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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渊这话确实说得真诚。

对于他来说,河对岸的昆海地区,虽然很好。

有湖水灌既、土地富庶,稍加经营,就能养活百万人,成为攻略西南夷的重要基地。

但对于如今已经吞了西南夷一郡之地的大楚来说,想要消化现如今的一郡八府,就已经极其吃力,困难重重,快要被撑死了。

此时再去打什么昆海地区,再增加这么大一片地盘,那完全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想要原地自爆。

所以对陆渊来说,昆海虽好,但对自己来说却等同于毒药。

吃下去时或许有瞬间的甘美,但等毒药扩散到全身四肢百骸,那便是毒性发作,要命的时候了。

对他来说,对外扩张不必急于一时,自己有漫长寿命慢慢等待。

攻略西南夷地区,完全可以效彷以前的金陵历代朝廷,花个百余年两百年时间,慢慢的一郡一郡扩张下去。

用个五六百年,西南夷也就被吞并消化了。

不然极速扩张的后果,就等同于自己前世的秦灭六国,地盘是打下来了,但没有足够官吏统治,只能任用六国余孽。

地方百姓也心向故国,厌恶秦法,所以始皇帝还在的时候,对于地方的掌控权就烂得一塌湖涂。

秦始皇在京畿地区,还能遭遇盗匪,这你能信?

朝中大臣公然收容项梁项羽这些被朝廷通缉的叛逆,这你能信?

张良刺杀了始皇,结果始皇却找不到刺客,这你能信?

甚至都不用说始皇了,前秦苻坚就是一个明显例子。

南征前,看着北方一片大好,万众臣服。结果一场大败,整个帝国就崩溃了。

哪怕他还活着,也遏制不了这种趋势。

以上种种例子,都无不说明了,扩张太快,一口气吃成个胖子,对一个王朝是多么的严重致命。

而且不管是赢秦,还是前秦,他们统一的,好歹还是共同承认华夏文化的地方,都能算诸夏一份子。

如今陆渊征服的,可是与三帝苗裔,与东扬人文化体系,信仰文明,血脉族群完全不同的夷人。

对于这种敌人,如果还要学着迅速扩张,一口气吞下,那陆渊真不知道,自己大楚会怎样死?

他是个稳重的人,同样也有稳重的资本。

拥有无尽寿命的他,完全不用像那些历史上的天下雄主一样,因为寿命逐渐走向尽头,所以急切的想要将所有功业,在自己有生之年完成。

做什么向天争命的事情。

所以对于以上这种情况,陆渊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去重蹈历史风险。

一步步来,一口一口的慢慢吃,这才是最有利他,最有利于楚国的策略。

而为了让自己能安心吃,能安心消化黔中郡,刚刚对于李雄的许诺,便就至关重要了。

虽然自己吃不下昆海,但也并不意味着,陆渊就想把这片富庶之地,让给大长和国了。

要是让这个夷国,继续占着这片地盘,那么得到此地供养,大长和国休养个十年,便可重新积蓄实力,不断的来骚扰进攻黔中郡。

而在对方有着族群认同,信仰认同,大义名分的前提下,黔中郡内现在还比较老实的那些夷人,很难说会不会被鼓动起来,造楚国的反。

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因此为了黔中郡的安稳,为了大楚能够安静迅速的消化黔中郡。

在黔中郡与大长和国之间,树立起一道屏障,建立出一个缓冲区,给对面的夷人立起一个靶子,就显得很有必要了。

那么问题来了。

这个屏障要谁来负担起,这个缓冲区设在哪里好,这个靶子谁能扛得住火力?

以上三个问题,最后的答桉与人选,其实也只能指向一个人,那就是李雄。

此人有野心,只要将昆海地区给对方,那么已经占据了如此一片堪称王霸基业的李雄,是绝不会放弃这到手的地盘的。

所以他在此立国,绝对能扛起大旗,成为大楚抵御西南夷反攻的一道坚实屏障。

同样的。

昆海地区被李雄抢了去,失去了这片基业的大长和国与赤黎夷人,也绝对不会甘心。

西南另两个霸主,大理国与南诏国,也不可能坐视东扬人在这里经营起一片基地,渗透进他们的传统地盘。

所以这三方最后必将会联手,共同反攻已经伸进手来的李雄与陆渊。

而到了那时,他们想攻打陆渊,想攻打陆渊的黔中郡,那么首先要跨国的就是李雄。

在李雄没被打垮前,他们是不可能伸过手,跳过这个强大阻碍,来干涉陆渊在黔中郡的发展的。

他们顶多也就派出一些小规模的细作,渗透过来,鼓动一些无知的夷民,对黔中郡发动骚扰。

可这种小规模的骚扰,自然有地方府县兵严厉镇压。

敌人只要没大兵临城,黔中境内就不可能出现大的骚乱。

甚至于对方先天宗师亲自出手渗透,这种情况也不太可能发生。

因为陆渊只打算帮李雄夺下洱海地区,对于洱海以东的,大长和国直接掌控的的十一夷国,以及会川国一大部分,他是没多大念想的。

而以上诸多地盘加起来,也有大半个郡了。

有着这片基业在,稍微统合一下,算上大长和国内的两位先天宗师,也能勉强维持一个霸主位格。

自己还没全部输光,甚至还保留了大片家业,没成为光棍的大长和国,自然不可能做出宗师亲自下场,到处偷袭屠杀的事情来。

因为你可以这么做,陆渊这边同样也能反过来这么做。

到最后,无非是拼消耗,拼谁的承受力,拼谁先死罢了。

而以楚国的体量,大概率是对方先输先死,而楚国受到重创的结局。

这种两败俱伤的做法,只要对方还有理智,还想着保住自己最后的大半郡基业,那就不可能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情。

这样一来,陆渊志可以安心消化,已经到手的地盘。

‘哼哼,想来金陵那边,估计早就等着看我笑话了吧?’

陆渊想到这里,不由冷笑:‘孤既然出兵西南夷,又怎么可能没想到,金陵历代王朝对外开拓时,所遇到的种种难关问题。

对此,早就有应对方略了。

如今李雄是一道屏障,给大长和国留下小半基业,又是一道钳制。

有这两项在,我大楚消化黔中郡,根本就不需百年,有个二三十年就足矣了。’

陆渊心中正得意间,旁边李雄得了他肯定许诺,却已从兴奋中回过神来。

此时就直接跪了下来,整个人拜倒在地:“大王如此信重于臣,臣受此厚恩,无以为报。前方那些夷人阻我于水,臣愿亲率死士,为大王渡河击之。不破夷兵,誓不回还。”

陆渊已经开出了赏格,此时泸水以西,整个昆海之地,凡是能打下的领土,皆立刻授封给李雄。

所以如今每打的一场仗,每夺下的一片土,那都是属于自己的。

李雄此时的主观能动性,前所未有的高涨了起来。

因为他知道这不是在给别人打仗,这是给自己在打仗。

帮自己夺取利益这种事情,自己不积极,还指望别人积极吗?

打夷人,我李某当仁不让。

然而面对他的请战,陆渊只是笑了笑,并没同意,摇头道:“孤知李卿心切,不过此时还不急。大长和军严防死守,黎川和彼国大巫祭也非无能之辈,此已到其等腹心之地,他们是绝不可能退让的。

此时强攻之,能否有收获不确定,但伤亡绝对少不了的。

那些夷兵虽然不值钱,但耗费在这里,也是浪费。

且先等等吧。

如今已是新的一年,变数将至,我等静待即可,机会很快就来了。”

李雄闻言,稍稍歇了下心头热血,随即不由困惑。

变数?

机会?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眼前这位楚王还有其它安排,让他有自信,能突破眼前的泸水防线?

李雄心中这般猜测着,却也生出一股期待来。

正如陆渊所说,眼前这条防线想要打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哪怕他亲自带队冲锋,也没多少信心能够打赢。

大长和国的黎川与大巫祭,也都是老牌先天宗师了,实力虽然还没到第二境,但也是其中的资深宗师。

真仔细比较起来,李雄这种新生代的宗师,实力还真不一定比这两人强。

此时河对岸有那两位联手,纵然李雄亲自出手,也根本讨不到好处。

甚至就连陆渊此时的实力,也不敢说动手之后,就能拿下对方。

毕竟先天第二境与第一境的差距虽大,但到底还是处于同一个大境界内,实力虽有强弱,但也不会说达到碾压的层次。

他就算出其不意,靠着法术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在有人接应的情况下,想直接斩杀对方也很艰难,甚至可以说希望渺茫。

更别说,那两人还背靠十余万大军,看见情况不对,随时能逃入军中,这就更难杀了。

也正是因此。

此前几次,陆渊虽也试探性的与黎川和那位大巫祭交手过,但一直都是动用的武道实力,并没展露过自己仙道法术。

这就是因为没寻到合适机会,在无法保证能够一击必杀的情况下,他并不愿过多暴露自己的实力。

想杀这两人,还得等到对方落单,或者受了重伤的情况下。

就如此前杀过的归连云与张蝉衣,趁着对方虚弱和落单的机会,干脆利落的偷袭刺杀,这才是对付先天宗师的正确办法。

不然失误的后果,就是先前北伐时,在汉中郡偷袭周国的北柱国大将军贺拔胜一样,哪怕动用了仙法,甚至伤到了对方。

可最后还是让此人逃回了军中,未能克尽全功。

正是吃过此等失误的教训,所以陆渊此时与人动手,就越发深谙隐藏实力的要诀。

没有完全把握,绝不轻易暴露全部实力。

……

一场河畔对话,陆渊成功的安抚了李雄,得到了一枚极好用的棋子。

而后时日,陆渊继续领兵屯驻安宁城,除了时不时与对岸的大长和军,互相派些部队在河面厮杀外,也没什么事情了。

于是他也趁着这闲暇时光,将自身精力,投注到了修炼当中。

自与西南夷开战以来,楚国连战连捷,如今已经夺下了一郡八府,开拓出了三千余里的疆土。

虽然如今黔中郡,还在逐步开发消化当中,甚至连基层的一些府县,都只是搭了个雏形,远没有建立起稳固的统治。

但直接打下了这么大片地盘,掳获了近百万的夷人,所带来的气运也是极其可观的。

多了不说,这一郡的开拓,直接就让陆渊掌控的气运总量,直接提升了十分之一。

而且这还只是暂时的。

随着后面对黔中郡的开发进一步深入,地方上的各项统治稳固下来,那些被征服的夷人不断归心。

这里能提供的气运还会继续增长,最后达到现如今的三成气运,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想达到这种程度,需要很漫长的时间就是了,没个二三十年,是不要做这种妄想了。

但就算不提未来,仅是如今的助力,就已经让陆渊惊喜了。

总而言之,黔中郡未来可观。

除了黔中郡提供的气运之外,这段时间随着周青突破先天的消息不断发酵,楚国内部人心变得愈发稳固。

就连周边各国对楚国的看重态度,也随之做出改变。

在加上对西南夷的开拓,黔中郡的设立。

无形之间,楚国的国格和实力,在天下人的眼中又进一步提升,渐渐有了几分霸主的气象。

毕竟这已经是据拥四郡二十五府的庞然大物,拥有疆域过万里,户口过百万,先天宗师有着三位的江南大国。

以此等实力,纵然比起宁国,也差不太多了。

在世人的眼中,楚国此时已经有了与宁国争夺扬州霸主的资格,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方小霸了。

这种认知上的提升,无形之中也使得世人对楚国的认同更高,人心也慢慢汇聚过来,无形之中又提升了不少气运。

此时陆渊拥有的气运总量,比起开战之前,已经多出了将近三成。

如果说开战前,他的气运总量是十的话,那如今气运总量就已经涨到了十三,这提升不可谓不巨大。

而气运的提升带来的另一个好处,就是陆渊对太平道书的修行速度,比开战前加快了百分之三十左右。

而且在气运暴涨的时候,连带着实力都突破了许多,体内法力进一步增厚。

“此时的我,估计再有半年,便可凝聚一气,仙道入门了吧?”

陆渊以神魂沟通天柱,从中牵引了一波仙灵之气吐纳完后,停下提炼法力,不由深思。

这几个月来,他虽一直领兵征讨西南夷,可对于北边丹鼎道的动静,却也一直极其关注留心。

不仅吩咐皇城司那边多多留意丹鼎道的动向,着重探查该道有没有大规模的人员调动,以防他们突袭南下。

同时自己本人,也时刻躲在大军之中,除非必要,否则绝不孤身一人行动。

偶有的几次外出,如上次视察黔中郡各府县的建设情况,也是些距离大军不远的地方。能确保自己遇到危险,能迅速赶回军中。

如此小心,防的就是丹鼎道跑来找自己报仇。

可如今等了快一年了,时间都来到了神武五年,丹鼎道却依旧没什么动静。

北边梁国那边没消息传来。

皇城司的回报,只说丹鼎道的各方明面上的人手,没什么变动。山上的一些道士,也如往日一般苦修,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同时楚国内部的各处监视,也没发现从梁国那边大规模涌入的群体,一切看上去都很风平浪静。

就像丹鼎道并没报复的念头一样。

“难道全都是我多想了?”

陆渊回想着这些日子来,收到的各项信息,还有自己平日里的感受,不由有些怀疑。

难不成那些丹鼎道的人,真的被他给吓退了,不敢报复回来了吗?

这号称道门六大道脉之一的宗门,竟这么怂?

陆渊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说。

“不管了,随丹鼎道怎么想,反正再撑半年。我就能突破凝聚一气了。到那时,就算丹鼎道打过来,以我实力,也全然不惧。

任敌千百般算计,我只一心提升实力,按我规划走,便可以力破巧,镇压一切。

丹鼎道,届时也不过如此罢了。”

陆渊摇了摇头,随后继续通过天柱接引仙灵之气,沉心修炼起来。

在这种伟力归于一身的世界,与其指望敌人不来找自己麻烦,还不如自己想尽办法提升自身实力。

只要实力够了,原本的麻烦也就不属于麻烦。

原本可怕的敌人,也将不再可怕。

丹鼎道又如何?

等自己凝聚一气,仙道入门,对方要是敢来,直接打回去就是了。

大家都是凝聚一气的修为,你那边有几位仙修,我这里同样有几位武道宗师,谁还怕了谁呢?

更不用说,陆渊手下,还有几十万雄兵了。

时间,他现在只需要时间,能让自己成长的时间。

只要再过半年,那丹鼎道就再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