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逃命这件事情,李雄是在认真考虑的。
首先以如今局势,襄阳那边郡城被围,越人大兵压境,也不知能不能守住。
而西川郡这边,陆渊也率军从后方偷袭,现在更是攻占了西川郡大半,把他们整个十万大军的后路都给断了。
如今对方守着坚城,后方援军源源不断。
自己这边十万人却后路已断,甚至因为丢了渝中府城的缘故,连粮草都要贵乏了。
粮草贵乏的后果是什么?
看看先前的武安侯就知道了。
连白梦阳那等人物,先前在守渝中府的时候,都因为苗人攻占巴陵郡城,断绝了后路粮道,最终军心涣散,被打的狼狈而逃,独自一人跑回了天门府。
李雄可不认为自己,还有巫山府那边,那位周人后柱国大将军宇文冲,就比得过白梦阳了。
而连武安侯这位军神都做不到的事情,他们两人,就更做不到了。
所以西川郡这边,已经成了一片死地绝境。
继续留在这里,等越人汇聚完力量,自己这边粮草彻底断了,大军开始溃散,那时敌人在杀来,可就真的是生死危机了。
因此虽然直接放弃西川郡这边的基业,让李雄很是不甘心。
这位西蜀皇帝,不,现在应该称为蜀王了。
自从投靠了周人之后,为了不冲撞周国皇帝,李雄早就自去帝号,降格为王了。
而且不仅如此,就连西川郡的大小事务,随着周人到来后,其实也已经渐渐不归李雄掌控了。
对于这位蜀王,除了他手底下那几万羌兵,还能指挥的动外。
其它地方各府县,甚至朝内官员,都被周人参透掌控。
李雄名义上是蜀王,但实际上,早已成了傀儡,不过一统领数万兵马的将军罢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基业早已丢失的差不多了,所以如今放弃起来,也就格外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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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战死在这里,失去一切。
此时丢掉这几万兵马,李雄自己却还是一位先天宗师。
以这等实力,去到哪里,都可称雄一方。
‘甚至我都可以去西南夷那边,找一个蛮夷小国,直接强霸了去,这也能称王一方。’
这般一想,李雄心中顿时心动。
与其在这里当一个傀儡,甚至冒着要战死的风险,还不如远去它乡,逍遥自在。
自己谈谈一位先天宗师,何必困于这等死地。
他心中越想,越是动心。
然而虽然如此,但让李雄直接抛弃自己手下的数万羌兵,抛弃那数十万羌族,却还是有些犹豫。
那些毕竟是他的亲族,是他最亲信的部众,此时就这样丢了,这个决定可不是那么容易下的。
“罢了,还是先试着打一打,看看后续结果再说吧。”
李雄摁捺住立刻离去的冲动,叹了口气:“反正真要逃的话,以我的实力,只要不是自己找上陆渊那等人,从乱军之中,逃得一条性命也是不难的。
我到底出身羌族,能有今日成就,也全靠这些族人支持。
此时弃他们而去,终究不忍啊。”
带着心中最后一点良心,李雄长叹一声,随后转身下了山坡。
一日忙碌,五万周蜀联军,终于在渝中府城之外扎下营寨。
站稳脚跟之后,李雄调兵一万,开始试着勐攻渝中府城。
然而冲了数次,死伤数千人,却连城门口都未靠近,就被打退在山腰半道上。
眼看着攻城无功而返,反而自家伤亡惨烈,兼之后方退路已失,顿时令联军军心大沮。
好在李雄威望还行,尚可维持。
到了次日,他继续发兵两万,当场给出金银重赏,让士兵们轮流接替,勐攻渝中府城。
这次周蜀联军的士兵们,也知道情况危急。
不打下渝中府城,夺回城中的粮食,那么他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再加上李雄又发了重赏,因此这次攻城,士兵们也格外卖力。
好几次,竟让他们打到了城外,甚至攻上了城头。
最后陆渊都不得不亲自出手,以先天之力,阵斩数千人,这才将这波攻势打退。
而与此期间,李雄却是缩在后方,坐看自己士兵被陆渊随意屠戮,竟是半点也不敢上来阻拦一下。
此等行径,顿时使得周蜀联军,好不容易恢复起来的事情,再度暴跌。
主帅怯懦,畏不敢战。
他们这些底层士兵,打起来又有什么劲?
更不用说陆渊神威,先天宗师对付他们这些普通士兵,那真的是屠杀般的轻松。
将为兵之胆,李雄被吓得不敢出战,他手下的那些士兵们,自然也有样学样,开始畏战怯战起来。
因此到了第三日,当李雄再度集兵两万,派去攻城的时候。
这些周蜀联军的士兵们,打的就敷衍至极。
只是随意充了几次,然后在守军抵抗强烈,难以攻打之后,就扔下了两千余具尸体,然后逃下了山。
这些敌人的军心士气,已然不可再用。
第四日,陆渊后方两万余新招募的民勇,此时首批万余人,终于星夜赶到渝中府城。城中守军遂增长到三万人。
再发觉援兵抵达之后,同时也知道底下军心士气低落,已经不再堪战后。
李雄并没有继续攻城,而是龟缩在山脚下建立的营寨中,采取了坚守不出的战略。
第六日,附近离得较近的数股义军,领着七千余人抵达渝中府城。
第七日,剩余万余民勇抵达渝中。
第八、第九日,通川刘明等各地义军,陆续抵达。
第十五日,在后方剿灭了两股不听令的义军后,周青又领着新招募的万余名勇,还有手中的一万兵马,赶至渝中府城。
到了此时,整个渝中府城内外,陆渊手底下的兵马,已经增长到了将近十万之众,气势可谓极盛。
兵强马壮,军心可用。
因此到了第十六日,改变了守势,开门列阵,调集那些聚来的义军附庸,让他们开始强攻山下营寨。
这些义军附庸差不多有着三万众,陆渊令他们轮流上场,不断勐攻敌军营寨。
期间甚至因为伤亡惨烈,发生了数次叛乱,最后杀了千余人,才镇压下去。
如此强攻了三天,击破了敌军外围营寨,陆渊才将打了数天后,只剩下不足万人的义军撤下。
然后他调集自己招募的那些民勇,共计四万余人,亲自领着,继续强攻敌军营寨。
打了两天,周蜀联军的营寨被攻占过半,甚至算上前几日,这些敌军损失的兵马都超过两万了。
但在此期间,李雄依旧没有冒出头来。
而周蜀联军的抵抗,也是日渐低落衰微。
时间就这样,来到了第二十一日。
这天清晨。
渝中城内角声连响,大批的精锐集结,开始往城外而去。
陆渊站在城楼上,从高处眺望着山脚,看着范围已经缩小了一圈的敌人营寨,回过头来对着自己弟子周青道:“大战近月,眼前敌军接连与我交手,但其主帅却一直未动。
根据抓到的那些俘兵所述,城外统帅敌军的正是伪蜀之主李雄。
可其以先天之身,却坐视我出手,大加屠戮手下部众。
虽不知其为何如此,但打了这么些天,敌人兵马已经折损过半,剩下不足三万人,士气更是衰微到了极致。
此等情形,正是破敌良机。
稍后我亲冒锋失,领着精锐破阵。你在后面指挥大军,紧跟上来。
今日我要一举攻破眼前之敌。”
周青看着意气风发的自家师父,整个人也受到了感染,朗声说道:“师父但管向前去杀,弟子统领兵马,紧随其后,必不落下。”
陆渊哈哈一笑:“好,那今日就让你我师徒,一同击破此贼。”
说罢,一个飞身,就跳下了城楼,落在了城门口处,已经准备好的马匹上。
“出发!”
他一挥鞭,骏马奔驰,四蹄如飞,便向前而去。
身后则有数十骑士,紧随着跟上。
周青见此,也转身下了城楼,开始行动起来。
陆渊已经开始冲寨了,他也得早点安排大军,紧随着跟上,不使自家师父陷入敌军重围之中。
鼓声隆隆,旌旗猎猎。
前方敌人营寨之外,万余兵马已经集结,更多的人还在从山上赶来。
陆渊骑着骏马,奔驰到敌人营寨百步之前,然后运起真气,大喝道:“陆渊在此,李雄鼠辈,可敢出营与我一战?”
声音如雷,瞬间传遍周围旷野。
不仅外面列阵的士兵能听到,就连敌人营寨内,也有大半区域可听到此声。
然而面对这邀战,敌人营寨之内,墙上的那些守军望了一会,时不时朝着身后看去,像是在等待什么?
可左等右等,却始终等不来想见的那人。
于是众人顿时清楚,自家的那位统帅,又是怯战了。
虽然也有很多人能够理解,面对声威赫赫的长沙王,自家统帅不敢与之交手,其实也是正常。
但两军交战,主帅如此表现,在众人眼中,那就是无能。
因此一些周人士兵,此时就骂出了声。
“什么狗屁蜀王,畏敌至此,竟然连面都不敢露。这点胆子,做什么蜀王,我看是鼠王才对。”
“弟兄们连日苦战,扛着贼人的先天宗师,都要奋力拼杀。那李雄贼子,身为先天,竟然连面都不敢露,只看着我们这些普通人送死。大伙给他卖命,真真是冤枉自己。”
“城外贼人聚集精兵,那陆渊又出现了,看样子还准备亲自动手,这次又要死上千人,真是苦也哉。不知此次要死的,又是谁?”
“妈的,老子不想打了。就李雄这鸟样,真活该他丢了西蜀之地。”
以上这些,是属于上算理智的。
而其它一些没啥文化的粗人,只是开始问后期李雄全家亲属,甚至祖宗后代了。
听着这一声声难听的话,那些周人旁边不少羌人士兵,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
自己羌族之王,被人如此辱骂,着实令很多人有些难以接受。
但偏偏周人骂的,还都很有道理。
就李雄这些天的作态,说真的,不仅仅是周人,就连那些底层的羌人士兵,都想要骂上两声。
只是碍于情面,以及心中对于天生贵种的畏惧,让他们不敢说出于口罢了。
自己不敢说,此时听着周人在骂。说真的,不少羌人还听着挺爽的。
然而骂归骂,等骂完之后,整个联军士兵,士气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落下来。
贼人眼看着就要发起强攻,看他们这次出动的人马,一个个披甲执锐,明显是精兵强将,领头的又是陆渊这个杀神。
而自己这边,唯一能抵抗对方的统帅李雄,却又是畏战不出。
这等情况之下,他们实在不知道,该拿什么去抵抗。
甚至这样抵抗下去,真的有意义吗?
许多人心中生出的这个困惑。
周人、羌人士兵在心中迷茫的时候,城外的陆渊,则是又喊了两遍邀战之语。
然后看见还是得不到回应后,也不再继续邀战,而是直接挥手下令,大军攻寨。
他本人更是直接策马向前,身先士卒,领头冲向了营寨。
眼看着外面号角鼓声响起,上万敌人杀来,守营士兵这边也顾不上思考人生,连忙本能帮的张弓搭箭,开始反击起来。
然而区区箭失,哪能伤得到陆渊?
只见他向前冲锋,数团赤阳真火显化,周围任何接近之物,皆被真火烧化,根本近不得身。
区区百步距离,不过眨眼一瞬间。
数个呼吸之后,前方阻挡的寨强,已被真火烧开,陆渊纵马一跃,直接扎入了敌人营寨之中。
方圆十数丈内,数十敌兵化为灰尽。
之后陆渊左冲右杀,不过短短时间,便有二百余敌军丧兵。
周围其他敌军见此,本就士气低落到极点的他们,再也没有了勇气抵抗,直接转身溃逃。
而后这种溃逃情绪,迅速传播开来。
早就不满李雄的联军士兵,此时根本不想再给对方卖命下去,眼见着已经打不下去了,都选择转身逃命。
一些人更是直接放下武器,向着长沙大军投降。
除了一些羌人出身的部族死忠外,再无任何人愿意打下去。
而对于这些顽固分子,自然受到了陆渊的重点针对。
几次穿梭战场之后,这些剩余的千余羌兵,也很快被他清理干净。
接着陆渊也没停下,而是直奔敌人中军大帐,开始去寻那个自从开战以来,就一直没露过面的敌军统帅李雄。
然而等抵达中军大帐时,陆渊才发现,此处早就人去楼空,根本不见了李雄踪影。
在附近抓了几个溃兵询问,这才得知,原来先前就在陆渊邀战的时候,李雄就借故出营巡视,然后与营中一些李雄亲信,不知跑去哪了。
“逃了吗?”
陆渊听到这个结果,也是略有些不敢相信。
他万万没想到,李雄好歹也算一方雄主,曾经称霸西川。如今却是堕落到这种程度,不仅畏敌不战,甚至望风而逃。
只是听到自己邀战的声音,人就被吓得破了胆子,直接带着人跑了。
这令他又气又笑之外,也不免感到惊愕,心中生起些许异样情绪。
“难道我陆某人,声威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可以让一位先天宗师都不战而逃了吗?”
此时此刻,陆渊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这大半个月来,李雄一直不露面,就是在害怕畏惧自己了。
而这个发现,自然让他感到骄傲自豪,同时生出些许疑惑?
难道我陆某人,这么牛逼了吗?
那可是先天宗师啊。
能让一位先天宗师望风而逃,仔细想想,在陆渊印象中,也只有一个例子。
那就是当初六阳派尹回轩,南下岭南时,严望秋畏惧对方声名,直接在尹回轩到来前,就借故离开了南海派,不敢与对方碰面。
可那时的条件,一是尹回轩为先天第二境的高手,本就是越国武林第一人。
二是严望秋年老体衰,已经处于风烛残年,根本就打不了了。
这种情况下,对方望风而逃,其实可以理解。熟悉内情的人知道了,都不会说些什么。
可如今,陆渊也不过是先天第一境,甚至突破先天的时间,比李雄还短,算得上是后辈了。
但李雄这位前辈,在面对陆渊这位后辈时,却连交战都不敢,直接就逃了。
就算有着陆渊先前诸多战绩在,此事传开之后,李雄也定然会被诸多先天宗师引以为耻,嘲笑鄙夷,不屑与之为伍。
心中对这个困惑,深深思虑之后,陆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喜激动,总算确认一件事情。
那就是,自己连斩二先天之后,如今所积累的威名,确实远超先前想象。
这种威慑力,已经大到足以影响一方战局了。
李雄望风而逃,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
甚至算上此人,凭着对方贡献,有着光靠名声,就吓退一位先天宗师的事绩在。可以想见,此事传开后,陆渊的威名又会更上一层楼。
“总的来说,这件事情,对我挺好的。”
陆渊想通这些,看了看周围跪倒一片的俘虏,整个人心情大好。
不仅是为自己得胜开心,更为自己战绩又添一笔开心,更为自己的威名开心。
……
弘道八年三月十六,长沙王陆渊率军十万,于渝中府城与周蜀联军交战,大破之。
此战斩首三万,俘获两万。贼将蜀王李雄,弃军而逃,不知所踪。
随后长沙王趁着大胜,引兵东进,顺势收复临江府。
三月二十,大军抵达巫山府,攻克府城,兵临巫山关,包围了关内剩余的三万余周军。
关内周军统帅宇文冲得到消息,害怕遭到陆渊以及上官明等四位先天宗师的围杀,步归连云、张蝉衣后尘。
同样学着李雄,当晚弃军而逃。
于是到了第二日,关内周军在发现统帅逃走之后,军心大乱。
一番混乱之后,几个临时推出的主事人经过商议,纷纷觉得已无打下去的必要。
于是众人一致决定,开城出降。
弘道八年三月二十三日,巫山关三万周军投降,陆渊与上官明率兵进城,巫山关克。
至此,自从陆渊率兵奇袭,耗费两月,终是达成目标。
不仅西川失土尽复,巫山关内盘踞的十万周蜀联军,也尽数破灭。
联军取得了北伐以来的第二场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