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柳森大叫一声,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扑上来,将他从装甲车上扑翻在地,摔得柯柳森鼻青脸肿,牙床都松动了,但性命却保住了。他睁眼一看,竟然是金斗成,一时间真是感激涕零。
“你为什么救我?”柯柳森又惊讶又感动。看着金斗成被子弹擦伤的肩膀,那子弹本来是奔着他的胸膛来的,是金斗成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了。
“你不能死,你死了,就会有更多的战士死去,他们需要你。”金斗成强忍着伤痛,将柯柳森从地上拉起来。他苦笑着:“我老了,动作不灵活了,过去枪林弹雨也没有留下伤疤,却在这里负伤了。”柯柳森连忙为他包扎。
“只差一点点,就会打中你的心脏,就是神仙也救不回来的。为了我这么一个人,你不值得这么冒险啊。”柯柳森算是心硬如铁,但此刻也觉得眼圈发红。
“我过去确实贪婪,是你的诡计教育了我,让我感受到良知的折磨,我是该受伤的,我该为我那些死去的兄弟受罚。”说到这里,金斗成竟然流下了眼泪。
“鲍里斯,是我,别开枪。像我这样的人,双手沾满了他们的鲜血,北韩人都会为了我不顾性命,难道他们还会伤害你们吗?别害怕,别犹豫了,快出来投降吧。”柯柳森大叫着,再次不顾危险,挺身站起来喊话。
这次柯柳森喊了几遍,那里没有一点动静,似乎在静静地听着。忽然不仅是水塔,从一旁的储油罐和下水道里竟然冒出了很多的人头,一个个像螃蟹一样爬出来。全身上下全是水渍和污泥,有的那身白大褂全是黑的了,脸上也是黑的,那都是沾了油污。
天哪,这些人真是不要命了,一把火,一场大水就会将他们全部扫光,人的想象力真是无穷的。那些人民军将士全都看呆了。换做是他们,怎么也不会藏进这些地方去的。不是恶心那些污垢,而是害怕一把火,一场大水就将他们送进了地狱。美国人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院长先生,他们真的是不计前嫌,会放过我们吗?”为首的一个高个子的医生战战兢兢地问道,同时惭愧地说道:“刚才那一枪就是我打的,我以为是有人冒充院长,听说你早死在北韩的人刀下,尸骨无存,没想到你还好好地活着,请原谅我的鲁莽。真是太对不起了,我向您请罪。”
柯柳森闻听大惊失色,“怎么会是你啊,埃文斯?好家伙,你可是参加过第八集团军后勤部队射击大赛的选手,你是从德克萨斯州出来的好猎手,我没有死在你的手上,那也算是万幸了。”埃文斯更是局促不安,双手都不知往哪里放了。
老柯笑着拍拍他的肩头:“你这好猎手也有失手的时候啊。不过幸好你没有命中目标,不然我也没有机会站在这里和你们说话了。说来我还是不想这么早离开这世界啊。”埃文斯听了放声大笑,那些部下都跟着笑了起来,气氛缓和了不少。
“院长先生,我们这一身脏死了,能否让我们先洗个澡啊?”有人问道。
“还洗澡?你们知道救人如救火啊,你们洗澡的这功夫该有多少人死掉。不行,统统给我立刻准备进行手术,抢救伤员,无论是北韩人还是美国人,一定要争取抢救回来最多的生命。”柯柳森脸色严肃起来,一摆手,拒绝了这傻帽的问题。
“可是他们是战俘,是我们的敌人,过去我们当他们是试验品,现在还要为他们浪费我们的药品吗?北韩人死的再多,也不关我们的事啊。”一些年轻的医生对于抢救过去的敌人,他们看不起,任意处置的北韩人难以接受。
这是很自然的,日本人被中国人打败了,长久不愿意承认他们败在中国人手下,而是称败在美国人手下。弱国无外交,让强者为弱者服务,从心理上难以接受。
这些年轻的美国人是不是太傻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岂有讨价还价的道理?柯柳森只得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别犯傻,如果不救治他们的伤员,你们一个也活不了?”
“怕什么?他们是共产党的军队,向来优待俘虏,他们必须遵守联合国日内瓦战俘国际公约,他们不能把我们怎么样的。我们有人权,有自由,我们拒绝做我们不愿意干的事,谅他们不能把我们怎么样。”这些小子还当这是美国呢。
无论柯柳森怎么劝说,怎么威胁,这些小子吊儿郎当,还说:“院长先生,如果你让我们抢救美国同胞,我们没有二话,如果是北韩人,那请你不要多费口舌了。抢救敌人就是变节卖国,这种事情我们做不来。”
柯柳森急了,这些家伙不把他这院长放在眼里,眼睛里还有深深地鄙视,对他的话不屑一顾。他忍不住和他们发生了争吵,吵嚷声越来越大。
金斗成等的不耐烦,不知道为何这些人为何不行动,却看到他们争吵起来了。他带着警卫员,推开了人群,走进中心,冷冷地喝道:“你们还在干什么,难道要等着我们的人流血流死吗?你们是医生,应该救死扶伤,这是你们的职责。”
埃文斯抱着双臂冷笑道:“长官,我们是美国人,即使成了战俘,也有我们的人权,我们拒不接受为敌对国服务。难道你希望你的部下调转枪口杀害你们的人吗?”
金斗成是能听懂英语的,他闻言愕然,接着放声大笑:“你说的对,我还忘记了你们也是敌人,我只以为你们是医护人员,救护伤员不分国界呢,没想到你们竟然是如此的泾渭分明。好好好,说得好啊还有人也是这种看法吗?”他笑得满脸春风,似乎很满意这种有骨气的说法。
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有几个脑筋错位的家伙站出来,和埃文斯站在一起,他们像参加罢工似的,横目冷对金斗成和他的部下。“我们都是这种看法。”
金斗成冷笑一声:“那好,我就不用废话了。”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荷枪实弹的警卫员叫道:“你们还在等什么,送他们上路!”
“什么——你们怎么能这么干?我们是战俘,享有日内瓦国际战俘公约,你们不能枪毙我们,我们要上联合国去控告你们!”埃文斯一伙登时傻了眼,不由分说,十几个彪形大汉冲上来,拽住他们的胳膊,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反扭双臂,就往外推,那是干什么?还用问吗?枪毙!
“你们死了以后,亡魂不散,再去联合国控告我们吧。”金斗成头也不回地说道,扬长而去。
“等一等,怎么会这样,共产党的军队应该是文明的军队,怎么能擅自屠杀战俘呢?喂,我们愿意救护伤员,我们愿意履行医护人员的职责,求你放过我们吧。”埃文斯嘶声大叫道。可是金斗成置若罔闻,越转越快。
埃文斯一伙挣扎着向柯柳森跪下来:“院长先生,求你看在我们过去的交情上,肯请他们放过我们吧,我们错了,我们愿意改过。”
柯柳森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我现在也是战俘,我和他们不是朋友,自身难保,哪有资格劝说他们呢?你们这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啊。”说着把手一摊,那是爱莫能助。
“呜——”埃文斯一伙儿放声痛哭,悔不当初啊。
柯柳森到底是忍不住,紧跑了几步,追上了金斗成,向他哀求:“金师长,请看在我们的交情的份上,绕过他们吧,他们太年轻不懂事,触犯了虎威,我相信他们不会再有下一次了。”金斗成奇怪地看着他,嘴角带着几分冷笑,那意思我们有什么交情?
“你以为赏罚不明,还能够带领军队吗?我向来令出必行,绝不更改,这些人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他们就是不愿意救治我们的伤员,这是对我们极大地藐视,我们能绕过他们吗?”金斗成冷冷地喝道。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们现在的确很需要他们的帮助,他们很多是手术高超的医生,仅仅为一句话丢命,实在是太可惜了,还是让他们戴罪立功吧。”柯柳森不住地点头。
“行啊,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暂且放过他们,不过首恶必办,不然我难以服众。来人,把其他人留下,把他们中间最先提出抗议的家伙毙了。”
金斗成为何忽然改变主意?这些美国人难以相信,杀他们可惜,不杀又难以震慑其他的人。这在今后,尤其是敌后会带来很多的风险,必须杀鸡儆猴,因此他决定杀掉先冒头的家伙。枪打出头鸟,在各国都是一样的。
柯柳森请求道:“我还想和他说几句话行吗?”金斗成默默地点头。
埃文斯没想到其他人都放过了,唯独他留下枪毙,不由嚎咷痛哭,悔恨不迭。柯柳森拍着他的肩头说道:“谁都有一死,就是死,也别给我们美国人丢脸,站直点身子,别让他们瞧不起。你还有什么遗愿吗?”
埃文斯哪里还能站得住,就是两个大汉架住他的胳膊,他还是瘫软如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住地摇头:“我不想死,为何他人都能活命,我却要一个人去死,这不公平不公平。”
柯柳森长叹一声,对他低声说道:“你该记得这里是朝鲜半岛,不是我们的美利坚合众国,不熟悉民俗民风,不熟悉当地的国情,你到这里早晚是一死,今后投胎转世,记得不要忘了这点哦。”
“他们是共产党的国家,为何不遵守战俘国际公约?我想不明白。”埃文斯满脸泪痕。
“战俘公约是他们需要就有,不需要就没有,在必要时战俘公约顶个屁啊。像你这样挑战他的权威,无异于找死,我也救不了你。”柯柳森恨铁不成钢,这么蠢的人不死没有道理。
他转过身去,背后就传来了一声枪响。柯柳森身子一震,脸色煞白,他头也不回地走了。那些美军的医护人员全看得清清楚楚,个个魂飞魄散,一些人还瘫在地上,裤子都湿了。他们见惯了无数的生死,但自己人在面前死去,才感到生命原来是如此的脆弱。不等柯柳森再次下令,他们个个像卯足了劲,拼命地忙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