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酒楼。
等贾芸入席后,望了眼桌上的其他人,道:“这位是?”
薛蟠身穿海蓝色绸衫,大脑袋胖乎乎的挤过来,指着清瘦些的少年,对贾芸道:“这是薛蝌。”
薛蝌带着酒杯起身,对贾芸举杯说道:“贾将军,请饮一杯,这次商船药材能安然归来,都是贾将军之功。且连贡果也是翻倍赔偿。”
待贾芸饮下,薛蝌又斟满一杯笑着道:“我再敬贾将军一杯。”
薛蟠跟着起哄,也端着酒。
贾芸一饮而尽,可还不等他将酒杯放下,却听贾芸道:“这杯后,便不能再饮,今儿我也有事,便是希望看在那胡得禄将贡品翻倍赔偿的忏悔上,可去府衙为他们说几句好话。”
听闻贾芸这话,薛蟠差点儿没将酒杯摔在地上。
眼见自家兄弟又要犯浑,薛蝌连忙道:“若是那胡得禄真的悔过,贾将军所言自是该允。”
贾芸没有回答薛蝌的话,只是转头看着薛蟠,面色冷冷道:“怎么,薛兄弟不愿意?”
他这一开口,薛蟠果然有些不敢再多说,陪笑道:“当然不是。”
然而不等薛蝌松口气,薛蟠便继续道:“只是,这水匪胡得禄抢掠官船可是活罪难逃,贾将军救他作甚。”
贾芸道:“胡得禄是水匪,本该将他送进大牢,只是他所劫钱财,大部分都用于湖州府百姓,百姓所求,总不可能不顾。
这次水灾,那湖州府知府,被连带下狱,湖州府事务也是暂停,因而押他来直隶,总是不过分的。
若是薛兄弟不愿意,我当然也不会多请求,另有办法。”
坐在旁边的薛蝌闻言,已经察觉贾芸有些不高兴,听这语气,便是薛蟠家不去府衙说几句宽恕话,贾芸也会给胡得禄寻其他法子。
与其如此,不如让他欠下薛家一个人情,这样今后有来有往,岂不是两全其美。
正是今儿怕薛蟠混账,因而薛姨妈才让薛蝌一同前来,好替自家这个气死人的孽障多拿拿事。
薛蝌道:“贾将军,此事薛家虽有损失,但是那胡得禄也是个心里有百姓的莽汉,若是他往后真能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也是薛家做好事,贾将军辛苦替薛家走一遭,如此小事,自是该允。”
他这一开口,贾芸果然不再多说什么,脸色依旧淡淡,接过薛蝌的酒饮了起来。
薛蟠道:“若是,那个胡得禄不肯改邪归正,舅舅可是掌京营的,到时候扫平他的窝,贾将军,到时候我会让舅舅提携你的。”
这会子,贾芸面色刚缓和,薛蟠这几句话又让贾芸面色冷下来,放下酒杯道:“那就多谢薛兄弟。”
不等薛蝌再开口,贾芸只说自己还有事情,便不多留。
薛蟠抬眼看了看贾芸,咽了口唾沫支吾道:“怎么才来就走,还有好些话跟贾将军说。”
不等薛蟠说完,贾芸只是看了看薛蝌,道:“改日再饮。”
薛蝌连忙点头:“薛蝌随时恭候贾将军。”
见贾芸拂袖离去,薛蟠满脑子不明白。
倒是薛蝌看着身影高大的贾芸直望着,只觉这贾将军少年英才,是个值得结交之人。
贾芸离开酒楼,上了马车后便前往直隶总督刘应晖府上去,半路上魏豹递了些去酒气的茶汤。
一顿酒吃的倒是不顺畅,还不如那个薛蝌聪慧,这个薛蟠总是仗着自己舅舅王子腾。
若不是这次水匪在江南,只怕薛蟠定会将自己舅舅王子腾闹一番,但是王子腾如何做,贾芸便不得而知。
王子腾做事,虽说与靖王走的十分近,可做事也不会胡来的。
贾芸坐在马车里,他对薛蝌倒是很满意。
薛蝌与薛蟠是堂兄弟,薛蟠比薛蝌大,薛宝琴最小。
这薛蝌和薛宝琴,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他们的父亲,是薛宝钗的叔叔。
薛宝琴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经由父亲做主,许配给了京城中的梅翰林的儿子。
去年,薛蝌的父亲病逝。
红楼里,薛蝌在妹妹薛宝琴成年之后,便千里迢迢带着妹妹,赶赴京城去发嫁亲妹。
且说薛蝌,薛蟠再贾芸离开酒楼后便回到了薛家。
薛姨妈,宝钗,宝琴都坐在屋子里面。
宝钗坐在炕上做针线,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簪儿,蜜合色圆领春衫,杏黄白二色比肩褂,玫瑰色裙,一色半新不旧,看去不觉奢华。
若是贾芸见此,定会觉得,宝钗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
与黛玉相比,另具一种妩媚风流之感。
若是平日里,薛姨妈这屋子,定是自己乖囡最出色,可今儿偏偏有个宝钗的堂妹宝琴在这里。
登时,将宝钗给比下去大半,是种异域风情的美,好似个从画上走下来的女子。
薛蟠大步走进来,坐在桌前喝了几口茶,看着宝钗道:“妹子,那个贾芸竟然要让我去府衙给胡得禄说情,说个屁的情,那胡得禄是水匪,水匪就该死的粉身碎骨。”
听到自家哥哥这般,宝钗此刻也放下针线,却不看薛蟠,而是看着稳稳当当进来的薛蝌。
道:“蝌兄弟,你们今儿吃酒是如何说的。”
动人的宝琴也跑过来,站在薛蝌面前,道:“哥哥,你说与贵客饮酒,便是这个让放了水匪的人?这人连水匪也要放过,难道不分青红皂白。”
薛蝌看了眼自家伶俐妹子,示意她安静,对宝钗道:“那贾将军说,这胡得禄虽劫船只,却不是个大恶之人,且平日里常照抚百姓……让他改过自新。”
待薛蝌说完,宝琴看了眼脸色不善的薛姨妈,又瞧了瞧正在思索的宝钗后说道:“宝姐姐,虽说这胡得禄劫我们的船,该死,可听着他这些救灾事迹,倒心里多了几分怜悯,我觉得,或许他改过后,会是个好人。”
宝琴纯真活泼,几句便说的宝钗也通晓大义,随后又跟薛姨妈说着。
薛姨妈想了想,道:“这个贾芸年纪轻轻,凭借自己做了二品,如今又为个水匪请求,真真是个让人不得其解的人啊。”
宝琴道:“是个怎样的人?”
“年轻的将军,说话做事倒是十分的深明大义,为人倒也不错,只是有些傲气,不过长的俊俏,颇有男子……”
宝钗说了几句,自觉不妥,便立即住口,倒是勾起宝琴的好奇,转头看向薛蝌,道:“哥哥,果真是那般。”
见宝钗不在多言,薛蝌这才接过话道:“是这样。”
宝琴道:“你们说的他这般的神气厉害,我倒想瞧瞧他。”
薛姨妈听闻,连忙将宝琴这个美若天仙的丫头拍了下,笑道:“女儿家可不兴这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