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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后半生,请替我照顾好妈。

姐,你要为自己而活,去找到自己的幸福。

妈,希望你看到这封信时不要太难过,但那好像是不可能的,对不起骗了你,不是夏倩,我爱的人是盛野,一直都是他。我总是想保护好你,照顾你的情绪,但到这一刻,我才发现,原来不是我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命运不由得我摆布,你的命运,我的命运都是如此。我做再多,都是徒劳,但如果一个更大的悲伤,能让你接受我给你造成的小一点的悲伤,对我来说也许是一件幸事,我可以在这一刻平静地告诉你,无论我爱的人是谁,你永远都是我的母亲,但无论你愿不愿意做我的母亲,我爱的人也是他,不会变。

只是恐怕没有办法亲口告诉你了,这个我花了那么久的时间才弄懂的道理。

能写的不多,只能这样了。

——你们的儿子和弟弟,谭阵

***

西媛没有想到盛野会获救,这几乎是个奇迹。按照盛野没有失去意识前的记忆,空难调查组推测飞机也许是在半空逐渐解体的,他们排除了恐怖袭击的可能,货舱爆炸前先是经历了起火,而后飞机的两个引擎相继失去了动力,机组人员显然已做好了准备,因为空乘在那之前为乘客分发了纸笔,用以写下遗书。

盛野说头等舱的地板塌下去一个空洞,下面的货舱已经被炸穿了,能看见浓烟和烟雾后的海面,坐在前排的乘客连带着座椅掉了下去,只剩一个小女孩堪堪被安全带绑在摇摇欲坠的座椅上,她脚边就是那个大洞,那个小姑娘也是幸存者之一,因为谭阵冒着生命危险将女孩抱了过来,和他们绑在一起。

部分乘客在飞机坠海前就陆续被卷出了机舱,搜救人员连续搜救了三天,终于发现了汪洋上漂浮的残骸和尸体。它们散落在一丛又一丛延绵起伏的蓝色海浪间,渺小如沧海一粟。

打捞上来的大部分都是尸体,因为坠落距离过高,即便有幸没有随着飞机沉没,血肉之躯砸到海面上也是肝脑涂地的结局,也有极个别更幸运的人,在一个刚刚好的高度坠海,扛住了撞击,但三天三夜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他们要面临的是和坠海同样致命的失血过多,体力透支,低温症和脱水。

据说被急送到医院时盛野已经没有心跳了,但救上直升机时是还有的,他只是失去了意识,搜救人员听到他微弱的心跳都激动不已,被发现时盛野和小女孩趴在一片漂浮的飞机残骸上,这可能是他们没有得低温症的原因。

到医院时医生已经听不到他的呼吸心跳了,西媛听说当时一个脸上都是海水沥出的盐的搜救人员情绪激动地喊:“他刚刚还有的!他刚刚还有!”

医生紧急将盛野送到抢救室,cpr做了几轮,半小时过去了,心跳都没有恢复,满头大汗的医生停下来摇摇头,准备宣布死亡时间。

西媛庆幸自己没有听到那个时间,因为有一个实习的小护士没有放弃,她跪上病床,又锲而不舍地做起心肺复苏。不知是不是那个女孩的眼泪和汗水落到盛野脸上,唤醒了他,在护士大汗淋漓,医生也准备撤走设备的前一秒,他们听见了“滴”的一声。

那个不到七岁的小姑娘,经过抢救也奇迹般地生还了。

可惜谭阵的运气就稍差了一些。

虽然心跳回来了,但也许是低温症的缘故,他一直没有苏醒。

西媛是第一个坐飞机到达当地医院的,她替盛野去看了谭阵,看到谭阵的时候他在ct室,她透过玻璃窗看着医生把谭阵推进机器,他们要扫描他的大脑,她心里就觉得很不妙。陈博涵这个时候刚下飞机,一直在给她打电话问情况,西媛都不知道怎么和他说,因为医生说谭阵有脑水肿的情况,甘露醇呋塞米都用过了,如果再过几天还不醒,就有变成植物人的可能。

陈博涵没来的时候她就一直守着谭阵,一是觉得难过,觉得他孤单,二是她真的不敢告诉盛野。

***

后来他们都转回了国内的医院,谭阵依然没醒,盛野身体都还没有恢复,就要去陪谭阵,要在谭阵病房待着,他的态度很平静,但很坚决,楼颖流着泪求他先养好身体,盛野握着她的手说:“妈,我的身体随时都能养好,我不去陪着他,我怕他就醒不来了。”

西媛知道盛野一向很孝顺,他肯定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母亲如此伤心难过,只是他真的顾不上了。

谭阵的生命体征都恢复得很好,只是人一直没有醒过来,他们谁都不敢在盛野面前提植物人三个字。西媛和陈博涵去找医院沟通过,想把两个人安排在同一间病房,但谭阵的父亲坚决不同意,因为谭阵的妈妈一度因为悲伤过度也进医院抢救过,西媛心寒地想,那个跋扈的父亲大约是把这笔账也算到盛野头上了吧。

最常来看谭阵的是他的姐姐谭阡,几乎除了上课和睡觉的时间谭阡都在病房照顾谭阵。刚开始的时候,有一些演艺界的朋友和前辈也来看过谭阵,盛野只有等到他们都离开了,才会去谭阵的病房守着。

谭阡见到他过来就会自己出去,让他们独处,盛野很感谢她,说:“谭阡姐,我陪他一会儿就好。”

谭阡停在门口,回头,看着病床上和病床旁的两个人手上的戒指,说:“没事,你想待多久都可以。”

你有这个资格。

一开始身体没有完全恢复时,盛野是坐着轮椅去谭阵病房的,好像又变成了孔星河,时常深更半夜地自个儿推着轮椅离开病房,一个人进电梯,下楼,去谭阵的病房待着。没有人打扰的夜里,他会给谭阵放一部电影,耳机他和谭阵一人一只,边看电影边和谭阵说说话,等到天亮,就悄悄离开。

谭阵的父亲也来过医院几次,在病房见到盛野火冒三丈,谭阡无动于衷地等他发完脾气,说:“谭阵怎么也是个明星,没有办法请一般的护工,这段时间都是盛野在为他擦拭身体,按摩手脚,有什么好气的,不该谢谢人家吗?”

谭孟生露出嫌恶的表情:“你还让他给他擦身体按手脚?!”

谭阡坐在病床前的靠椅上,看着自己沉睡的弟弟,平静地点头:“是啊,是我让的。刚刚才擦过身体。”

那天西媛在谭阵病房门口看到这位了不得的父亲拂袖而去。

楼颖很心疼盛野,她每次来医院,盛野的病房必定是空着的,她又只得去楼下谭阵的病房找他。原本是真的担心盛野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但看到病床上毫无意识的谭阵时,她还是理解了盛野。那个在银幕上宛若天人的电影明星,如今这般憔悴脆弱地躺在病床上,没有人看了会不难过。

为了盛野她甚至瞒着盛野去找过谭阵的父亲,谭孟生根本不想见她,听说她是盛野的母亲,便一脸震怒地砸上病房门。西媛和陈博涵一块儿来医院,看到盛野的妈妈一个人坐在谭阵的病房外掉眼泪,忙问怎么了,楼颖难受地说:“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阻拦他们呢?”

西媛气得想去找谭阵的父亲理论,陈博涵拉住了她,说:“算了,和他说不通的。”

“那谭阵的妈妈呢?!”西媛情绪失控地道,“他们一家全是这种德性吗?!我都替谭阵心寒!!”她第一次这么难过,一不小心眼泪就流了出来,被陈博涵看见,狼狈得要命,陈博涵装没看见,拍了拍她肩膀。

盛野住院大半个月后终于可以出院了,而谭阵仍旧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西媛就帮盛野在医院附近租了间短租的屋子,方便他每天来陪谭阵。

每次去谭阵的病房看盛野时,盛野不是在和谭阵讲话,就是在帮他按摩,他说话的样子很温柔,按摩的时候就像在抚摸珍宝,一直低着头,一点都不觉得累,那画面时常看得她眼眶发热。

谭阵在他自己的梦里,也许并不一定是一件坏事,因为外面的世界依然一片纷扰,继他们得救的消息传出后,阴暗的,作恶的,粉粉黑黑又再度死灰复燃,恶意开始发酵,谭阵和盛野这个猝不及防震撼全民的“出柜”,害得盛野被骂,谭阵被骂,夏倩也被骂。

该来的还是来了,轰轰烈烈,铺天盖地的,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

夏倩一直没有在微博做出回应,人们在她微博下把她骂得不成样子,而她仿佛隐身了。西媛想她是知道错了吗,是后悔了吗,还是被骂怕了呢?

有一天晚上,夏倩突然来了医院,她来看谭阵了,空着手,什么也没带,就潇洒地带了她自己。

但也没有显得不合适,她带不带礼物,西媛也知道她是真心的。

她一直以为夏倩贪慕虚荣,爱蹭热度,没想到夏倩那天深夜回去后就发了一条长长的微博:

夏倩v:我和谭阵之间什么都没有,是我利用了他。我知道我这么说了,会有人觉得我在给谭阵背锅,我他妈才不为任何人背锅,谭阵这种人人都可以欺负的傻.逼老娘才不爱!但我知道有人疯了一样地爱他。以为我说的是粉丝吗?别自作多情了,你们那种自私自利的占有欲配叫爱吗?真正爱他的人能为他承受多大的屈辱和委屈,你们知道吗?你们应该知道,因为你们就是那些屈辱和委屈的制造者之一。

至于那些谭阵的黑,你们知道你们是一群什么玩意儿吗?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别说你了,你全家上上下下十八代,给谭阵提鞋都不配!

做明星的就该被人骂,该被骂了还不能还嘴,有这种想法的人都可以去死一死,所有不把人当人,把剥夺别人人权当理所当然的人都不配为人。

我学古典乐只是因为喜欢,但当你成名,你就会理解阮玲玉说的那句“人言可畏”,你努力地笑,他们说你假笑,你难过得哭,他们说你流的是鳄鱼的眼泪,你和谁互动多和谁互动少,他们说你厚此薄彼,你没有关注谁他们说你讨厌谁,你主动关注谁,他们说你舔狗,你分享自己的生活他们说你炫富,你不小心穿了某个牌子的衣服,他们骂你不爱国,你关注时事,他们说你蹭热度,你不关注时事,他们说你不爱国,你不小心说了不妥当的话做了不妥当的事,他们说你故意的,你道歉你弥补,他们说你不诚恳,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辱骂你诅咒你,但你要是把他们挂出来,他们立刻要骂你网暴他们,你说你抑郁了,他们说你装,你只有把死亡通知书拍他们脸上,他们才会轻飘飘说一声“哦,也太玻璃心了”,再轻飘飘点根蜡烛,装得比谁都无辜。我敢说,现在看着这条微博的人,没有一个人无辜,顶多一些人罪过大点儿,一些人罪过小点儿,连我自己也一样。

后来遇到谭阵我就想通了,谭阵都有人黑,这世界上还有哪个人不被黑?那些天天在网上挑别人的刺的人,现实生活中是什么样子,你们想过吗?他们是一群最烂的蛆。

我管你们说什么人设崩塌,这个人设老娘就不要了,我爱女人,我是les,我也爱古典乐,爱大提琴,我是不懂为什么我爱古典乐,爱大提琴,我就必须是个性向正常,完美无缺的女人?你们这群人一面自己私下里烂得要命,一面却要求偶像明星必须是完美人设,一面还对着真正完美的人无所不用其极地攻击!爱咋咋的吧,这个人设我不要了,我要做回我自己。

顺便说,那些辱骂过谭阵的人,诅咒过盛野的人,我都截图了,谭阵要是回不来,你们等着被网暴吧。

……

夏倩不愧是夏倩,一条微博掀起千层浪,拜夏倩所赐,谭阵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西媛半夜接到陈博涵打来的电话,在电话里和她诉苦,说夏倩怎么还不学乖,她却忍不住有些佩服夏倩。

一直以来,他们这些做经纪人的,总是让艺人学会忍受,学会承受,让时间去治愈他们心里的伤,因为你越与恶意缠斗,恶意越变本加厉地伤害你。可是你忍受了,你承受了,你过去了,为什么恶意反而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越来越理所当然?因为释放恶意的人从未受到惩罚,从未有过报应。

她没管陈博涵怎么说,点赞了夏倩的这条微博。

夏倩对谭阵“完美”的评价,自然又让她收获了一顿全网狂嘲,人们揪住“完美”二字大作文章:

——我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完美的人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夏姐我还以为你是个太妹,跟谭阵互利互助也就算了,不能把脑子丢了啊?

——谭阵完美在女团成员全员默契选他吗?还是完美在炒了cp翻脸不认人啊?

——捐个款都只捐平均数,想艹完美似乎还差了点儿

……

扒谭阵“装模作样”“虚伪做作”的苗头又抬了头,他们的底线只到“死者为大”,甚至都说不好是不是出于迷信心理,似乎谭阵只要还有一口气吊着,他们就能照黑不误,且毫无心理负担。

连西媛都出离愤怒了,这些人真的还是人吗?她以为灿星会做点儿什么,陈博涵会做点儿什么,但还没等到陈博涵动作,第二天微博上就出现了一个女团的热搜,西媛对这个女团有些印象,点进去才知道这就是那个曾经被嘲笑成是谭阵后宫团的女团,她们的队长用自己的个人号发了条微博,聊起那次全员选谭阵的情况。

pink5林巧儿:可能会有人说我们在蹭热度,但我还是打算说点儿什么,刚出道时我们参加过一个综艺节目,但到了现场才发现节目组忘了给我们安排化妆间,虽然那时我们只是陪衬,但也要上台表演,也要弄造型换服装,没有化妆师没关系,姐妹们可以自己来,但没有房间换衣服,我们五个人都不知怎么办好,后台来来去去那么多艺人,每个人都有化妆间,有的艺人一个人占据很大的化妆间,哪怕有的艺人那时还没到,我们也不被允许借用其他艺人的房间,那时候不夸张地说真的很想哭,我就让姐妹们拿着衣服去洗手间里换。那个综艺也邀请了谭阵,他让助理来问我们为什么哭,我说了以后他就把自己的休息室让给我们使用了,他自己在后台公共区坐着等我们。这件事我们记得,且会一直记得,所以那次上《爱上星期五》,被问到最有好感的男艺人,我想也没想就写了谭阵,只是不知道她们也都写了谭阵的名字,这也算咱们的团魂了吧[笑]。好了,以上就是事实,如果这叫蹭热度,我们确实早就该蹭了。

pink5的所有成员都转发了这条微博。

依然还是有人骂她们蹭热度,编故事,但也有越来越多的人为她们点赞。

不久后薛梨也发微博了,坦言自己当年和谭阵拍完《创造爱情》后真的陷进去很久走不出来,在节目上提谭阵并不是被谁授意的,她是主动想要去提的,因为的确有过幻想,分不清白星年和谭阵,直到后来遇到现在的男友,才真的走出角色。但大概是因为自己主动提到谭阵的次数太多,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人们仍然把她和谭阵联系在一起,这让她和男友都很尴尬,所以当谭阵在节目上公开说他们拍完戏后并没有联系时,她是真的非常感谢。

那一个下午,西媛坐在办公室,看了许久的微博,看到太阳都倾斜了,许许多多关于谭阵的真相浮出水面,好像在打她的脸,她不得不承认,其实她心里清楚,是谭阵让陈博涵给她和盛野牵线的,谭阵希望把盛野交给一个靠谱的经纪人,所以选择了自己。她为自己对谭阵的那点儿偏见和怨念羞愧,只因为当初自己和陈博涵同时向谭阵抛出橄榄枝时,谭阵选择了陈博涵。

这么多年,一直过不去心里的坎儿,是因为她和陈博涵是同一个传媒大学毕业的,读书那会儿两个人就一直较劲,输给陈博涵她就特别不甘心,也是因为在接触谭阵时,明明沟通得特别好,她以为自己肯定会成为谭阵的选择,却没想到谭阵“八面玲珑”“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这场舆论的风暴,天平越来越向谭阵的方向倾斜,西媛也怀疑过这是不是陈博涵手下那位特别厉害的公关的手笔,如果是,那真的是手眼通天的本事,但她更愿意相信不是,没有人有那么大的影响力能操控这些人的言语,除了谭阵本人。他从未倒塌过的“人格”,为他赢来了这些真心实意。

叶皇:很多人说谭阵的团队爱炒cp,但其实影视剧出来,炒cp是常规操作,谭阵的团队是少有的绝不发通稿黑踩、利用其他艺人的团队,他被黑上热搜时你们看过他的团队用其他艺人来转移视线的吗?但他真的做过为了保护别人宁愿让自己上热搜被骂的事,我知道很多人不信,不信就不信吧。

one_liter_of_tears:谭阵在拍《稳定结构》前为两位渐冻症患者承担了总共两百万的医疗费用,很多人不知道吧,因为他的团队从来没宣传过。

连汤丹都收回了以前的话:对不起,我从前真的不了解他,如果大家说的都是真的,那他真的是娱乐圈少有的真诚而温柔的人。

好像一夜之间整个娱乐圈都变得real了,每一个人都勇敢起来,敢说敢做。虽然西媛明白这只是一时的,但这盛况实在难能可贵,甚至有种荒谬的美好。

谭阵依然没有醒,她去医院时遇见陈博涵,陈博涵和她说:“医生说昏迷这么长时间,还能醒来的机会很渺茫了。”

对盛野来说,也许唯一幸福的事,是谭阵的父亲谭孟生再没有来过医院。为了方便照顾谭阵,盛野干脆住进了谭阵的vip病房。西媛有一次去看盛野,病房里没声音,推开门,她看见盛野睡在沙发上,谭阵躺在病床上。

他们好像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