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顾昭文听了自家妹妹这些日子的遭遇,又听说了萧让、韩烨斗法的诸多计谋神策,不禁背后栗然——萧让纵使有诸多不对,可那韩烨更不是什么敦厚温良之人!自家妹妹身处的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
照顾昭文的想法,是当即就要带着顾熙言返回盛京,离开此地的。可是顾昭文此行来章台乃是奉命公干,一行同僚皆是男子,若是顾熙言跟着他们一起回盛京,一路上只怕有诸多不便。顾熙言好说歹说韩烨准备派人送自己回京,顾昭文才迟疑地妥协了下来。
“真是世事难料。”
顾昭文席地而坐,望着对面儿许久未见的自家妹妹,面有虑色,“当年你身染天花,我随父亲母亲去扶荔山上接你,原来你嘴里一直念叨的‘玄哥’,竟然是韩国公世子韩烨。”
“熙儿,你跟哥哥说句实话.......”顾昭文道,“你和萧让和离可是认真的?又是否是因为韩烨而起?”
顾熙言轻启朱唇,“和离之事,熙儿是认真的。我和韩烨之间从未越过雷池半步,行事也合乎礼法.....并非外界传言那般。”
顾昭文闻言,才放心的点点头,“无论熙儿做什么决定,都无需害怕,哥哥永远都站在熙儿的身后。”
顾熙言心头一暖,抿了抿唇,又问了顾父、顾母和顾江氏进来是否安康。顾昭文一一答了,又听顾熙言问道:“不知嫂嫂身子怎么样了?”
顾昭文眉眼含笑,“你嫂嫂身子无甚大碍——如今怀胎四个月,正是辛苦的时候。前些日子有大夫前来诊平安脉,说是到了能看孩儿胎象性别的月份,那大夫说,你嫂嫂腹中的孩儿乃是一对龙凤胎!”
顾熙言闻言一喜,笑道,“龙凤胎极其难得,想来嫂嫂是个好福气的,将来生产之事也定能平安无虞。”
顾昭文望着顾熙言的笑颜,心中一阵酸涩——自家妹妹体虚气弱,打小便是用各色补药将养着的,想来,这腹中两个月的胎儿本就得来不易,方才顾昭文又听闻了顾熙言前些日子险些小产的事,对萧让、韩烨的两腔怒火更是达到了峰值。
当初是他亲自把妹妹背上平阳侯府的花轿的,如今,萧让是怎么照顾她的?
那韩国公府的世子当年性命垂危,全都仰仗外祖医术高明,才能安稳活到今日,如今,韩烨便是这般报恩的?!
顾昭文长长叹了口气,握了顾熙言的手道,“熙儿,咱们先离了这龙潭虎穴,万事回家再说——至于和离之事,以后你若是不想再见萧让一眼,便由哥哥全权代为处理!熙儿不必为此事忧心!”
“熙儿腹中的孩子,以后便是咱们顾家的宝贝,咱们顾府虽比不得他们平阳侯府那般天潢贵胄,可也是清流世家,书香门第——父亲,母亲,哥哥便是养你在府中一辈子,都是使得的!”
顾熙言听了这番话,心中一片暖融融的,红着眼眶糯糯唤道,“哥哥......”
那厢,红翡、靛玉奉上两盏香茶,默默退到一旁。
方才,顾熙言拉了顾昭文便离开了假山,一派混乱之中,她只匆匆看了萧让一眼,也不曾注意他被顾昭文打到了没。
顾熙言默了半晌,掖了掖眼角的泪,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他怎么样了?可有伤到?”
顾昭文闻言,端着茶盏的大手一顿。
靛玉一脸奇怪道,“不知小姐问的是谁?”
红翡白了靛玉一眼,回话道,“公子那一拳正好打在侯爷胸前,想来并无什大碍。”
顾昭文听了这主仆的一问一答,一口茶水呛在嗓子眼,忍不住轻咳了两声,眉宇间更添忧虑之色,心里头把萧让翻过来覆过去骂了个遍。
——这两个人,竟是“说是无情道有情”!只怕方才说着要和离,也不过是口是心非罢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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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章台之会,可谓是风平浪静地开始,愁云惨淡地结束。
一开始,两方人马都存了糊弄过去的心思,可直到酒过三巡,上首主位上坐着的的参知政事胡文忠胡大人提起“同室操戈,相煎何急!不如携手议和,共对月氏”之事,引起两方谋士唇枪舌战许久。
那厢,自斟自饮了数杯的萧让竟是突兀抬手,止了一室喧哗,道“今日和谈,四殿下麾下毫无诚意。我等不必荒废功夫,再在此地久留。”
原是今日宴饮到一半,萧让便提剑出了宴饮厅堂的门,男人一去许久,等再回到宴席中的时候,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森森冷意,周身气场骇人。故而此时萧让出声打断,在场众人皆是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那厢,胡大人急出了一头冷汗,“侯爷留步,今日和谈之事,还未说完呐!”
今日章台一会,想必谁都不愿意来,只是顾虑者不能失去天下民心,才点了头前来糊弄过去。
只见萧让一身甲胄,于门前回首,眸色锋利如刀,竟是再也不愿意忍下去心中那口郁气,“今日,本候与韩世子无事可谈,也无需和谈。还望世子转告四殿下,来日沙场上见,且等着本候大杀四方罢。”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只见韩烨缓缓起身,举杯笑道,“韩某人必将此话带到。来日黄沙百战,韩某人也必将奉陪到底。”
萧让闻言,勾起薄唇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当即带着一大片人马,哗啦啦地步出了大堂。
上首的胡文忠胡大人见了两人破罐子破摔的言语,竟是一个不慎跌坐在了坐榻上,哆嗦着下令,“快、快去信一封,秉明皇上谈判破裂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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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明日,顾熙言就要启程返回盛京了。收拾了一晚上的行装,方才得了空当,打算带着丫鬟碧云去向韩烨辞行。
主帅营中,齐恕挑开大帐,匆匆上前道,“秉世子,方才得到的消息,四皇子殿下竟是意欲勾结月氏,与其里应外合,一同对抗萧让。”
韩烨闻言,当即将手中一卷兵书远远一扔,“愚钝至极!”
太子和四皇子争皇位算是双龙夺嫡,可一旦四皇子和月氏勾结,那便是坐实了“勾结外贼”之名!
韩烨曾明确地反对过四皇子这个想法,可如今四皇子竟然想背着他这个主帅,偷偷地引狼入室!
“四殿下此番故意瞒着世子,那送信儿的兵吏已经前往月氏了,只怕.....此事已成定局。”
“即刻叫姜纨前去周旋!月氏的铁骑不能踏入我大燕一步!”
请神容易送神难,唇亡齿寒乃是兵家大忌。四皇子未免想的太过简单了!
韩烨心中千头万绪,一口怒气郁结在胸膛里。他眉头紧皱,单手捂着心口,痛到骨髓深处,竟是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齐恕见状,登时神色大变,满面惊慌道,“来人!快叫大夫来!叫大夫来!”
那厢,顾熙言刚走到大帐之外,听见帐中喧哗之声亦是一愣,立刻掀了大帐,匆匆跑了进去。
只见韩烨正捂着心口半躺在齐恕怀中,明显是心疾又犯了。他身上的白色锦袍已经沾满了暗色血污,完全看不出原来一尘不染的本貌。
顾熙言竟是被吓呆了,红着眼睛看他许久,才哭道,“药呢!世子的药呢!快拿来!”
齐恕哭道,“世子的药.......那药用料珍贵稀缺,以往每次去扶荔山上配一次药,也只够吃半年的。上个月,药便已经吃完了!世子说他对不住姑娘良多,因而没有颜面再去扶荔山求药.......近来世子的身子诸多不好,一概是瞒着不叫姑娘知道的!”
自打离开了江淮,韩烨的身体便每日愈下,心疾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间隔的频率越来越短,他早已有察觉。
顾熙言闻言,眼泪纷纷夺眶而出,视线所及,一片泪光模糊——这么算来,从这一世韩烨重生之后,他就没有再去扶荔山上求药!
韩烨捂着心口,粗粗喘了几口气,低声斥道,“住嘴!”
齐恕当即伸手给了自己两个耳光,“是属下多嘴了!世子赎罪!”
顾熙言满面泪痕,心中悲痛难忍,几乎是尖叫地喊了出来,“既然没了药,那便叫人快马加鞭去外祖山门前求药!你这是在做什么?用自己的身子赎罪吗?”
“你的命是外祖千辛万苦救回来的!怎容你如此糟践!”
韩烨闻言,竟是艰难地伸了手,一把握住顾熙言的手腕,他面色及其痛苦,清风霁月的一张面容几乎扭曲,“熙儿真的想为我求药吗?此生.....不是萧让死,就是我活!这药,熙儿确定要为我求来吗!?”
顾熙言被他如此质问,竟是愣了。她望着一身是血的他,几乎是无助到了极点,不住地摇头哭道,“韩烨,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可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事,完全是出于道义,而不是出于不舍。
韩烨沉默了许久,方强忍着心口剧痛,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来,“熙儿不叫我死,我便不会早死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加更,是双更还是三更emmm得看有没有小可爱夸奖了(傲娇
ps打个预防针,明天剧情有大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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