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老实交代,李穆大喝一声:“谁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今天你为什么去截访?”
“为什么去截访?”临时工眼神一片茫然,“我就是做这个的啊,订火车票,送礼,截访,我们驻京办临时工就是干这些活的。特别是截访,截住一个就有50块钱奖金,要是没截住,那就要扣30块钱。”李穆瞪了他一眼,他的记忆力立即就好了起来,“不过今天还真是奇怪啊,本来应该是省城驻京办的人来拦,不知道为什么谭主任叫我们来。而且还说一定要拦住,结果一大早就让我们来了,连吃饭都不准离开,足足等了大半天……”然后临时工以为猜到了李穆的心思,小心翼翼的问,“那两位大哥是李老板的人?哎呀,小弟真是不识抬举,差点坏了李老板的大事!谭主任可真不是个东西,也不过拿着几千块钱工资,干嘛坏李老板的事情啊。”
还几千块钱呢,凭着处级干部那三千多块的工资,在京城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不过驻京办主任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职业,下面的省市逢年过节什么的都要给各大部委送礼,送礼当然不能只送部长副部长,下面那些厅长处长乃至科长统统都要送,加起来就是好几千上万人了,最便宜的一份礼物至少几百块,贵的要好几千,这一次就是上百万,一年下来起码也要上千万。还有省委书记副书记,省长副省长乃至下面的厅长进京,驻京办都要接待,还要帮他们找人找场子。
所以驻京办手中流过的接待费好几千万,只要扣下一点儿,就能捞得脑满肠肥。驻京办这么个职位,虽然没有实权,但是很有油水,而且还能广布人脉,对今后的进步很有好处。一向都是八面玲珑的人物才能拿到的职位,谭日贵刚才出口不逊,那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临时工也察觉了有些不对,这时候回想一下,立即就有了推论——那两个农民来告状,肯定是李穆主使,谭日贵就要来阻止。中间牵涉到多少钱什么官,临时工也不想去管了,反正这样的*不是他这样的小人物能够涉及的领域。
李穆也不解释,“你现在和我回去找常所长,告诉他谭日贵不是叫你把那两个农民大哥送回去山南省那么简单,而是要把他们打一顿……就直接说要打断手脚吧,要教训他们一次,让他们永远都不敢再来上访。”看了临时工一眼,知道他有些不愿意,要是这么说的话他的责任也很多,于是又加了一句,“不过你觉得不妥,怎么能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呢,于是反驳了几句,没想到谭日贵大怒,就要把你开除了,然后自己带队去找那两个上访的。所以他才能够第一时间跑来我家。”
说完了条件,接下来就应该威逼利诱了,胡萝卜和大棒一起下,少有不就范的,“你也听见了,那个谭日贵如此羞辱我,我不报此仇誓不为人。要是你不肯作证,你知道后果!不过要是你肯作证,这里有两张5万块钱的购物卡,就送给你了。反正谭日贵是死定了的,你做不做证都一样,何必为了这么一个必死之人,把自己也搭上去呢?”
两张卡片不如两叠毛爷爷那么激动人心,不过对于临时工来说也够了,他不过是一个月两千多块钱的底薪,加上奖金也不过是三四千块,十万块就是两三年的工资了,“这个这个,李老板,要是这么说了,以后我这份工作可没得干了。能不能……多加一点?或者让我去您那里当保安,我是很能打的。”临时工有些心虚的说。他这样的临时工,肯定是没法子转正的,想要升职当然也没指望,万一出事,立即就会被人抛出去当替罪羊。
“我那里规矩很严啊,不是能打就行。”李穆说。不过临时工一再表示自己遵纪守法,读小学的时候就是三好学生(读完小学就出来干活了),熟读法律法规(要保持抓人的时候不触犯法律),不论李穆那里规章制度多严都没问题,于是李穆就答应了,当然不能放在自己家做保安,送到紫竹林去好了——这个时候李穆才知道这个临时工叫做白条瑞,人称浪里白条,以善于给临时工(真正的临时工,临时找来干活的)开白条闻名。
和白条瑞商量好要怎么无线谭日贵,李穆就带着一大堆人进到派出所,找到常汉,他正在喝茶看报,看到李穆进来了,还带着那个临时工,顿时有点脸红,连忙解释说:“这个……那些山南省驻京办的临时工,其实也没做什么事,本来想要拘留几天让他们长长记性,不过他们都作出了深刻检讨,我们拘留所又满了,所以就让他们先回去反省反省。”
李穆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说:“常所长,我发现了一个新情况,所以就来找你了。这件事有些严重啊,我听了之后非常吃惊,立即就来找常所长了。”非常严重的情况,自然也要对应非常多的贿赂,所以常汉一听,就抖了一下。他又不敢收李穆的钱,也不敢拒绝李穆的要求,那不是要出白工?简单的事情也就算了,非常严重的情况,那可真是赔不起啊。
“这个……李老板,我们只不过是派出所,”常汉想好了推脱之词,“要真是很严重的事情,不如还是去我们的上级部门吧?”借着常汉就解释说,他们派出所除了几个民警就是户籍警,再加十几个辅警,实在是不能打。不如去上级的公安局,那里刑侦经警什么的一应俱全,告什么都方便。
不过李穆还不想把事情闹这么大,谭日贵究竟是不是幕后黑手或者幕后黑手的一部分,现在还不确定呢,先把他的公职弄没了算了,就当作他出言不逊的惩罚。要是以后查实了,没有公职护体,这家伙就是一块肥肉……好吧,也许是一块很能打的肥肉,但也只是一块肥肉而已,不论杀人还是抓人,人多势众都比独行侠可靠无数倍。“常所长你过虑了,”李穆对他说,“说严重其实也不怎么严重,最多也就是谭日贵开除公职而已。”
要开除公职,那么随便定一个罪就可以了,只要是违法犯罪了,公务员就得开除。当然最好就是*了,算违法犯罪,名声也全毁了,要是哪一个领导干部*被抓起来处理,那可真是永世不得翻身,就算后台硬起复了,要任职公开征求意见的时候,别人来举报他曾经*被抓,道德品质不好,不适合担任此职位。谁都没法子反驳这一次按,那这个职位肯定就黄了。
“开除公职啊?”常汉心里头一惊,心想这个李穆下手还真狠辣,他们这些公务员,一生的信仰前途乃至兴趣爱好都在这个公职上,没有了公职,那就是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不过谁教谭日贵失心疯呢,当着那么多人胡说八道,李穆要是放过了他,以后不就名声扫地了?“这个……我也没法子做主,不如李老板还是去找局长吧。我们只是一个派出所,了不起抓些小偷,谭主任他可是个处长。”
这时候外面走进一个人来,龙行虎步虎虎生风,肩膀上面两枚四角星花,正是主管常汉的公安局长李德仁。要是外放出去,这个级别就是县公安局的局长,还能够兼任副县长,可以说得上是一方豪强。但是在京城,,还什么都不算,只是官僚阶级底层干活的苦力。他也在李穆的大闸蟹生意上投资了五百多万,拿到了李穆加拿大湖边酒店的一点股份做抵押,可以说是自己人。“处长怎么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李德仁说,“哪一个谭主任得罪了我们李老板?”
“局长你来了!”常汉连忙让座,一边给李德仁倒茶,一边把事情解说了一遍,“今天有人拿着凶器去李老板家,被李老板的保安抓住了。我们赶到以后就把那个杀手逮捕了,谁知道又来一个杀手,还是被抓住了。这两个杀手我们都关在号房里面,准备押送过去局子里做进一步的审问。”
“恩……那个谭主任怎么了?”李德仁问,“难道杀手是他叫来的?”他随口胡说,却不知道李穆也是这么想的。
“没有,抓到了两个人,我们就在附近搜索,生怕还有杀手的余党,就碰上了几个山南省驻京办的临时工在截访,我们生怕他们也在做什么不法的勾当,也一起带了回来仔细盘问。没想到那个山南省驻京办的谭日贵谭主任,冲出来大骂一通,还想把人抢回去。”凭良心来说,常汉这么一段话已经是很偏向李穆了,和事实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生怕临时工反驳,不断地用眼睛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