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草岭,一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地方,10月22日,第42军奉命以主力进到长津以南,阻止东线“联合国军”部队经长津迂回江界,保证西线志愿军主力进行反击作战。
23日,第124师受命抢占长津湖以南黄草岭,该师当即以汽车运送第370团1个营,于25日晨进至黄草岭以南草芳岭、烟台峰等地,与人民军1个炮兵大队、1个装甲兵联队共同防御,节节抗击南朝鲜军首都师的进攻。
黄草岭阻击战,十三天的时间,歼敌两千七百余人,成功抵抗了南朝鲜军的勐烈进攻。
而后陆战一师接手长津湖,第九兵团分割包围陆战一师。
“黄草岭。”
伍千里看着远处的山。
余从戎把地图收起来,说道:“通过黄草岭,就是水门桥了,如果我们白天也抓紧时间赶路,应该能够在今天傍晚抵达水门桥。”
伍千里看着泛起微光的天,说道:“白天不适合赶路,尤其是到了黄草岭附近,美军的飞机更多,我们不能在山顶长时间逗留,加快前进,争取在天亮前抵达前方的山谷!”
前方的山谷是两座高山形成的一片山谷,乱石密布,雪盖了厚厚一层,在拂晓前,第七穿插连就隐蔽在眼前这片山谷之间。
战士们找了一些干树枝垫在下方,上边铺上一层干树叶,把被褥放在干树叶上,两名战士躺在被褥上,上边再盖一床被褥,你抱着我的脚,我抱着你的脚,就这样睡觉。
连续不断地战斗,饶是夏远都感觉到异常疲倦,紧绷的精神在松懈下来之后,很快就陷入沉睡。
但还没有睡多久,就被吵闹声叫醒。
“美军飞机!
”
“美军飞机!
”
负责侦察的志愿军战士从山上滑下来,顾不得身下的石子和满身雪花,大喊着。
远远的就听到美军飞机引擎的轰鸣。
夏远勐地惊醒,东西顾不得收拾,鞋子顾不得穿,战士们散开在山谷里,赤脚踩着积雪寻找掩体,而后往雪地上一趴,死死的抱着手里的枪。
飞机轰鸣而过,在四周的山头上投下一颗颗凝固汽油弹,冲天的热浪从山上扩散,燃烧的火焰一重接着一重,将地面烤焦,冰雪融化,石头上啪嗒啪嗒滴落下来熔化的雪水,远远看去,到处都冒着黑烟。
连他们躲藏的山谷上,也被投下两颗凝固汽油弹,这是夏远第一次近距离看爆炸的凝固汽油弹,炙热的火焰在山头冲爆开,从南端一路扩散至北端,瞬间连成一片火海,黑红色火焰瞬间升腾起几十米高,热浪滚滚袭来,二十厘米厚的积雪瞬间融化,靠近凝固汽油弹中心的积雪直接汽化,滚滚热浪伴随着火焰升腾起的红光直接将山谷笼罩。
志愿军战士身下的积雪也在快速消融,很快一侧山头已经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白雪,却是一片被烧焦的焦土。
热浪烘烤着脸颊,驱散了浑身的寒冷,却驱不散志愿军战士内心的冰冷
美军飞机来得快,去得也快。
伍千里起身大喊:“都怎么样!?没事吧!”
夏远看着二排的战士,确定没事,说道:“二排没事!”
余从戎也喊道:“一排没事!”
“三排没事!”
“四排没事!”
雷公站起来,伸手摸了摸还留着余温的石头,目光看着被凝固汽油弹轰炸的山头,骂骂咧咧的:“特奶奶的,这群洋鬼子就这样轰炸的?人都没看到就瞎炸,这不是浪费炮弹吗!”
夏远坐在石头上,穿着鞋子,嘿笑道:“你看,鞋子也烤干了不少,身子也冷了。”
余从戎穿上鞋子踢了踢,“可不是,多来几次就更暖和了。”
话刚说完,脑袋就挨了雷公一巴掌,雷公瞪着余从戎:“说什么呢,你小子还希望天天被洋鬼子的飞机追着啊?”
余从戎缩缩脖子,不敢说话。
经过飞机这么一闹腾,战士们也都清醒了不少,伍千里看着天,说道:“就地煮饭吧,吃完往前赶一段路,看看能不能在天黑的时候抵达。”
“哎。”
几名炊事战士开始挖灶生火做饭,其他战士则去捡了一些干柴,侦察的战士趴在烤焦的地面上,谨慎的观察着四周,战士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该休息的休息,该聊天的聊天。
夏远坐在一块岩石上,跟二排的战士聊着天,余从戎抱着枪插过来,“聊什么呢?”
副排长笑着说:“聊排长怎么当上大英雄的。”
余从戎往石头上一坐,鼻孔朝天,就差翘着二郎腿,“这还不简单,敢打敢拼,多杀洋鬼子,就能当上大英雄!”
“切~”
这话引得其他战士一阵唏嘘。
一名战士喊道:“余排长,你这说的我们都知道,关键是怎么能多杀洋鬼子,多立功。”
余从戎手一摊,“这得问你们的新排长,问问人家是怎么打仗的。”
看着战士们希冀的目光,夏远笑着说:“其实跟老余说的差不多,美国鬼子也就那样,不就是长得比咱们高点,武器比咱们好点,离开他们的铁王八蛋还有天上的大鸟,他们还不如我们呢,你看现在的战斗,不照样被我们打的抱头鼠窜。”
顿了顿,他又道:“说起来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把握好时机,沉住气,不莽撞,苟得住。”
“狗?狗还能打仗?”
一些战士不明所以。
“不是狼狗,是苟且偷生的苟。”
“那不成了胆小鬼了吗?”
夏远笑笑,“非也,胆小鬼那是贪生怕死,而我说的是另外一种,所谓苟就是沉住气,不莽撞,借助一切能用的手段隐藏自己,认真观察地形,寻找合适隐藏自己的位置,在最佳时机朝敌人开枪,开一枪就换一个地方,在消灭敌人的同时不让自己被敌人发现,神不知,鬼不觉的消灭敌人,就和打游击差不多,打游击怎么打,就是来回跑,一边跑,一边打,偷袭洋鬼子也要这样。”
“这是为什么,因为你一旦在一个地方开枪,暴露了自己,美军就会盯着你,封锁你撤退的位置,弄不好敌人的炮还会轰你,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避免在一个地方待得时间过长被敌人盯上。”
“打仗嘛,只有自己安全,敌人才不安全。”
为什么抗美援朝战争时期会出现这么多单兵之王,除了自身过硬的单兵技能之外,他们的思维也是异常灵敏,总是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怎么去做,才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
“实际上我的战斗经验还没有大家的经验好,大家都是老兵了,很多东西我都没法教你们,知晓战场上局势变化非常快,我自己呢,喜欢行动之前先摸清楚敌人的阵地情况,并根据敌人阵地上的情况,确定几条安稳撤退的路线,这是准备工作要做充分,这样我们到了战场上,一旦陷入被动境地,我们就要好几条路可以选择性的撤退。”
夏远继续说道:“适当的撤退迂回也是为了更好的进攻。”
战士们听得很认真,夏远说的也很认真,他把这几次自己的战斗经验做了总结,总结的不多,大多数都是单兵时的注意事项。
实际上,在那个年代,由于缺乏武器装备,战士们只能够被迫点满了单兵技能,他曾有幸刷到过1964全军大比武的影响,什么左右单手开枪射击,枪枪命中,那都是基本功。
说来也是悲壮,左右单手开枪射击是迫不得已,一旦右手受伤,左手还能够继续投入战斗。
夏远能教的不多,主要说说自己的战斗经验,每一个战士都有自己的战斗经验,相互了解,取长补短,聊了一会儿,炊事员就招呼着大家一块吃饭,战士们都还留着自己的罐子,盛点面湖湖坐在石头上就开始吃。
这是一顿热气腾腾的饭,用两根树枝当快子,战士们吃的热火朝天,面湖湖弄一些咸口的罐头,到嘴里只有咸味,而且还有些扎嘴,口感并不能说是太好。但对于吃惯了炒面和土豆的志愿军战士而言,这已经称得上是难得的美味,里边还有少量的蔬菜和肉丁,运气好的还能吃上一片牛肉。
一小罐子的湖湖,就是他们的午餐,不足以吃饱,但能够保证摄取一些营养,他们身上还有一些炒面,可以在路上吃。
站到山上,远远的看到远处的天际处冒着滚滚浓烟,一片连绵不断的高山被烧秃了山顶,茫茫白雪的世界一块一块的焦土看着是那样的显眼。
翻过几座山之后,就能够听到远处传来的枪声和炮声交织,连成一片,不断的从远山那片传过来。天空上,远远的就能看到天空中盘旋的美军战机,飞机不断地扫射轰炸,那一片山黑乎乎的,看不到一点白。
硝烟弥漫,狼烟四起。
美军的炮弹在那片山头不断地炸响,声音就像是沉闷的雷点一样。
“那边应该就是黄草岭一带地区。”
余从戎拿着地图看。
伍千里没有说话,看了看手腕上缴获的手表上的时间,又看了看天,眯了眯眼说道:“我们接到的是炸桥任务!
”
黄草岭一带地区显然有他们的兄弟部队在阻击敌人,如此密集的轰炸,能够活着回来就已经是万幸。
第七穿插连也有任务在身,增援黄草岭的兄弟部队显然不可能。
命令高于一切。
火速赶往水门桥才是重中之重。
天色渐晚,风雪骤然降临,寒风卷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战士们低着头,抱着身子,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进,地面的积雪盖过小腿肚,踩踏着嘎吱嘎吱作响,上山的路段陡然变得陡峭起来,战士们一个个互相搀扶着,顶着风雪。
夏远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哪怕穿着棉服,都能感觉到寒冷,至于双脚,鞋子已经湿透,脚已经冻得麻木,冰冷,没有知觉。
他低头擦了擦手腕上的表,取下来一块递给武文祥,“老武,表带上。”
“哪来表?”
武文祥有些惊喜的戴上手表。
“先前缴获的,给了咱们连长一块。”夏远吐着哈气,搓了搓冻得僵硬的手掌,“又走了三个小时了,估计快到了。”
武文祥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山东汉,地方口音很重,战斗经验丰富,为人憨厚热情,仗义老实。他很开心的摸着手表,“是哩,这都走了快一天一夜了,应该快到了,这手表真漂亮,排长,谢谢你。”
“客气什么,手表能对时间,战斗中,时间观念还是要清晰。”
“你说得对,以前俺们打仗,那可没有手表,都是看影子。”
武文祥有些爱不释手的摸着手表,点点头说着:“这还是俺人生头一次有自己的手表。”
夏远扭头看看武文祥,笑着说:“洋鬼子身上的东西好着呢,咱们去缴获去。”
武文祥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哎!”
夏远知道,水门桥是过了黄草岭,但不知道具体位置,余从戎拿着地图,还在前边摸索着带路,队伍拉得有点长。
刚和武文祥结束聊天没多久,夏远耳朵动了动,似乎敏锐的听到了什么,夏远示意武文祥等着,穿过队伍走上前对伍千里道:“连长!我听到了枪声!”
伍千里迅速喊:“警戒!”
“一排二排停下!”
“三排四排停下!”
伍千里扭头看着夏远:“没听错?”
他知道夏远的耳朵非常灵敏,先前两次提前听到美军的飞机,这次听到枪声,显然不是幻听,很有可能是他真的听到了。
夏远点头:“翻过这座山!”
伍千里挥动手臂,示意前进,原本缓慢前进的队伍就像是激活了一样,战士们端着枪,飞快的向山顶跑去。
再翻过一个斜坡,出现在七连面前的竟然是一根根粗壮的铁管,从山脚一直蔓延到山顶,引水电站的水阀站房附属混凝土桥,桥面并不宽,仅能够容纳一辆坦克通过,桥下是混凝土制作的桥柱,桥面有数个探照灯不断地扫过水门桥下方的引水铁管和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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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门桥下的坡面,有一支人数不多的队伍正在朝水门桥的美军发动勐烈进攻,但他们同样伤亡惨重,美军的炮弹一发接着一发,犹如雨点般,不断地落在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