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筑切苹果的手一停。
“我以荒域所有试验机的后续发展相要挟,它才愿意用自己的试验机体容纳大部分的程序错误。我为私心,它为大爱。”
柳筑端着苹果出来,递给岁和一块。
“可如果没有你燃烧的那几百年寿命,它也没办法完成。你不要总把自己说的像个十恶不赦的人,明明是这世上顶好的人。”
岁和此时笑了,柳筑看着他的笑有些恍惚。
“那世上最好的人是谁?”
恍惚过后,柳筑才缓缓开口:“当然是我。我还以为……”
岁和点了点头。
“嗯,刚醒来的时候确实想要陪她一起死去,可现在,我发现了这个。”
柳筑看着依旧散发着莹莹微光的魂珠,第一次觉得有什么情绪涌上了他的胸口。
那魂珠已然皲裂开来,没有一丝好的地方,可仍旧还是紧紧的凝聚成形。
“她还活着?”
柳筑声音都有些颤抖。
“嗯。”
答复他的是岁和的“嗯”。
柳筑从岁和的屋子里出来,只觉得心中的欣喜快要溢出来,带着笑容就往皇宫里走。
到的时候,女皇正和身边的卫兵说完话。
见他脸上笑容,女皇心情也明朗了许多。
“你怎么过来了?看你一脸欣喜,是老师醒了?”
柳筑点了点头。
“对,醒了。还有一个好消息,你猜是什么?”
女皇因着卫兵通报的事情心情杂乱,可对于柳筑的问题还是满含耐心。
“和老师爱人有关的?”
柳筑点了点头。
“你可真是神了,这样也能猜到。魂珠虽然裂开了,但却没有碎,这说明沐晚晚还有活着。”
女皇眉头轻挑,似是想到了什么。
柳筑伸手捏了捏女皇的手。
“你怎么了,是又有什么事情吗?”
女皇长舒了一口气,闭眼靠在王座上,任由柳筑给她按摩。
“空界传信来,说是空界使要来荒域交流。荒域初定,我拿不准空界什么意思。”
柳筑语气也沉了下来。
“你是怕,他们此次前来,是为了拉拢内鬼?”
“算是吧,毕竟有时候对于反叛者来说,血腥的镇压反而更能激起他们的团结。哪怕,那一次清剿已经是十年前。”
殿内一下子陷入沉默。
沐晚枫作为空界使来到荒域,是在半个月之后。彼时岁和坐在一旁打量他,可沐晚枫却像是第一次见他。
“左执政这么看着我,是我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情吗?”
岁和收回目光,温和笑笑,摇了摇头。
“没有,请入座。”
沐晚枫伸手拉过身后的女孩子,坐在他的另一边。
岁和看了看她,本以为她也和沐晚枫一样没有记忆,可没想到,被女孩闪闪发亮的双眸晃了眼。
“这位是?”女皇开口问道。
“是我的爱人,申请过身份认证的。所以女皇陛下不必忧心她会有什么危害荒域的举措,。更重要的是,我爱人似乎对荒域格外友好。”
“那么你呢?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沐晚枫看了看身边的女孩,而后才朗声开口。
“我家大小事情都听思思的,所以这次来,只是帮你们抓空界留在这儿的内鬼。”
女皇微微一笑:“使者这样说,我可就当真了。那你可有什么计划?”
沐晚枫冷冷开口:“我会约谈他们,剩下的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行,多谢空界使。”柳筑爽朗开口。
“不必谢,毕竟空界的管理者也刚下台,我与你们打好关系,也是他示意的。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告辞了。”
女皇面色不变,轻轻点了点头。
“我有点事情想要和左执政探讨,不知道女皇陛下能不能把他借给我一会儿。”
沐晚枫犀利的眸光直指岁和,岁和无奈摇了摇头。
“那便请顾小姐移步。”
走出宫门以后,顾思思对着沐晚枫甜甜一笑。
“你在那边等我,我与岁和先生说两句话就好。”
沐晚枫本来不想答应,可看着顾思思的脸,有说不出不字,只能赌气走到一边。
等他再回头时,连两人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气得他在这皇宫里四处转悠。
“我没想到,她竟然选了你做记录者。”岁和的声音澄净,不急不缓。
“她没有留下记录者。”女孩的声音也清脆。
“怎么会?”带着疑问的话语从嘴畔溢出。
“我能记得,完全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合作,我虽不知道为什么,但想来应该是我们之间的因果。他们家人,可没一个记得的。”
岁和扯出半抹苦笑。
“到头来,她竟是爱也没有,恨也没有了。”
顾思思却摇了摇头。
“我与她处境相似,却好歹还算家庭和睦。尽管如此,我还是跟着沐晚枫来到了一无所有的空界,你知道为什么吗?”
岁和摇了摇头。
“我的父母,本应该记得是因为他们,所以才失去了我这个女儿,应该铭记这份痛楚。
可我却让沐晚枫删掉了。不是因为爱也没有,恨也没有,而是因为爱不纯粹,恨也不纯粹。我想她那时候也是。
相比于被父母知道自己是因为他们而死带来的快意,她应该更害怕就算父母知道了,他们还是会怪她太过脆弱吧。还不如从一开始,所有人都把她遗忘。”
岁和久久不能平静,拳头也捏的很紧。
大抵是太过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顾思思懂得,却也不敢再安慰了,因为她余光看到了墙后沐晚枫的身影。
“我来其实就是听说你快醒了,想看看你死没死。结果没有,她是还能活过来吗?”
岁和声音沙哑。
“会的,一定会的。”
“那我就放心了,我如今也算半个空界人,还有时间能等。先走了,你自己保重。”
岁和点了点头,看着顾思思走开。
“你眼睛怎么红红的?”
“不知道,风吹的吧。”
荒域的风确实很大,将入耳的话都吹得零碎,岁和只觉得眼睛涨得发酸。
内鬼尽除的那天下午,岁和主动和女皇提了离职,女皇也没挽留。
人们只知道,那个风雪肆虐的傍晚,左执政踏着夕阳余晖被新任女皇流放。
绵延不绝的脚印被绵延不绝风雪掩盖,谁也不知道左执政去了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