在了方向盘上。汽车顿时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在雪地上扭起了秧歌。就在车上伪军的惊呼声中,一头撞上了一棵大树,然后轰然起火,满车的伪军有的身上着火,有的惊叫着向车下跳。
跳下来的伪军还不等站稳,就遭遇了一片弹雨,那是志愿军战士向着车队扔出了成片的手榴弹。爆炸声四起,那光景就像是无数颗小炮弹在正像爆炸,不少伪军同时被几颗手榴弹炸中,身首异处,胳膊大腿随处乱飞,景象惨烈。
“杀啊——”虎子在一旁大喊一声,端起中正式就开火了,林飞也紧随着开火,可是他明明瞄准的是一个靠着车帮射击的伪军,却把他身旁的一个矮个子的伪军打得倒栽下来,弹道竟然误差到如此程度?林飞自己都汗颜,再接着开几枪,却不见敌人倒下,子弹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林飞满头大汗,心急如焚。
这真是要命,该来的不来,这种激战时刻,自己怎么忽然变成从没玩过枪的新兵蛋子啦?林飞的嘴唇都快咬出血来。旁边的虎子也似乎觉察到了,奇怪地望了他一眼,接着又继续射击起来。
志愿军的迫击炮这时本是最好的攻击武器,可以在远处就将卡车炸得轰然起火,让那些依靠卡车为掩体的伪军无处躲藏。这股伪军骤然遇到了攻击,那些拖着的大炮也来不及卸下,炮手就被炸得伤亡过半。这时本可以一鼓作气消灭他们。
但是,朝鲜的冬天太冷了,即使那些炮兵用棉衣裹着迫击炮管,这时却发现炮管收缩的厉害,炮弹竟然塞不进炮膛了,那些炮兵的眼泪都急得流下来了。这样还有至少五辆的伪军卡车在试图冲破志愿军的包围,那上面的机枪扫的像暴风骤雨一样,阵地前全是扬起的雪泥。让人抬不起头。
更要命的是,因为天气酷寒,扔出去的手榴弹竟然有三分之一炸不响,顶多将伪军头上砸起一个大包。就是这样,志愿军战士还是源源不断地将手榴弹扔出去,像是永远扔不完似的。这也让伪军望而生畏。
就看到伪军群中有一个军官挥着手枪,大喊一声:“杀出去——我们决不能坐以待毙!”伪军在车顶上集中了四挺机枪猛烈扫射,当先开道。其中两挺是勃朗宁水压重机枪,火力威猛。又是居高临下,对志愿军的威胁很大。
志愿军的手榴弹扔不到那么远,只能是用排枪射击拦阻。有几个志愿军战士抱着炸药包,试图靠近公路,都被卡车上的伪军机枪手发现打倒。林飞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冷静下来,观察着战场上的态势。虎子在一旁急得火急火燎地喊着:“打啊,还愣着干嘛?”林飞没有理他,而是冷静地注视着空中。
忽然他举起大八粒,瞄准了空中飞着的一枚手榴弹,“呯——”的一枪,打得这枚手榴弹在空中忽然变了方向,竟然朝着卡车的驾驶室飞去。就在这枚手榴弹砸破了车前窗的那一霎那。林飞“呯——”的又是一枪,正打中了这枚手榴弹,打得这枚手榴弹轰然爆炸,就在驾驶室里爆炸了!
猛烈的爆炸像股旋风,将车厢上的伪军机枪手秋风扫落叶般地刮落在地。“呯——”又是一枚手榴弹被打得改变方向,紧接着就在第二辆车上爆炸了!这次是直接落进了车厢顶上,炸得车厢上的伪军天女散花般地抛落一地。
“好啊——”林飞没想到山林的两侧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那是他的战友在齐声为他叫好。好枪法!从来还没见过这种枪法,真是太神了!林飞身旁的虎子看着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接着就是兴奋地用手捶地,“他奶奶的,真是好枪法,这辈子算是开眼了!”
林飞的枪法震慑了那些心存侥幸的伪军,他们再也不敢呆在车上,争先恐后地,像下饺子一样跳下车来。这时,嘹亮的军号声响起来了,两侧山林里排山倒海地冲出了无数的披着白色被单的志愿军战士,挺着明晃晃的刺刀向着伪军扑去。林飞也一跃而起。
谁知冲到公路上的时候,却发现那些伪军竟然齐刷刷地跪倒在混合着鲜血和雪水的大道上,个个垂头丧气,连身边濒死惨叫的战友也无人去照看了。他们被志愿军吓破了胆,士气如同这寒冷的冬天降到了零度以下。大道上到处都是狼藉的尸体和残破的枪支。
这次战斗从开始到结束时间很短,还得益于林飞神妙的枪法,这次歼灭的是伪军赶往前线支援的两个火炮连,伪军也是轻敌,认为已成散兵游勇的朝鲜人民军不足为虑,却没想到遭到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大部队的埋伏。除去炸坏的四门炮外,还有八门完好无损。这对于缺少重火力的志愿军真是雪中送炭。
王海山摩挲着大炮,爱不释手,解放战争时,要想缴获一门大口径的火炮,得有多少战士血洒疆场。这次一下就缴获了八门,乐得王海山走路都不知迈哪条腿了。徐锐团长闻讯赶来,也看到了这些大家伙,都是105毫米口径的榴弹炮,也是乐得合不拢嘴。
林飞走上前来,王海山一指林飞,“团长,就是他用神枪迅速地解决了战斗。这次缴获的大炮可够我们用上一阵子了,咱们团是发财了。刚才埋伏的时候,我们的迫击炮炮管都缩得塞不进炮弹了。这次怎么着也得给我们留下三门。”
徐锐被他气得乐了,指着他笑着说道:“咋的,你想改行当炮兵啊?也中,现在就把你的指挥权交出来吧,我另选贤能。”把王海山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团长哈哈大笑。
“团长,先别高兴,这些火炮得立即转移,否则美国佬的轰炸机很快就会飞来,把它们炸成破铜烂铁的。”林飞鼓起勇气,大声说道。志愿军入朝时,也携有一批大炮,但遭到美军飞机的轰炸,损失很大。
“炸了它,一样也别给美国佬留下。”徐锐长叹一声,转过身咬牙切齿地说道。
“啥——”王海山愣住了,林飞更是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