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萸溪兄,是不是告诉稽亭兄,这次的事情不要闹得太大。”
谭延闿犹豫着道。
这段时间闹得风波太大了。谭延闿受到了湖南巡抚庞鸿书和湖南新任按察使庄赓良的警告。谭延闿算不上是革命党,顶多就是同情革命党。或者说他对于目前满清朝廷不满,主要是因为他认为他们这些士绅的权利不大,而不是真心的支持革命党。现在受到了湖南官府的警告之后,就有些摇摆不定。
谭家,是湖南大族。
谭延闿的父亲更是曾经的朝廷重臣。谭延闿的父亲谭钟麟几乎把清朝的地方总督轮流做了一遍,陕甘总督、闽浙总督、四川总督、两广总督到最后做到了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
也因此谭家是一个影响力很大的家族。
但是谭延闿不愿意冒险。
今天二十六岁的谭延闿有些担心,担心受到庞鸿书和庄赓良的怒气。到时候庞鸿书和庄赓良会不会把气撒在自己家身上。
这是谭延闿最担心的。
因此谭延闿把自己的担心和龙绂瑞说了一下。也是想建议一下龙绂瑞,这次的事情是不是不要弄得太大。
龙绂瑞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我回去跟我大哥商量商量。”
不仅是谭延闿一个人,几乎所有的湖南士绅都受到了官府的警告。别看这些士绅平常都牛气哄哄的,一旦真的受到官府警告之后,谁也不愿意真的做出头鸟。
他们的确不怕一般的官员。
但是现在可是涉及到了陈天华。陈天华是朝廷挂了号的革命党,为了这么一个人和官府争斗,很多人觉得得不偿失。毕竟他们是可以压制住湖南官员,但是现在还是大清的天下。
要是朝廷真的怒了。
不再顾及这些湖南士绅的影响力,想要来个杀一儆百、杀鸡给猴看,谁也不愿意做那个倒霉的鸡。
就连谭延闿此等人物都有一些退缩,何况是其他的那些士绅。
…………
“哼。大哥,祖安平常看起来很是豪气,到了重要时刻,却想做一个缩头乌龟。真是看错他了。”
龙绂瑞是不满意谭延闿的畏首畏尾的。
现在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哪里还能往后退。只要往前继续推下去,他庞鸿书还能怎么办。这么多的湖南学生参加、这么多的湖南商界的人参加,庞鸿书不动这些人,难道还敢动湖南士绅不成。
除非庞鸿书是不相干了。
湖南士绅任何一个家族拉出来,的确是无法抗衡一位巡抚。
但是湖南士绅很多都是联络有亲,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们都愿意形成一个力量对抗。到时候不要说是庞鸿书一个巡抚,就算是满清朝廷也要考虑后果。
谭延闿太懦弱,哪里有平常的豪气。
真是看错他了。
龙绂瑞很生气。
龙家和谭家在上一辈当中也是联姻过的。所以两家一向很近,而且龙绂瑞和谭延闿两人的很多观点也相同,所以一直关系都很好。可惜这次谭延闿有些动摇,让龙绂瑞非常不屑谭延闿。
龙璋现在想的也多。
因为龙家一样受到了官府的警告。当然他们是不会明目张胆的警告龙家、谭家这些湖南大家族。他们是婉转的告诉这些家族,不要太过分。
告诉他们,现在还是清朝天下。
“萸溪,你不懂。一个人最厉害的本事就是忍。”
龙璋笑了笑。
龙璋心中也是讨厌谭延闿这种顾首顾尾,毫无魄力的样子。但是龙璋同样认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在乱世中活的最久。自己家的这个老八,学问很好、也很有勇气、也非常重义气,可是他仅仅适合做一名教书匠。
他或许能够得到很多人的敬重,能够让很多人当成是朋友,但他是不适合做官的。
相反谭延闿那样才是做官的好材料。
“大哥,你是什么意思?”
龙绂瑞不明白龙璋的想法。
“我们是同盟会的人,当然应该要听上面的意思了。你去问问张子清的意思。他什么意思,我们就怎么做?”
龙璋眯着眼睛想了一会,笑着对龙绂瑞道。
…………
离陈天华和姚宏业的灵柩反湘的日子越来越近。
长沙的气氛也是越来越紧张。
庞鸿书和庄赓良的压制看似成功了。很多起初叫嚣的那些湖南士绅很多都息了声。连当初最支持禹之谟的谭延闿都缩了头,很多人认为这次的较量当中禹之谟是彻底的失败了。
时间慢慢的到了1906年5月29日。
从上海到湖南,两位的灵柩从水路走了两个月。终于到了。
当所有人都认为湖南不会出现大问题的时候,当庞鸿书和庄赓良都稍微放下心的时候,事情就像是突兀而来一样,震惊了整个湖南,震惊了整个中国。
到了那一天,所有的学生在一瞬间就像是军队一样,从各个学堂走了出来。学生都统一戴草帽,手执白旗,脚蹬布鞋,身穿白色制服,队伍非常整齐。全长沙的学生几乎全部出动,人数竟然是超过了万人。
不仅是学生,还有老师,还有一些其他人都加入了这个行列当中。
庄严浩荡的送葬队伍绵亘十余里,观者倾城塞路,自长沙城中望去,全山为之缟素。
他们举起了一个大大的挽联。
这是禹之谟亲自为陈天华和姚宏业写的挽联。:“杀同胞是湖南,救同胞又是湖南,倘中原起事,应首湖南,志士竟捐躯,双棺得赎湖南罪;兼夷狄成汉族,奴夷狄不成汉族,痛满酋入关,乃亡汉族,国民不畏死,一举伸张汉族威。”
最前面的人高举着这个挽联。
队伍是越来越大。
整个长沙都震动了。
俞浩庆大惊、庄赓良大惊、庞鸿书大惊。
甚至整个湖南士绅都是大惊失色。
陈天华可是反贼,可是朝廷通缉的革命党。却在长沙造成了如此的影响。
而到了这一天,不仅是长沙的学生。很多其他城市的学生也是跋山涉水的来到了长沙,这批人也是源源不断的加入这个送葬队伍当中。队伍人数继续增大,一直到了离开长沙的时候已经是三万多人。
禹之谟他们要把陈天华和姚宏业葬在岳麓山上。而去岳麓山上要过湘江,湘江没有任何的桥。禹之谟之前是动员了千艘船,但是因为人数的不算增加,禹之谟紧急增加了两千艘船。
整个湘江是千船齐发,轰轰烈烈。
但是因为人数太多,无法从一个地方渡过。所以禹之谟和宁调元两个人分了两个地方开始过去。
一直用了几个小时,所有人才渡过了湘江。
而旁边原来是为了压制今天活动的清朝官员都愣住了。庞鸿书、庄赓良、俞浩庆等人带领警察是亲自到了现场,但是看到这超过十里的队伍,看到几万人的队伍,愣在那里根本就不敢管。
他们甚至连反对的声音都不敢出。
因为这个队伍有一种肃杀之气,每个学生都像是一个愤怒的炸弹一样。谁也不敢去干扰他们。
几个小时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岳麓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