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
张学文抬头看了一下但懋辛,但没有说话,而是继续批阅文件。但懋辛也不敢说话,只能是站在那里。对于但懋辛,张学文是非常不满的。
虽然能力很强,也很聪明,但是格局太小。
为了一个省长位置,玩这种小聪明,实在是不堪大任。挺聪明的一个人,或者说平常很明白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幼稚。
但懋辛今年才三十岁。
以他的功劳,只要一步一步稳步发展,未来能跟走到什么地步谁也说不好。毕竟他还有三十多年的政治生命。以后就是无法成为总统、总理,但混个副总统、副总理还是大有希望的。可是太年轻,太着急,急于扳倒唐天喜,然后自己成为河南省省长。
太着急。
吃相太难看。
简直是愚蠢透顶。
很多中央的领导对于但懋辛有不少非议,认为他为了一己之私,差一点耽误河南的发展。毕竟河南已经被中央定位为重要的交通枢纽省份,也是马上就要进行的黄河、淮河治理的总指挥所。河南绝对不能出问题,这里可是中原。
可是这一次的贪污,河南最严重。
因此很多人对于但懋辛有很不好的看法。
要不是但懋辛曾经在西北战场上功劳颇大,和军方关系很好。包括目前东南军区的司令员程潜、西藏负责人尹昌衡、西北军区司令员孙岳、还有张纺、胡景翼、冯玉祥、鹿钟麟、孙兆鸾这些军方大将都有非常好的私人交情。而且在四川和河南当副省长的时候,能力还是相当强。在两地都有不错的政绩。
加上但懋辛毕竟是张学文幕僚出身,所以大家才留个面子。
不然早就要问罪。
借口实在是太好找。你一个掌握实权的副省长,看着河南那么大的贪污案,竟然不知道?如果是不知道,那表明你能力不足,不足以担任副省长职务。
如果你知道,但当作不知道,那么问题就更大。
撤你的副省长位置,轻而易举。只不过考虑多方面,大家才没有动手。
张学文因此也是晾他一下。
“但省长来了,请坐。”
张学文这么客气,可是让但懋辛吓着了。但懋辛立马道:“总统,我是来检讨错误的。”
“你有什么错误。”
“我……”
“好了,别说了。你知道别人说你什么吗?有小聪明,无大智慧,难堪大任。没有大局观,不适合在中央工作,不适合负责地方全面工作。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总统,我……”
“砰——”
张学文直接就拍了桌子。
然后指了指但懋辛道:“知不知道你这种叫什么,愚蠢。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没有人知道,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能够满过别人。扯淡,你那点小心思,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我本来指望你过来帮我管理天津,准备让你担任天津市长。可是你看看你自己都干了什么事情。我让你在河南,就是让你干这种事情的。一个小小的省长,有那么让你心急。自毁前途。”
张学文是劈头盖脸的狠狠地臭骂了一顿但懋辛。
真的是如此。
因为随着欧战开始,天津慢慢的成为华北贸易中转站。张学文本来准备让但懋辛成为天津市长,好好梳理一下天津。因为天津虽然没有上海那么复杂,但这里的势力也是盘根错节。加上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租界区,管理起来需要一个能力很强的人。但懋辛的能力没有丝毫的问题。可是但懋辛现在弄出这样可笑的事情,中央很多大佬都对他有看法。
张学文也不可能强行让他担任天津市市长。
张学文是非常喜欢但懋辛的。
能力强、反应快,能够很快的接受新思想。而且如果说有一个不光彩的想法,那么就是但懋辛是张学文嫡系人马。张学文非常愿意给他机会。
可是但懋辛太让张学文失望。所以才会忍不住大骂但懋辛。
“坐下吧。”
“是。”
但懋辛没有想到问题会这么严重。的确是那句话,但懋辛年纪太轻。而辛亥革命开始之后,但懋辛立的功劳太大,以至于他的地位上升太快,开始有些飘飘然。本来以他的聪明是不可能犯下如此拙劣的错误,但偏偏这么聪明的人,就犯下了这样愚蠢的错误。
看到唐天喜这个北洋军的叛徒,在那里干河南省长这么悠哉悠哉,让他非常不忿。
你唐天喜当年还是老子的阶下囚。
凭什么你当河南省长,老子要给你当副省长。
所以就着急一些。
完全把平时的稳重和聪明都抛之脑后。
“你就继续给我当你的副省长,沉寂一段时间,好好的想一想。想想以后应该怎么办。以后别做这种看着聪明,其实愚蠢透顶的事情。在河南给我做出几件漂亮的事情,也算给我争脸。”
但懋辛张学文是准备大用的。
毕竟但懋辛才三十岁,能力、才干都无可挑剔。在人民党三十岁上下的年轻干部当中,但懋辛是一个不输于刘复基、蔡济民、陈调元这些人的大才。
甚至他们都是预定的人民党后备干部。
人民党目前的高层当中,禹之谟五十岁、李燮和四十三岁,后面还有廖仲恺三十九岁、张静江三十九岁是属于中坚干部,在下面就是刘复基、蒋翊武、蔡济民、陈调元、但懋辛这些三十岁上下的年轻干部。
可惜但懋辛自己耽误自己的发展。
他在这里耽误几年时间,而其他人却不会停止进步。一步落后,以后有可能就失去赶上他们的机会。
“是。”
但懋辛也是沮丧,不过他很快道:“总统,我有一件事情要汇报。”
“说。”
“刘青霞,你认识吗?”
“废话少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张学文一点都不客气的斥责一下但懋辛。
刘青霞?
这可是同盟会强人,或者说这可是辛亥年间相当知名的一位女权领袖。刘青霞本姓马,是满清末年的地方大员马丕瑶的女儿。马丕瑶在山西开始做官,从一个县官开始,一路攀升。
担任太原知府的时候因为组织救灾,实行固防,断冤案,成绩显着,受到当时山西巡抚张之洞的青睐。张之洞专门给朝廷推荐马丕瑶。
很快马丕瑶就开始担任山西按察使,几个月之后又是成为山西布政使。两年之后调任贵州,担任贵州按察使兼任贵州布政使。不过刚刚在贵州担任四个月之后,就任命为广西布政使。
两年之后成为广西巡抚,五年之后成为广东巡抚。
当年也算是赫赫有名,是满清末年名气不小的地方大员。
马青霞后来嫁给了刘耀德,所以大家才会称呼她是刘青霞。刘青霞的夫家,刘耀德的尉氏刘家,号称是河南首富,被当地称之为“刘半县”。
也就是说尉氏县城一半以上的房子是刘家的;刘氏家族的“七十二盛、八十二茂”,以及其他大小生意遍布数十个城市,刘家人自夸:“南京到北京,不饮别家水,不宿别家店”。
刘家的富裕远近闻名。
不过刘青霞的这位夫君,有很多传言。此人是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为人不坏,出手大方,在族人中颇有好评,但轻薄肆意之举,更是名声远扬。
他平常没事情,去喝茶,就喜欢往地上扔金叶子玩乐。也就是把金叶子扔出来,然后看大家抢金叶子。这就是他的一个玩乐方式。
既可以看出刘家的富裕,也可以看出刘耀德此人的性格。
甚至当地还有这样的传言。刘耀德此人在各地巡视生意时,晚上闲来无事,常包下整座妓院,令妓女脱光衣服在各自室内等候,他逐一走进房内,仅在每个妓女臀部拍两下即离去,称作“拍响瓜”,以此为乐,以此为荣。
也就是典型的纨绔子弟而已。
刘耀德的身体从小就不怎么样,稍微长大之后就开始抽鸦片、逛妓院、不注重保养,所以结婚几年之后就死了,连个后代就没有留下。甚至后来还有故事。说他刚刚病的时候,他母亲贴了告示:邀天下名医为自己儿子治病,只要过来为自己儿子治病,一天一个金元宝。
全国各地的名医来到他们家之后,就在那里拖时间,不给他好好治病,只是吊着一条命。好为了每天拿一个金元宝,最后把病拖成了重病,让他一命呜呼。
当然这都是民间的传言,是不是真的谁也说不好。
不过刘耀德此人是纨绔子弟,这个是确凿无疑的。应该说马青霞的婚姻是不幸的。
可是刘青霞不是那种怨天怨地的怨妇,相反他是一个从小饱读诗书,接受过新思想的女性。在刘耀德死了之后,他跟着自己的二哥一起留学日本。在日本认识了很多女权领袖,包括认识了孙中山、黄兴、廖仲恺他们。跟着自己的二哥也加入了同盟会。
她在同盟会赫赫有名,是因为她有实力,她们马家本来就是河南望族。她的夫家更是河南首富,而她的夫君刘耀德是刘家最富裕的一房单传,刘家财产大部分都是刘耀德的。
所以刘耀德死了之后,这些财产就落入刘青霞手中。
她用这笔钱大力发展河南的女子教育,支持孙中山的革命活动,是清末民初非常着名的女权领袖。还有很多革命党当年被追捕的时候,都是马青霞利用自己特殊的身份保护他们的。以至于后来都有人这样描述清末女权领袖,“南秋瑾,北青霞”。
而且他的哥哥,也就是带她留学的二哥马吉樟在同盟会也是地位不低。
这样的人物张学文岂能不清楚。对于她张学文可谓是如雷贯耳。
“总统,刘青霞愿意把自己的家产全部贡献给国家。”
“什么?”
张学文疑惑。
虽然辛亥革命的时候,有很多人毁家支持革命。就如现在担任纪律检查委员会主席的刘公,他的家产在辛亥革命年间也是败得差不多。
因为共进会的经费,一大半都是刘公用自己的家产补贴的。
刘家是湖北望族,族人也非常多。但是刘公不仅把自己父亲留下来的那一份给败光,连自己几个叔叔的钱也骗了不少。包括当初跟自己叔叔表示,自己有机会成为一个四品大员。忽悠自己数数给他八千两的银子,转手就交给了共进会。
因此刘公当时是刘家族人人人痛骂的败家子。
可是革命之后,还把家产献出来,这好像并没有多见。
“其实早在辛亥革命刚刚结束,总理担任南京临时政府总统的时候,她就表示要把财产交给新政府。可是后来的事情总统应该知道,局势一直都是非常动荡。现在局势稳定,她找上了我,希望把自己的财产贡献给国家。”
“奇女子,奇女子。”
张学文不得不感叹。
刘家,虽然张学文没有真正的去关注刘家,但刘家号称是河南首富,家产规模可以想象。就算是现在,中国最大规模的旅店,也就是客栈连锁店,就是他们刘家的。
用他们的话来说,不管是去哪个城市,都有刘家的客栈。
而且刘家曾经也涉足过当铺、钱庄、银号等,当年开设了一百多个铺子。不过后来把他们都转让给了其他钱庄。而且刘家在全国各地拥有四十多万亩地。
甚至包括南京、武昌这些城市,都有十多万亩的地。
各种房产、地产、以及其他的商业铺子,估计刘家的财产不比那些南浔富豪差。按照人民币计算,刘家的资产在两千万人民币以上。
这么大一笔资产,就愿意贡献出来,张学文都不可能不动容。
“怎么,可是有什么问题?”
“是。”
“什么问题?”
“她的族人,应该说是她夫家的族人不认可。他们开了家族大会,要剥夺刘青霞的家产继承权。”
张学文皱了皱眉。
剥夺家产继承权?
这是什么意思。
“剥夺家产继承权?那到底这笔家产应该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