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飞在等什么呢?他在等伪军拿出装甲部队掩护进攻,这才是对志愿军最大的威胁。山上埋伏的志愿军不能动,不能让敌人意识到山上还有敌人埋伏着。其实要拿林飞的这支小小的加强连去抵挡南北对进的伪军主力师,就是打光了,也未必能坚守住阵地。
志愿军第38军在第二次战役的松骨峰战斗中打出了我军的军威和国威,那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斗,志愿军顶着美国佬的凝固汽油弹和美军死打硬拼,天地为之动容,美国人最后被志愿军彻底打没了脾气。
林飞这支部队虽然也是王牌部队,但是新战士很多,林飞能肯定这些战士都有视死如归的决心,却不能肯定他们都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在这种枪林弹雨下,战场经验是极其必要的。林飞只是刚刚接手这支连队,就被派到了最前沿阵地。也只有徐锐这种胆大包天的家伙会这样用人。
八路军的后代潘友德确实是指挥若定,他也知道主阵地不能轻易暴露,硬是凭着不到一百人抗击着伪军铺天盖地而来的炮火。这小子或许是从小跟着老爸在战场上闯过来的,就看着他像个猴子一样在阵地上窜来窜去,灵活机动,哪里最需要他,就出现在那里。
这家伙的枪法精准,拿起什么武器都能使用,一会儿步枪,一会儿机枪,一会儿是缴获的火箭筒,使用起来如鱼得水。看得林飞都赞叹不已,难怪这小子见着他会有那种挑战的眼神,确实是一员猛将。战士们在他的带领下,杀声震天,士气高昂。第一线阵地只剩下两个重伤员,还滚进冲上来的伪军群中,拉响了集束手榴弹。
伪军吃不住劲了,他们被这眼前的悍不畏死的中国人惊呆了,他们胆怯了。每次进攻都在阵地前留下了遍地的死尸。他们被迫拿出了美军为其配属的自行高炮,用毒蛇般的火焰横扫志愿军的阵地,所过之处尘土飞扬,就像是一连串的手雷在阵地上爆炸。伪军不急于使用这种战场清道夫般的武器,就是担心志愿军的反坦克武器,这是他们手中的王牌。
林飞发出了向山上撤退的信号,峡谷中的战士们陆续向着山上撤退,但是潘友德却退不下来了。让林飞目呲尽裂的是,潘友德的腿受了伤,被伪军围住了,他一人架着一挺机枪,拖着被打断的腿站在战壕里向着对面蜂拥而来的伪军狠狠地扫射着,打得伪军不断地倒地,又潮水般退后。
伪军的自行高炮想要干掉潘友德,但是这年轻的副连长即使拖着伤腿,也不断地变换方位,让伪军的炮火落空,当然潘友德身上的伤口更多了。两辆自行高炮一前一后向着潘友德隐蔽的地方齐头并进,那上面的机枪打得潘友德前面尘土飞扬。像是飓风掀起的海浪一般,潘友德就是惊涛骇浪中的小船。
突然机枪声停了,林飞清楚地看到潘友德转脸朝着他的方向笑了一下,大喊一声:“连长,消灭敌人!祖国万岁!”山鸣谷应,就抱着一捆手榴弹,竟然单腿跳出了战壕,猛地扑向了滚滚而来的装甲车,紧紧地抱住了装甲车,而他的胸前就挂着冒着白烟的集束手榴弹。“轰——”的一声巨响,火光迸现,林飞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烈士的身影在火光中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那辆自行高炮则像一件纸壳玩具炸得支离破碎,猛烈的燃烧起来,伴随着自行高炮的伪军像被飓风扫过,一下子涤荡得干干净净。
随着这声爆炸,那些匍匐在地的伪军忽然站立起来,发出了高亢的兴奋的呐喊声,因为阻碍他们前进的志愿军阵地已被突破了。这时,阻挡九龙江支援的伪军也像开闸的洪水一样凶猛地倾泻进来,打头的也是伪军的坦克部队。两支伪军主力部队奔跑着,跳跃着汇合在一起,死里逃生的笑声几乎要撕破人的耳膜。
看着峡谷中塞得满满的,人满为患的伪军,看着夹杂在人海中动惮不得自行火炮和坦克,林飞咬着牙,大吼一声:“起爆——”他的这声呼喊在下面的人声鼎沸中丝毫听不真切,但是身边的柳青莲立即举起信号枪,向着空中打出了一发红色信号弹,就在伪军的头顶。
下面的沸腾伪军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人人都痴呆呆仰面看着头顶慢悠悠,划着靓丽弧线坠落的信号弹,整个的伪军集团像被鬼掐住了喉咙一样,死一般的沉寂。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山谷中就开了锅一般,爆炸声争先恐后的响起,火光冲天,烟雾遮蔽了整个山谷。林飞战前挥汗如雨埋设的地雷这时终于发威了!那是很简单,却很难被仪器探测到的地雷“天女散花”。
这在抗日战争的战场上大显神威的带有泥土气息的武器,在朝鲜战场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容。这种武器就是在炸药堆上遍布石块,让火药崩飞的石块变成杀敌的利器,变成无数把锐利的尖刀插穿敌人的胸膛,打碎他们的脑袋。从某种意义上锋利的石块杀伤力并不亚于铁质的地雷碎片。
而且为了对付敌人的装甲部队,林飞将那些缴获的榴弹炮弹和山炮弹统统埋在山谷中。为了不至于被伪军的炮火引爆地雷,他们挖掘的位置很深。这也是林飞为何要请来了工兵连和后勤人员帮忙,他自己都快脱力了。林飞身体里的力气都像被抽光了。
宝剑锋从磨砺出啊,林飞他们的没命的挖掘这时终于起到了奇效,整条山谷里再也见不到人影,全是火光迸现和惨叫声,浓烟将整条山谷都笼罩了,山谷里像条巨龙在扭曲翻滚,带着满身金光闪烁的鳞甲。爆炸引爆了伪军身上的弹药,更使他们雪上加霜。爆炸将两侧山上的石块震落下来,又像在伪军的头上下了一场冰雹。
等到浓烟稍稍消散,再看山谷中再也见不到完整的人形了,很多的伪军尸体被不止一颗的石块肆虐过,就连坦克和装甲车都支离破碎或是侧翻着,仰躺着,四周都是血肉模糊的大腿和胳膊。整个山谷就像是人间的阿鼻地狱,景象凄惨无比。硝烟带着阵阵的烤人肉的恶臭熏得人阵阵恶心欲吐。
林飞还好,可是身边的郭振清却是“哇——”地一口大吐特吐,不仅是他,就是那些有经验的老兵也忍不住恶心反胃。
因为有一些伪军的人头就被崩飞到距离他们阵地下面不到两米的距离,那些血肉模糊的脑袋翻着白眼呆呆地望着战士们,甚至不少是脑浆外露,汩汩地流淌着。他们下面的树丛都变得花花绿绿了,那是挂满了伪军的五脏六腑和肠子,像在这里晒腊肠呢。这景象谁曾见过?柳青莲脸色都变绿了,柳敬春更是头都不敢抬。
刚才还在热烈会师的伪军忽然变成了满地的尸骸,这种凌乱的战场最为恐怖,最为肮脏,比垃圾堆还肮脏,下面的峡谷露出了黑乎乎的本色,一片黑红色的泥泞。战场上忽然变得出奇的沉寂,又是死一般的沉寂,战争的威力足以震骇所有的人!
志愿军战士们看着他们的杰作也是个个目瞪口呆,屏息凝神,而那些山谷外的伪军,攻上江岸的伪军则各自倒退了半里,甚至更远。刚才的爆炸吓得爆炸范围的伪军屁滚尿流,落荒而逃。但逃跑的伪军已是无路可逃,他们以为打开了突破口,谁知那是一道死亡的闸门。伪军第五师的增援部队则是望而却步,不敢越雷池一步。
伪军第六师士兵这时的身后响起了志愿军排山倒海的喊杀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了他们闻风丧胆的军号声。这使他们意识到只有突破眼前的峡谷,才能获得生机。峡谷的那一头的增援部队已是遥遥相望,却不能会师。
伪军第六师的师长朴镇训大喊道:“弟兄们,此处是我们撤退的必经之路,只有通过这里,我们才能冲破共军的包围,才能重整旗鼓,卷土再来。在这里耽搁,无异于自寻死路。弟兄们,共军就是这两把刷子。他们的地雷用完了,我们就是没有坦克和装甲车,也能突破峡谷。冲啊——”
朴镇训还是有经验的,如此大规模的爆炸,峡谷中不可能还有地雷埋设着,虽然自己的装甲车和坦克都变成了废铜烂铁,但是共军也没有办法再想阻拦自己了。冲吧,无非是踏着那些炮灰的尸体,踏着他们的血肉冲啊,冲啊,眼不见心不烦。只要自己能逃得活命,就是再多的士兵灰飞烟灭与我何干?
朴镇训手下的团长也知道鱼死网破的时候到了,在这里多耽搁一阵,就多一份风险,哪里能够胜利在望,还不敢迈步呢。师长说的没错,共军的招数用完了,该是咱们逃出生天的时候了。伪军这也是没有办法了,他们处在志愿军的前堵后追情况下,再想转换突围方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是强行突破了。
伪军猜的不错,这时的志愿军只能是在两侧的山崖上向着他们射击,向着他们投掷手雷,几乎一梭子子弹都能打死一排敌人,一颗手雷都能炸死一群敌人,但是伪军像发疯一样,连续猛攻,他们从两侧的山谷下面不停地用机枪封锁志愿军的射击口,只要志愿军探头,就会招来一阵弹雨。
其实志愿军在林飞的带领下,已用不着露头射击,他们只要听着峡谷中的脚步声,就能从容地将集束手榴弹和炸药包扔进伪军的人群中,往往炸得伪军卡车连同人员都飞上了天。伪军的突围之路真是无比艰辛。
朴镇训看出这种方式突围,即使能侥幸成功也是损失巨大,他命令一面组织攻山,一面强行突破。这会使得志愿军顾此失彼,或者自顾不暇。但是林飞是将部队布置在两侧的山上的,彼此都能监视到对面山上敌人的动向,即使不露头,也能轻易地射杀他们。这使得伪军两次攻山都铩羽而归。
朴镇训头上的汗珠不住地往下淌,一面通过电台呼吁增援的第五师用坦克炮压制志愿军的阻击,一面又呼叫美国干爹赶紧来救命,否则本师将全体玉碎,为李承晚效忠了。朴镇训以前在东北的日本关东军中干过,和抗联打过仗,因此会说出“玉碎”的说法。
可是第五师的官兵早就被刚才那场天崩地裂的爆炸惊吓的魂飞魄散,他们都快退到九龙江上去了,九龙江大桥早被志愿军炸毁了。现在是严寒的天气,江上结着冰,那些士兵和坦克是踏着冰面过来的,刚才的爆炸似乎连冰面都快产生裂缝了。他们哪里还敢舍己为人,不顾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