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没事没事,”林飞忽然坐了起来,“我又不是纸扎的,哪有一碰就散的道理。柳同志包扎还是很到位的,很舒服,我很满意。”说着伸伸胳膊。
哗——战士们全都笑了。只有李怡宁没笑,她知道自己用了几分劲,想让林飞龇牙咧嘴出丑,但没想到林飞会昏过去,吓得她几乎也要跟着昏过去。现在看来是假装的,这家伙好可恶!她气的掉头就走。林飞被闹得大红脸。
“啊——我说护士小姐,你下次能不能不要把个人恩怨带到工作中来啊?我们的战士在战场上舍生忘死,遍体鳞伤,难道你连护士应有的爱心都不该有吗?下次注意了!”林飞在后面悻悻地说道。
没想到那小妞又回过头来,像是重新为林飞检查伤势,俯身贴在林飞的耳边悄声说道:“无——赖。”说完就咯咯地笑了起来,跳起身来眉飞色舞,像是和林飞斗嘴获得了胜利,笑起来好可爱,嘴边露出了浅浅的酒窝,眼睛闪闪发亮。
那些抬担架的战士和林飞都看呆了,不过这丫头只朝林飞白了一眼。她也是在记仇呢。这女孩高傲着呢,旁的人她还不放在眼里,只是和林飞斗气。教导员紧紧闭住嘴,想要笑出来,却不好意思,只得背转了身子,肩头耸动。
林飞心里苦笑着:自己的女友那是刁蛮任性的,没想到她的奶奶也是这么顽皮,看来还真是遗传啊。他忽然觉得惭愧,这是女友的奶奶啊,虽然在异时空相遇,自己这么对待老人,可是大不敬啊。虽然这时的奶奶只有十六七岁,还是黄毛丫头。
战士们抬着林飞猛跑,可是林飞休息了一阵,却不愿意了,不好意思啊。只是在肩上穿了一个小孔,怎么能让战士们受累呢?朴玉素当时还是手下留情了,不然这一枪就会让林飞再也爬不起来了。志愿军缺胳膊缺腿那是屡见不鲜,怎么好像个重伤员要人服侍呢?林飞翻身跳下了担架。
“营长,你身上有伤,这么剧烈运动会使得伤口撕裂的,没准会落下残疾,那时找媳妇可就麻烦了。您还是躺着吧。”那些土匪士兵这时都想拉住林飞,却被林飞微笑地制止了。
“营长——”教导员看见了,远远地跑过来,想要劝阻。
林飞一摆手,“得啦,我受的伤自己清楚,还有更需要的同志,担架留给他们吧。”停了一会儿,他指着前面的公路,对教导员说:“教导员,我们不能再沿着公路行进了,路上会遇上敌机轰炸或是敌炮火的拦截,我们损失就大了。我们得另选他途。”
教导员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们沿着公路赶去,也许会贻误战机,是得加快步伐了。可是这里都是山连山,岭连岭,大雪封山,我们也很难攀援啊。”他看着林飞摊开的地图,倒吸一口冷气,“这里还横亘着一条河,我们要蹚水过河吗?”
“只有如此了,我们的那些老战士已经经历了几场恶战,单兵素质增强了很多。那些新补进来的士兵都是湘西子弟,过去他们可是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啊,即使是大雪封山也难不倒他们,就从这里行进。”林飞说着,在地图上用手指画出了一条线路。
“好是好,可是,可是……”教导员欲言又止,眼睛向前瞟着,林飞顺着他的眼神一看,李怡宁正在驻足聆听呢。哦,他是担心这小女兵跟不上,真是麻烦。
“啊,教导员,我们只能是轻装前进,剩下的物品都得丢在原地,需要人看管。就由你带着一个排的战士看管,同时要保护好女兵。”林飞严肃地说道。
这是林飞无奈的决策,兵贵神速,只能是轻装前进。每个战士只能是随身携带枪支弹药和工兵锹,还有少量的食品。那些棉被都得丢弃,但不能是真正地丢弃,晚上宿营还用得上,不然战士们就得冻成冰棍了,这些暂时不用的物质都得有人看管。这其中还包括女兵。
“对不起,我不需要!”林飞刚说完,李怡宁就冲了上来,向林飞敬礼说道:“营长,我不需要照顾,我能保护好自己,你们能做到的,我都能,绝不给战士们拖后腿,绝不给志愿军脸上抹黑。”哇,有这么严重吗?
“谁让你敬礼的?一点战场知识都不懂,你想要营长白白丢掉性命吗?”虎子冲上来,推了李怡宁一把,怒气勃勃地说道:“难道你不知道我们营长说过了,战场上禁止向首长敬礼吗?那会成为敌人狙击手的目标!”
教导员见虎子这么粗鲁,连忙拉住李怡宁,正想发作,等虎子说完了,他的脸也白了。连忙陪笑道:“胡山虎同志,请原谅我妹子初次上战场,连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命令啊,这命令好啊,不知者不罪嘛。”
林飞这道命令不知挽救了多少志愿军军官的性命。朝鲜战场上是狙击手最为广阔的舞台,远超苏德战争中的狙击手对决。一个人好的狙击手可以起到一个班一个排,甚至是一个连的作用,可以阻挡一支军队的前进。但将狙击战术上升到战略方面的还是中国人民志愿军,上甘岭上的“狙击兵岭”就以美军伤亡五万多人而闻名于世。
志愿军和中越战争时的解放军一样,都是没有军衔的,美韩军队要想分别中国军队的指挥官,往往很难,他们的狙击手专打使用手枪的和机枪手、炮手,使用手枪的自然是军官,但林飞的部队里,军官普遍装备中正式和汤姆逊冲锋枪,还真让美国人挠头。如果敬礼,那就不打自招了。
教导员不是糊涂人,虽然战场经验不足,但一听就明白了,点头称赞不已。这让林飞长出一口气,那时代的军政干部有些脑残,如果换成一般人听到这种命令,免不了“你这是右倾怕死”“什么作风啊,胆小怕死你还不如回家抱孩子去!”的言论,但这教导员立刻就明白了,看来以后相处要融洽很多。
志愿军在战场上是不怕死,但不代表着可以无谓地牺牲,战斗还没正式开打,军官却接二连三地伤亡,群龙无首,军心就会混乱,这仗就没法打了。林飞还担心教导员会疾言厉色地训斥呢,那时的志愿军最憎恶畏敌如虎的胆小鬼,他们可是顶着凝固汽油弹都坚守阵地的。
其实教导员当时也有这念头,但一听自己的妹妹无知可能会造成营长的牺牲,立刻就心乱如麻了。还好没有发生这种事情,不然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他为了庇护妹妹,自然说话都软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哼——还有下次?我告诉你,我们营一路连打胜仗,个个都是舍生忘死,可没人来照顾你这丫头片子!”虎子在地上跺跺脚,恨恨地说道。李怡宁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教导员的脸色也变得青了。
“不说这些了,同志们,立即轻装,只带水壶、工兵铲、枪支弹药和两天的干粮,其他的全部丢在原地。老排长(林飞还是习惯将一连长称为‘老排长’)留下三排照看物品,我跟着你们一连其他人先行一步,后面的二连三连随后跟进,彼此保持一百米的距离。听清了没有?”林飞简短地下令道。
“我不要留在原地,我要跟着你一起前进,我会朝鲜话!”李怡宁大声说道,丰满的胸脯挺得笔直,看得人头晕。这姑娘本来就身材高挑,曲线婀娜,都可以做模特了。即使是厚实的棉军装也挡不住她的风采。
“唔——”林飞转脸看看她,没有说话,会说朝鲜话确实不错,只有自己一个会说,难免难免会露出破绽啊。但让一个初上战场的娇嫩女兵去打仗,林飞还没这么狠的心,一时踌躇不决。
“我看行,营长,你就别犹豫了,战机稍纵即逝啊。别忘了我说的,我妹子还是神枪手呢。哈哈,她还要和你这位神枪手一决高下呢。”教导员点着头说道,同时嘴边露出一丝诡笑。林飞看不明白,却不由心头暗自恼恨,这家伙落井下石啊。
林飞没有再废话,一挥手,带着一连的新老战士,就向那白茫茫的雪山飞速奔去。一连的老兵都是四野的老兵,大都是东北人,新战士就是四川人。
林飞认为一支新兵部队,如果让他们单独成军,可能一仗下来就损失惨重,发挥不了多少战斗力,甚至会因为个别人逃跑而士气像雪崩一样垮下来。但是和老兵作伴,结果却大相径庭。老兵可以“一带二帮三看”哪。
这是志愿军的带兵绝招。一带就是老兵打新兵看,给他们做模范;二帮就是老兵带着新兵打,不时为他们做出指导,弥补他们的失误;三看就是老兵看,新兵打。这样的一支新兵部队很快就会出战果。战场上几个星期胜过新兵训练一年。
这是有教训的,长征时,红军也在彝族地区招收了好些新兵,组成了新兵团,谁知一仗下来,即使训练几星期的新兵都会因为牺牲太大,结果剩下的几乎全跑了,一哄而散,拦都拦不住啊,先前的思想教育白做了,战斗力几乎为零。现在的韩国军队也是如此。
林飞他们行进的速度果然大大加快,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到了他们说到的那条小河。河面并不宽,只有五十多米,可以踏着河里的石子过河,这时的河流竟然没有封冻,裹着冰块还在流淌着,映衬着白皑皑的雪山,像是黑黑的河水。
林飞到了也没有犹豫,而是一挥手,率先脱下了长裤、毛裤,那些东北的老兵也没有犹豫,争先恐后地脱着棉裤,有的担心河水弄湿了内裤,干脆连内裤都脱下来了。一时间,河岸上都是光屁股的男兵。
那些东北老兵几乎鸦雀无声地,赤着脚踩着河滩的沙石,向河里冲去,水花四溅。就是那些四川兵看得目瞪口呆,这可是零下三十度啊,他们几乎是牙齿像打机关枪一样,哆哆嗦嗦地脱着裤子,寒风吹在腿上就像是刀割一样。如果站着不动,脚上的皮肤就会粘在石头上分不开了。
林飞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一看,果然,只见河岸上涌动的人影中,有一个人却在静静地,或是说呆呆地站立着,纹丝不动。不用说了,这不就是女友的奶奶李怡宁吗?唉,我的奶奶,说了不要你来的,偏要跟着来,这时谁来帮你呢?也不能把你丢在原地啊。
林飞走过来,走到她面前,闷声说道:“你为何还不脱裤子呢?这么是过不了河的,你会冻死的。既然是战士都一样,这里没有男女之分。”李怡宁惊愕地望着林飞,嘴唇哆嗦的不停,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林飞不会有别的意思,穿着棉裤过河,还没上岸,裤子就成了冰块了,还把腿脚裹在里面,分都分不开,上岸后再想脱下来,就难了。迟了就会严重冻伤,甚至要截肢了。难道为了脸面,就得弄得半身残废?志愿军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战场上还分什么男女?就是这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