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章循声望去,见说话之人,正是自己的主簿,黄权黄公衡。
“公衡有何妙计?”
“主公,如今刘备大势已成,绝非我等一己之力可以抗衡,在下建议,主公可致书于曹操,约他夹击刘备。到时两虎相争,便是我西川趁机取利之时。”
“荒唐!”
刘章还未说话,张松便立刻出头驳斥了黄权之言。开玩笑,真要让你把曹操请来,我还怎么邀皇叔入川?再说了,黄权你是不是太看得起刘章了?二虎相争,就算一死一伤,他刘章也没那个本事趁机取利。
“主公,黄公衡之言,实乃误国误主。曹孟德囚君弑后,屠戮忠良,如今又僭越称公,实为大汉奸贼也。主公身为汉室宗亲,岂能与之为伍?”
“这…”
刘章为难的看着两人,其实他觉得黄权之言颇有道理,当今天下,能敌刘备者,唯有曹操。可张松说的也对,自己到底是姓刘的,帮着汉贼对抗同宗,自己的脸还要不要了?
“两位各执一词,令我好生为难。这样吧,诸公且暂退,容我三思,此事明日再议吧。”
语毕,刘章便起身离开,原地只留下黄权与张松,互相对视一眼后,双双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一旁的蜀地第一名将张任,不由得叹了口气。益州兵甲二十万,天府之国,又有蜀道之险。
可惜,摊上了这么一个主公,多年来别说进取天下,就连一个小小的张鲁都拿不下来,平白连累自己这样的将军被他人嘲笑无能。
罢了,谁让先主公刘焉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呢?就算刘章再怎么废物,自己拼得一死,也要保川蜀太平,就算是还了他们父子两对自己的恩情吧。
张松与黄权的不欢而散,让益州许多官员皆心有戚戚。刘章对益州的掌控力度并不高,成都内的许多决策,往往是由张松、黄权、王累等人商议决定的。
如今敌人还没打来,甚至都还没向益州正面宣战呢,这些高层之间反倒是自己先吵起来了。这样的局面,让不少人已经开始考虑后路了。
张松并不知道此事,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反而会再添一把火。益州人心越乱,将来刘备拿下益州就越容易。
回到家中后,张松屏退了下人,快步走进了书房内,在那里,他的好友法孝直正等着他呢。
“永年兄,主公意欲讨伐张鲁之事,刘章有何反应?”
自从上次出使刘备结果直接认主后,法正回到益州便开始积极联系起了一些郁郁不得志之人,如今已然颇有成效。只是刘章在询问过法正一番后,就再次将他丢到一旁,不闻不问,好像自己治下没这么个人一样。
要是放在以前,法正说不定还会气恼,但如今刘章这番做派,却是正中法正下怀。无拘无束,更加方便他行事。
只是这样一来,所有有关刘章的情报,就只能靠张松一人了。
“刘季玉果然起了疑心,某虽出言暂时稳住了他,但黄权那厮,居然向刘章献计联络曹操对玄德公用兵,实是可恨。”
法正闻言,眉头皱了皱,冷声道:“曹贼对主公素有忌惮之意,一旦刘章向其求援,怕是他未必会放过这个削弱主公的机会。”
“孝直勿忧,刘章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优柔寡断,毫无主见,我与黄权吵了两句,他就扭头离开,只说此事明日再议。”
张松的话让法正松了口气,是了,以刘章的性格,又岂能做出雷厉风行之事?
“不过,依旧不可大意,刘章虽暗弱,其手下黄权、王累以及张任等人却不容小视,我等还需想办法将这些人调离才是。”
张松捻了捻胡须,沉稳的一笑,对法正道。
“孝直此言差矣,而今之势,我等非但不能将他们调离,甚至还要鼓励他们留在成都,与玄德公抗衡。”
“哦?永年兄何意?”
“敢问孝直,此次领兵入川者,是玄德公本人,还是其他人?”
法正轻轻的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张松道。
“此事,主公书信之中并未说明。不过,依正浅见,如今主公麾下,多有能征善战,且急于立功之人,想来主公,应该不会亲自出征才是。”
“那孝直觉得,一州之战事,倘若玄德公不能亲临,那其主事之人,又会是谁呢?”
法正看着张松脸上的微笑,瞬间便想明白了,原来如此,永年兄真是才思敏捷,我不如也。
“自然是陈侯了,永年兄之意,是将黄权等人聚集在一起,正面与陈侯开战,再由我等暗中传递消息。”
“正是,蜀中有千里之土,一旦黄权等人散于各地,躲避大军锋芒,玄德公想要彻底除之,难免旷日持久。
可正面交锋则不然,陈侯自出山以来,尚未逢一败,又有我等做为内应,断无失败之理。
一旦黄权等人或被杀或被俘,对蜀地其余官员士子便能起到震慑作用,从而达到一战平蜀地之效果。”
张松是对刘章等人有意见,可不是对益州有意见。真要是打的蜀地处处狼烟,对谁都不好。
法正闻言,欣喜的点了点头,先前也是自己进入误区了。如今想来,比起得到益州之地,消灭潜在敌人这件事显然更加重要。
毕竟,刘备要的,是一个安稳的战略后方,而非一个四处起兵的泥潭。
“永年兄所言甚是,正即刻手书一封,派人星夜送与陈侯。永年兄的大功,正也定会注明。”
原本还带着三分笑意的张松一听这话,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怔忡,沉默了片刻后,缓缓摇头道。
“唉!还是算了,此事就劳烦孝直暂时代我领下,表功之事,还是等陈侯入川后再说吧。”
法正闻言一愣,随后也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自己与张松干的,皆是同样的活。可在他人看来,自己做这样的事,还能算是良禽择木而栖。张松这样的做法,却是不可原谅的背主之贼。
为何?因为自己身怀大才,却屈居小小县令。自己背弃刘章投奔他处,旁人只会骂刘章有眼无珠。
但张松不同,益州别驾之职,单从官职大小来说,只在刘章这个益州牧之下,妥妥的二把手。
(名义上是这样,但对当地大族来说,州牧我有时候都不鸟你,更别说你个别驾了。所以张松的实权不算太高,否则也不至于被刘章轻描澹写的一句话就给杀了。)
旁人背叛刘章,是想要出人头地,可你张松的官职已经这么大了,还想着串通外人,夺主公基业,这是不是有些狼子野心了?
但事实上,张松会挑头背弃刘章,并非是为了高官厚禄,而是有着他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