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人对于把奠边府变成一只“发怒的刺猬”,给予越盟以沉重打击很有信心,连带着美国也对此表示乐观。
黄历却一眼便看出了奠边府防御体系的致命之处,不是他太天才,而是他对这个法国人的“滑铁卢”早就有搜集了地形地势等资料,并加以研究。当然,他不准备现在就说出来,法国人的失败对于南洋联邦实施计划,是个有利的前提条件。
“战争是综合性的,法国人或许会打赢奠边府战役,但却无法改变战争的最后结果。”黄历微微笑着,沉稳地表达着自己的意见,“打赢所有战斗,却输掉整个战争,这样的例子是存在的。我们在此讨论的是法国人失败之后的应对措施,以及对建立一个强有力的、顺从人心的南越政府达成共识。我想,现在准备这些并不早,甚至还有些晚。”
“总统先生为什么这么确定?”艾森豪威尔有些迷惑地问道:“难道你有一些特殊的情报,可以说明法国人很快便要失败了。”
“不是特殊的情报,而是综合全面的分析判断。”黄历很笃定地说道:“明年法国人遭到惨败的几率在八成以上。如果我们再不制定明确的应对方案,到时候恐怕会坐失良机。”
艾森豪威尔和杜勒斯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并不太相信黄历的话,但过于追究是不合乎礼貌的。
“越南民族联盟的吴庭艳是个很合适的人选,保大皇帝已经指定他为首相。”杜勒斯很明确地提出了美国政府心目中的扶持对象。
黄历淡淡一笑,说道:“正如法国人所说,我认为吴庭艳不能胜任这一职务,而且他还是一名‘狂热份子’。同时,作为一名天主教徒,他将难以得到大多信奉佛教的越南人的支持。我们应该换一种思路,不是看这个人能否符合我们的审美观和价值观,而是看这个人能为我们带来什么样的好处。”
“总统先生,你提议的人选潘光诞是个民族主义者,我们认为他日后将很难控制。”杜勒斯反驳道。
“正因为他是民族主义者,而且是在野人士,南越的贫困和政府军队的腐败才使他极有可能得到广大民众的好感和支持。”黄历仔细解释道:“至于控制,我认为这本身就是一个逻辑错误。贵国是想使越南成为一个遏制共产主义的壁垒,还是想使越南成为一个俯首贴耳,却毫无用处,只能依靠我们的军队才能维持的政府。”
“我们的军队?”艾森豪威尔轻轻摇头,说道:“对于我国来说,向越南派出军队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而且我们认为,有经济和军事援助便足以改变印支力量的平衡。”
“我对此不表示乐观。”黄历同样摇了摇头,说道:“如果钱和武器能起作用,法国人应该早就取得胜利了,但事实恰恰相反。相信贵国驻越南的军事观察团也会认为越盟的士兵有种殉道似的热情,而且有着充足的后备兵源。贵国不会认为一个腐败、丧失战斗意志的部队,会在战争中起到作用吧?少字如果贵国不愿意卷进越南的地面战争,那对于我国来说,就更没必要牺牲我们的士兵。”
这话就说得很重了,意思很明白,美国人又想在越南占据主导地位,又不想出动地面部队,光想着靠经济和军事上的援助,便指望南洋联邦的军队为之卖命,那是痴心妄想。美国要么做出让步,要么就准备自己去接手越南这个烂摊子吧
“吴庭艳是反对共产主义最激烈的人,他会作出任何事情来试图扑灭越盟所倡导的所谓**。”杜勒斯继续做着努力,“总统先生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我坚定地相信,选择吴庭艳,将使贵国领袖和公众的形象受到极大的损害,我国也不会再作出积极的努力来扭转越南局势。”黄历很坚定地地说道:“因为支持吴庭艳便是站到越南大多数人的敌对方面,流再多的血也不会改变这种形象,而且将注定我们干预越南的最后失败。”
“真的会如此严重?”艾森豪威尔对黄历的态度感到惊讶。
“法国人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教训。”黄历稍微放缓了语气,说道:“保大政府因为没有号召力,也没有得到越南人的广泛支持,以致于南越军队对法国人的作战毫无帮助。特别在政治上,完全不是胡志明的对手,这才是他们将要最后失败的根本原因。贫困和腐败,最容易成为越盟蛊惑人心的手段,事实上,越盟现在就做得非常成功。”
会谈现场变得压抑起来,美国人脸色不定,陷入了思索和为难的境地。
在杜鲁门政府时期,印度支那的重要性是根据法美关系和华盛顿旨在把法国重建成未来欧洲安全中心的愿望来衡量的。在冷战处于高潮以后和在新中国成立以后,法国在印度支那失败便被看成是遏制政策的失败。在艾森豪威尔时代,印度支那变成自由世界和共产主义之间的“试验场所”和着名的“多米诺骨牌理论”的基础,根据这种理论,印度支那的陷落将导致美国在整个地球的安全日趋恶化。
而实际上,从杜鲁门到尼克松,没有一个总统谋求在越南取得军事上的完全胜利,他们实际上也没有被关于进展情况的乐观报告所蒙骗,他们的战略是“坚持下去,以期他们的继续下去的意志会使共产党人软下来。”每一位总统所做的基本上是他认为在他任职期间防止gcd获胜而必须做的最低限度的工作。而越南的悲剧就在于此,美国总统们准备提出的妥协永远不可能导致战争的最后结束。
黄历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道:“这下子越南人可该自吹自擂地说他们那里是最富饶,最具有吸力的地方。否则,为什么法国人要拼命地流血,连美国这样富有的国家也在关注他们。而在我看来,一个穷得只剩内裤的乞丐也有人争着去抱回家养,还争得面红耳赤,真是一个绝大的讽刺。”
这种自嘲似的调侃缓解了紧张的气氛,艾森豪威尔和杜勒斯都笑了起来,是呀,他们能从越南得到什么,只要根本目的达到了,又何必为一个小小的越南伤了和气呢?
“据我们所知,潘光诞在前些日子被法国人抓进了监狱。”杜勒斯转换了话题,表示这个人选之争有了松动的可能。
“英雄的身上哪能没有伤痕?”黄历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们两国应该在此时伸出手来,拉他一把。然后再安排他进行一次政治性质的出国旅行,我们两国可以给予其相当规格的礼遇,这样做会让越南的某些势力派明白,吴光诞在我们两国政策决策人中的声望和地位。当然,贵国也可以借此考察一下潘光诞的个人能力和政治理想。”
“好啊,我对总统先生赏识的人物倒是很期待。”艾森豪威尔一捶定音,双方对此都做出了适当的让步,总算达成了妥协。
接下来,会谈的话题依然围绕着印度支那问题展开,老挝、柬埔寨是越南问题绕不过去的两个困难。
如果印度支那真的是美国在太平洋安全的基石,就像华盛顿的领袖们十多年来所声称的一样,那么老挝比越南就更适合用来维系印度支那的安全,因为它的确是唯一能保卫印度支那的地方。即便老挝是一个偏远的内陆国家,令老挝人又怕又恨的北越人也无法在老挝领土内开展游击战。
历史上,美国完全可以在老挝打一场美军熟悉的传统战争,泰国部队也几乎肯定会支援美国。面对这样的战争前景,北越或许会撤退,静待另一个更有利的时机发动全面战争。
但美国政府和智囊们却认定必须力保南越,因为gcd在侵略那里,这对美国而言才有意义。然而此项决定却是一项几乎难以完成的军事任务,对此他们并没有在意。一旦胡志明小道被打通,再加上柬埔寨那位机智善辩的统治者西哈努克亲王也加入游戏,并默许gcd沿着柬埔寨和南越的边境建设基地,那就会给美国人造成一个令人左右为难的局面:如果听任柬埔寨境内gcd庇护所及胡志明小道的存在,北越就可以对南越发动进攻,然后撤离到安全地带进行休整,这将使南越保卫战失去控制;如果攻打这些基地,南越及其盟国又会被指责对“中立”国家实施了“侵略”。
没有人比温和的、热爱和平的老挝人民更不幸,他们不得不承受降临在其身上的苦难。老挝东面与越南为邻,但山峦阻隔,西面则有一条宽广的湄公河使泰国与之隔河相望。老挝人民对好斗的邻国别无所求,只希望自身的安全不受干扰,就是这么一个愿望。然而,北越一直未令他们如愿。一旦河内在五九年对南越发动游击战,那将会对老挝造成无法回避的压力。如果河内试图穿越越南领土给南越的游击力量提供补给,它就必须穿过沿着北纬17度线划分越南的、40英里宽的所谓“非军事区”。在美国的支持下,这段距离很可能被南越军队封锁。不这样的话,北越就只能以军事行动发动攻击来穿过北纬17度线,而这几乎肯定要激怒美国,这是河内极力回避的风险。
在整个战争中,河内gcd一直保持着战略上冷静的逻辑思考,他们认定通过中立的老挝和柬埔寨进入南越,比起贸然挥师穿越17度线,遭遇到的国际阻力要小得多。即使老挝和柬埔寨的中立原则受到1954年的《日内瓦协议》的保障,河内也不会动摇自己的判断。实际上,它吞并了主权国家老挝的部分狭长领土,在老挝和柬埔寨建立基地,也没有遭到国际社会太大的反对。而且世界舆论却倒向了河内的歪理:美国和南越企图阻止北越为开展持久游击战而在中立国家建立渗透网的行为,却被谴责是企图“扩大”战争。
沟通变得顺利了许多,作为一名军人,艾森豪威尔认为黄历的想法是有根据的。如果法国人失败,美国和南洋联邦要防卫南越就必须先始于老挝。
“如果老挝失去中立、独立的立场,整个东南亚的安全都将受到威胁。它的安全和我们大家的安全休戚相关。”艾森豪威尔很赞同地连连点头,“我对总统先生的意见表示赞同,如果真的出现了很坏的局面,我们要保卫南越,就必须要从老挝开始。但这需要一个名义,一个让外界找不到借口的名义。”
“如果越盟确实想利用老挝和柬埔寨作为庇护所,那名义就不是什么问题。”黄历说道:“在宣传上,我们要加大力度,而且在适当的时刻,要坚决地予以越盟以沉重的打击,让越盟看到我们的决心。另外,我们要扩大印度支那的合作机构,并对南越继续实施人道主义救援。起码,把钱花在越南人身上,会得到好感,比扔在法国这辆破车上要合算得多。”
……………
上午的首脑会谈基本上是围绕着印度支那问题而进行的,黄历的主要目的大多实现。而另一场关于经济、技术合作的会谈也在同时进行,并且取得了一定成果。中午黄历等人回到宾馆休息,并开了短暂的碰头会,有些技术引进的障碍还需要黄历在下午的首脑会谈中再作一下努力。
黄历躺在床上,一上午的唇枪舌剑,斗智斗力,让他感到有些疲惫。何梦雨坐在旁边,用手给他按摩着头部,舒缓着他的精神,消除着他的疲劳。
“下午没什么安排,你就好好睡一觉。”黄历关切地叮嘱道:“晚上有国宴招待,有得累了。”
“注意自己的身体,我休息的时间多着呢”何梦雨温婉地说道:“美国国宴听说很排场,我有那么点紧张。”
“紧张什么,就当是去饭店赴宴好了。而且,你长得又美,那件晚礼服又拉风,绝对会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黄历笑着安慰道。
美国国宴最早起始于1874年,是美国总统给予外国政要最珍贵和最正式的荣誉。而办国宴,白宫方面在餐桌布置、颜色搭配、嘉宾表演以及国宴菜谱等方面都煞费苦心。每次国宴,白宫不但要费尽心思开列国宴嘉宾名单,还要十分留意嘉宾的座次。美国国宴座次安排非常讲究,坐在不同位置意味着不同的地位,其中最受尊崇的当属美国总统及其夫人‘gt;的座位。而谁该和总统坐在一桌,谁该和第一夫人‘gt;坐在一起,同样是非常讲究的事情。
国宴虽然有国家级的规格,但是也反映了第一家庭和第一夫人‘gt;的水准,从会场布置、食谱酒单、鲜花摆设和文艺表演,处处都可以看出总统夫妇的精心安排,为让来访政要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出席白宫国宴,对服装的要求也很严格,男宾需着正装、戴黑色或者白色领结,女宾需穿晚礼服。在国宴上,来宾们都会精心着装,女宾的装扮更惹人注目,第一夫人‘gt;的衣着打扮往往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啊,我觉得还是换一件比较好,那件实在是——”何梦雨有些不好意思地苦笑起来。
“不用换,那件最好。”黄历替妻子做了决定,并且用力捏了捏何梦雨的小手,为她鼓劲儿加油。
“那好吧,有你在身旁,我能自然一些。”何梦雨有些无奈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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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首脑会谈在两点准时开始,话题转到了黄历计划要访问的埃及,以及中东的一些问题上,黄历对美国政府正在筹划的巴格达条约表示了不同的看法。
“贵国的目的显然是好的,希望能用这个条约维持与阿拉伯国家(特别是埃及)之间的脆弱关系,并在条约之外起缔约国不能起的作用,在中东拼凑成一道遏制苏联的屏障。”黄历面带忧虑地说道:“但是面对阿拉伯世界的强烈反对,有可能会形成这样一种对峙局面:一是得到美国财政和军事支持的巴格达条约组织国家,另一方是以埃及为首的阿拉伯国家。而为了保持均势和平衡,阿拉伯国家很可能会倒向苏联,为苏联进入中东创造条件,这样可就适得其反了。”
“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要加强某一方的势力,对这点,恐怕阿拉伯国家是误解了巴格达条约的含意。”杜勒斯对自己煞费苦心的杰作辩解道。
“误解就会产生错误偏激的举动,我对些表示忧虑。”黄历说道:“此次访问埃及,我国想以第三者的身份都这种误解进行解释,并用实际行动防止埃及倒向苏联。对此,贵国应该予以理解。当然,有些经济上的目的,我也不想隐瞒。毕竟,埃及到现在还不是我们的敌人,也不应该成为我们的敌人。”
“总统先生的实际行动具体指的是什么?”艾森豪威尔关心地问道。
“武器买卖。”黄历毫不掩饰地说道:“埃及等阿拉伯国家需要武器,但却已经关闭了从贵国,以及英法得到物资的渠道。这种情形将很明确地告诉我们,如果我国不去加以改变,他们将向谁伸出求援之手?”
艾森豪威尔和杜勒斯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没有更合适的理由去阻止南洋联邦这样做。而且,黄历所说的合情合理,这个巴格达条约组织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呢,艾森豪威尔的心头浮起了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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