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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自鸣钟“滴答滴答”的响着,白宗林坐在太师椅上,阴沉着脸,抽着水烟,喝着茶水,偶尔抬眼冷冷地望望白坏水。
白坏水的汗下来了,在镇上的穷人看来,他是白家大管家,威风赫赫,不可一世。可在主人面前,不过是条瘌皮狗。
“我就出去两天,你就办了件好事啊,上好的虎皮,就这么放跑了。”白宗林将水烟壶猛地顿在桌子上,气呼呼地骂道:“还丢了白家的人,你这年纪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白坏水哭丧着脸,讷讷地说道:“小的也想,也想把虎皮留下,可,可那小子就是不肯把虎皮背来,没办法,这才……”
白宗林一听,更加生气,腾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两步走到当地,骂道:“蠢货,笨蛋,他不肯把虎皮背来,你不会先拿钱买下,再派人盯着,在镇外把钱抢回来。你不是不知道,再过些日子,就是我叔的六十大寿。他的心思,我早就跟你说过,白家是伯延县的老大,我叔的太师椅上就缺一张上好的虎皮来撑门面,显威风。你可倒好,买又没买到,抢也没抢来,倒让姓张的看了个笑话。”
“是,是,小的蠢,小的笨。”白坏水用手抽了自己两个嘴巴,眼珠转了转,把事情又推到了胡老四身上,“都怪小的眼瞎,将胡老四当成了金镶玉,他打保票说手到擒来,没想到,却是个废物点心。”
哼,白宗林冷哼一声,又走回太师椅坐下。这不仅是虎皮没了,连筹谋好的向保安队掺沙子的计划也泡汤了。想再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就又要在县里走一遍手绪,到时候,恐怕张渊已经把保安队全部控制了。
白坏水屁颠屁颠地凑过来,殷勤地给白宗林点上水烟,谄媚地说道:“老爷,镇上新近来了个戏班子,里面那个旦角长得真俏,身段也好,是个小美人,不如请来——”
白宗林的脸色稍缓和了一些,翻了翻眼睛,说道:“你那狗眼识得什么美人,老爷我这回算是开了眼,那慕容家的小姐才称得上美人,别的都他妈的是糟糠。”
“慕容家的小姐?”白坏水略想了想,说道:“她不是早些年跟人私奔了吗?这事没人不知道啊,慕容老爷子不就是因为这事气死了,老太太听说也成了半疯。”
“是啊!”白宗林轻轻摇头道:“可这疯老太太在河边蹓跶竟捡了个半死的姑娘,非说就是自己离家出走的丫头回来了,抬回家去,稀罕得不行,还摆宴祝贺。嘿,捡个丑八怪也就算了,可这疯老太的命儿也真他妈的好,竟是个花容月貌的美人。你说,啊,真是让人心里别扭。”
“这慕容辰也由得老太太折腾?”白坏水问道。
“他,与其说是孝顺,按老爷我看,也是惦记那姑娘的美貌。”白宗林以己度人,满怀恶意地猜测道:“等老太太一走,那姑娘还不是被他搂到被窝里。”
“老爷看得准,定是这样,定是这样。”白坏水诤媚地恭维道。
白宗林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取笑了一阵子慕容家,又沉声问道:“对了,胡老四现在怎么样了?”
白坏水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肋骨断了四根,养好也不行了,他呀,算是彻底栽了。”
白宗林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口烟雾,缓缓说道:“我们白家不能担过河拆桥的名声,以后还得再招几把硬手呢!不过,你说象胡老四这样的人,残废了,又丢了大面子,他能不能想不开呀?”
白坏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说道:“想不开,是很有可能。只说他现在的伤势吧,恐怕也很难熬过这一关。”
白宗林抿了抿嘴角,露出一丝恶毒的笑容。胡老四已经没用了,治好伤还要花不少的钱,白家撒手不管,又坏了名声。白坏水这家伙,揣摸自己的心思,倒是很有一套,擦屁股的事情就交给他去办好了。
“你呢,办好这事,老爷我有赏。”白宗林露出一丝笑容,轻轻拍了拍白坏水的肩膀,说道:“然后呢,你去各个村子跑一趟,看能不能收张好虎皮。要是收不上来,老爷我还得想别的办法,掏弄别的寿礼。”
“是,小的尽快去。”白坏水受宠若惊,点头哈腰地答应道。
月亮已经照满了院,珍娘坐在炕上,轻轻哄着孩子,妞妞有了新袜子、新鞋,还有一个泥人,兴奋得很,好半天才睡着。月光从大树的枝叶里,从窗户的棂格里照进来,落在珍娘丰满的胸脯上。张小锁静静而温柔地看着妻子,听着远远的山野起风的声音。
“在琢磨什么?傻傻的。”珍娘轻轻给孩子盖好被子,似笑非笑地问道。
张小锁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我在想,要是你穿上那花布做的衣服,定比那画上的仙女还好看。”
“耍嘴。”珍娘轻嗔道:“拿了该是黄大哥的钱,又乱买了东西,爹骂你是骂得轻了,精神头儿又来了。”
张小锁挠了挠头,说道:“黄大哥是一片真心,拿着白花花的大洋在集市上推让,也不是个事儿。再说,我说好给他存着的。”
“人家要是不来取呢?”珍娘问道。
“那,那,那就给妞妞做嫁妆。”张小锁终于憋出一句话来,倒让珍娘笑弯了眼睛。
张小锁有些发窘,爬到炕上,一把搂住珍娘,笑道:“不许笑,我又没说错。还记得爹带咱俩刚进山的时候吗,咱俩还都是小孩子,可一转眼就长大了,还结了夫妻,有了小小孩子。妞妞长成大姑娘,也快得很。”
珍娘挣了挣,没挣开丈夫有力的怀抱,轻轻伸出拳头捶打了一下,说道:“别吵醒了孩子。”
嗯,张小锁觉得身上很热,他欠身吹熄了桌上用野物油脂和骨棒做成的灯,搂着珍娘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