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弹安放的位置很巧妙,位置靠里,在工具箱的后面。即使林飞懂得拆卸,在列车的奔驰中,也很难拆除,军列是不会随便停下的,朝鲜战争中的军列都有严格的时刻表,每隔几分钟,就有一趟列车通过,随意停车会造成调度混乱的,更何况他不知如何和朝鲜的铁路部门联系协调。
林飞的头上冒出了冷汗,妈的,过去特工的影片看多了,这次轮到自己来拆卸炸弹了,剪错一根电线,那可是全车人都得遭殃啊。何况自己以前没玩过这种东东,不能拿全车人的性命开玩笑。这可咋办?
群众中蕴藏着无限的智慧,林飞猛然想到这些伤兵中也许会有懂得爆破知识的战士。他立即命令战士们到每节车厢去问:“有谁懂得拆卸炸弹?谁会拆卸定时炸弹?”
战士们面面相觑,湘西兵也觉得林飞失去了冷静,这些土包子,哪里会有懂得拆卸定时炸弹的?平时就是拆卸地雷的机会都很少,哪里会懂得拆卸这种高科技产品?
可是,林飞并不介意所有人的反应,他早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拆卸不成,那就把最后的车厢摘掉挂钩,使其和整体脱节。但是这还是会影响到铁路上的行车的,爆炸造成的破烂车厢依然会堵住其他的车辆的来往。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这么做。
就在战士连喊几遍,感到失望的时候,坐在角落里的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站了起来,举手说道:“我会,我会拆卸炸弹,我过去曾是洪都飞机制造厂的修理师。请让我试试吧。”
看他的年纪也就是四十上下,却是满脸的风霜,皱纹很多,不过看林飞的眼神却是透着愁苦,那眼里闪出的是黯淡无神和凄苦无助,这让林飞心里有些难受。
林飞清楚像这样的战士多半是国民党的起义人员,旧中国虽然国力贫弱,竟然也有自己的飞机制造业,南昌的洪都飞机制造厂就是最有名的,中国人有着无穷的智慧,那么困难,都能研制出自己的飞机。
匪夷所思的是,因为国民党和德国的关系向来很好,竟然还靠着德国人提供的一张半张图纸,研制出了自己的最早的喷气式飞机,比美国人和苏联人研制出的时候都要早,可惜资金不足,人才不足,技术储备不足,项目最后夭折了。真正的可歌可泣的中国航天人啊。
新中国人才匮乏,像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怎么会沦落到一个普通的志愿军战士呢,也许还是因为政治的原因,政府不敢用这种人,只能是到战场上修理枪炮。
林飞没有再去多想,笑着握着他的手,拍拍他的肩膀,“行,很好,那就请来吧。”简单的话语里包含了无穷的信任,这让中年人心中一热,他的眼中湿润了。林飞拿他当自己的同志,而他的身上还背负着“国民党特务”的嫌疑。
林飞把他领到车厢外,探出身子指着车厢底下,“同志,你看这下面藏着一捆炸药包呢,上面带着定时炸弹。这是他们安装时,怕我们的人发现,仓促埋设的,不然他们会藏得更加隐蔽的。”
那中年人从身上取下一个挎包,又从挎包里抽出一个粗大的麻绳,往自己的身上捆着,其他的战士立刻动手,几乎把他五花大绑起来了,只在腰里拴着绳子的尾巴。
“你们拉住我,我从下面钻进去拆卸,我看的出来,这是美国的m698型定时炸弹,过去在红都机场上,我见识过,那是给国民党特务搞破坏时准备的。这颗炸弹要炸飞整节车厢还是轻而易举的。”中年人弯着腰看着,嘴里低声说道。
“好啊,有希望了。”林飞暗自高兴,但是中年人却朝他们挥着手,“你们都让开,这列车摇晃的幅度很大,车厢摇摆不定,万一碰上了定时装置,炸弹就提前引爆了。你们犯不着和我一起去死。”
林飞想想,命令其他的战士立即转移到其他的车厢,随时做好摘钩的准备,但自己却留了下来,还掏出香烟,递给了那中年人一根。为他划火点燃。中年人接过香烟,眼中闪出了感激。
“小伙子,你还没娶媳妇吧,犯不着和我一起冒险。有你的这份信任,我什么都值了。去吧,别管我,我会努力完成任务的。”
林飞摇摇头,“你不怕死,我更不怕死。我知道拆卸炸弹时,心情容易紧张,我在这里陪你说说话,也可以给你打个下手,给你递个工具什么的。没事,你就拆卸吧,我绝不能让你孤身犯险。”
“这——那好吧,看来你还懂得爆破拆卸的心理知识啊。平时我们是很孤独的,没有人愿意和我们这些国民党的留用人员多说话,甚至有人怀疑我们的身份有问题,你是一视同仁的领导。为你,我值得冒险。”
那中年人叼着香烟,林飞在上面用绳子牵着,他几乎是身子悬空,探头进去一看,仔细看看上面的闹钟,好家伙,只有五分钟了,估计五分钟就该到长岭隧道了,炸毁了隧道,就能封堵住来往的军列。中年人的脸上冒出了冷汗。
“时间太仓促了。”他嘴里喃喃地说道,汗如雨下。
“没关系,不到最后的时刻,我们决不放弃,志愿军中没有孬种哦。”林飞蹲在他的面前鼓励着:“下决心干吧,为了祖国,为了抗美援朝的胜利。”
这话说得那中年人心热乎乎的,个人荣誉和祖国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有这么好的领导陪着自己冒险,夫复何求?他牙根一咬,嘴里叼着螺丝刀,掏出了扳手。
中年人是带着棉帽,裹着大衣干活的,不然会被列车下的猛烈的风刮得冻伤的,还能防护住不被撞伤擦伤。只是这种活不是他这年纪的人干的,没一会儿,就是通身大汗,气喘如牛,感觉腰都快断了。看得林飞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同志,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再干?”
“用不着,我这是争分夺秒,全车人的性命都在我的手里,我哪能休息呢?唉,要命,过去修理飞机,钻进机肚子,也没这么累啊。好了,快好了,小伙子,这次也连累你了。万一我出了事,你就跳车,用不着陪我丧命。”
“别说丧气的话,同志,你不是说快好了嘛,看来你是胸有成竹啊。那就行,我相信你一定能完成这项任务的,同志们都在看着你呢。”
“这里有两根线,红蓝两根线,不知敌人会不会做手脚,如果不是按照平常的思路,换了导线,我这一刀下去,可就引爆炸弹了。”中年人犹豫着,不敢下刀。
“你帮我拿个主意吧,我真是不知敌人会不会搞什么花招?还有一分钟了。”
“那行,就按你平常的思路来做,剪错了那也是我的责任。我想敌人如此匆忙,不会想到我们还能发现,也不会想到我们中间还有能人。你剪吧,就按常规处理方式,出了事算我的。”林飞从对方的思路上思考。
中年人一阵苦笑:“你说得轻巧,出了事,我没了,你也完了,拆卸炸弹是科学,不是赌博。小伙子你是不是经常玩这些心惊肉跳的游戏啊?”
“你就别那么多废话了,剪吧,我陪着你,时间快到了。”
林飞盯着手腕上的手表,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那上面的指针在慢慢滴走着,但这时在林飞看来,却像是飞速地向着地狱走去。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舍命一搏,还有一半的生存机会。
下面好一阵子没有声音,都快到时间了,林飞有些焦躁了,推推中年人:“你没事吧,醒醒,不会吓昏过去了吧?”
“还好,我没事,不过在剪断电线的那一瞬间,我真的是吓昏了。”中年人说着,从下面递上来一捆油纸裹着的炸药包,“我的脑袋可是对着炸弹呢,一旦爆炸,我首先脑袋没影了,谁不害怕?呵呵,你真有种。”
“啊,恭喜你,你真的完成了这项任务。刚才时间紧,没来得及请问您的大名呢,真是难得的人才啊。”
林飞接过炸药包,大喜过望,一把将中年人从下面拽了上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这中年人看起来文质彬彬,但是手上却布满了老茧,像是老工人的手,摸上去就像是砂纸一样。
“我叫李志洋,江西九江白水湖区人。小伙子你真是好样的,敢至始至终陪着我干这提着脑袋的活,我真是佩服你。就冲着你这种真诚,我就是死了,也是值得的。”
“唉,你是我们的功臣,我们要为你庆贺呢,还谈什么死呢?让敌人去死吧。”
林飞激动地拉着李志洋到了车厢内,战士们都在焦急万分地等待着,守在车厢连接处的战士,把挂钩都打开了,就准备一旦有动静,就摘了挂钩,让火车脱节。现在看到他们安然无恙地并肩走来,大家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欢呼声和掌声。
车厢内照顾伤员的小护士还把路上采来的鲜花送给李志洋,战士们更是把中年人托了起来,合力抛举着,吓得李志洋大呼小叫:“别把我这身老骨头都散架了,我还想多活几年了。咱们是风雨同舟,患难与共,谈不上谢谢,这是我应该的。”
李志洋欣赏地望着林飞,转身把鲜花送给了他,林飞连忙推辞,李志洋满怀深情地说道:“没有你的信任,没有你的鼓励,我是没有这种勇气的,最后也是你的提议,让我下定了决心,真正的功臣应该是你啊。”
林飞笑着摆着手,“我哪有这种本事,岂敢贪天之功。我希望你将来能多带几个徒弟,让他们拆除更多的美国佬的炸弹、炮弹、定时炸弹,让他们早些滚出朝鲜半岛。”
林飞的话赢得了战士们热烈的掌声,林飞却在心里注意到了李志洋,这是人才啊,自己的队伍里正需要这样的技术能手,知识就是力量啊。
这时几个苏联特工走上来,小声问道:“达瓦里希,我们的克利娅到哪里去了。还有你们的那位戴着面纱的姑娘呢?”
林飞一指远处的几个人影,“他们不是在那里坐的好好的吗?”那边正坐着几个人,看去就像是克利娅和李怡宁。
苏联特工笑着摇头:“克利娅的化装术确实精到,但是我们这些常年和她相处的同事,还是能看出破绽的,只要一说话,不就全明白了嘛。”
林飞笑笑:“他们去了该去的地方,不过和我们不是同路而行罢了。”他心说,你们眼里只有美女,毛岸英那帅哥也不见了,怎么没人过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