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远率先开了枪,依旧是熟悉的速射,八声枪响伴随着八名敌人倒在地上,那乌压压的一片就像是被风吹到的麦田一样,顷刻间就倒了一片。
“营长的枪法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战士们一瞅,心中战意盎然,三三一组的组成了倒三角的阵型,散布在阵地上,随时给敌人来一次重击。战士们彼此之间打了这么久的战斗,早就有了默契感,待敌人上来,两人交替射击,待敌人数量多起来,后方一人就进行火力压制。
如此一来,进攻的敌人数量虽多,仍旧被一个班的战士控制着。
敌人的攻势愈发凶勐,战士们就打的越从容。
可好久不长,美军找来了迫击炮,对着阵地上仅存的一个班的战士进行了精准的打击,一枚枚炮弹落在地上,伴随着一声声的轰鸣,夏远抬起头,在弥漫的硝烟之中,当场有三名战士牺牲了。
“妈的!”夏远大骂一声,疯狂的对敌人扣动扳机。
枪响的声音十分清脆又悦耳,在敌人进攻的时候,伴随着一名名敌人躺在地上,再次就像是惊弓之鸟一般,这群美国鬼子缩在阵地上。
“打退敌人这一波进攻,我们就撤!”夏远不忍心再看着自己的战士牺牲,大喊着,把一支冲锋枪和一支半自动步枪背在身上,抱起美军的m1918式轻机枪,冲出掩体,向侧面迂回。
敌人看到了迂回的夏远一颗颗子弹飞速射了过来。
夏远抱着轻机枪,翻滚进入战壕里,敌人的子弹落在了头顶的土堆上,打的泥土不断地飞溅。
怕打掉脸上的泥土,吐出来的吐沫都沾着泥土,黑黝黝的脸上就像是花猫一样,夏远又骂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腿,钻心的疼,一手拎着轻机枪,一手撑着地面向前方挪动,他要继续迂回。
待到了一定的距离后,用枪撑着地面站起来,把轻机枪架在松软的土地上,枪口对准抵达前沿阵地的美军,扳机扣动,二十发子弹传来了凌厉的破空声,一大片的美军随着枪响倒在地上,不管有没有中弹,听到枪声先卧倒。
美制的m1918式轻机枪是全自动步枪改的,一个弹夹二十发子弹,射程八百米,可以当做步枪用,也可以当做轻机枪用,二十发子弹的弹夹数量有限,无法形成有效的火力压制,但是用来射击冲锋的美军再合适不过。
在激烈的战斗中,一个班的战士面对敌人一个营的士兵进攻,显然是抵挡不住的,但是因为夏远的存在,战况竟然发生了扭转,然而扭转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多久,美军发现了他,召集来了后方迫击炮对他进行限制。
美军知晓阵地上有一名枪法十分精准的中国人,在美军步兵进攻的时候,便动用了大量的迫击炮对其进行压制。
可是阵地上中国人的兵力在一个加强连,最初发现不了,但随着阵地上的中国人数量越来越少,这名中国人就暴露了出来,限制他,有利于进攻这股中国人的阵地。
说来也奇怪,周围的美军已经对其形成了包围的态势,随便的呼叫四周的美军过来支援一下,夏远带领的独立营就会腹部受敌,全军覆灭,可偏偏美军并没有这样做,正前方的这一个团的美军硬是梗着头,和夏远打了一天半的仗,硬是增援都没有叫。
这也正中夏远的下怀,你不叫支援,那我就不撤退,阻拦着你们这一个团的美军,给师主力减轻了巨大的压力。
虽然现在被限制了,但是作战意图早就达到了,阵地丢不丢已经没关系,现在就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美军指挥官的脸色多少有些憔悴,坐在帐篷里一言不发,桌子上的热咖啡已经冷却了,暴雨的水从帘子上哗啦啦的落下来,炮火和雨声不断地交织。
砰!
想了许久,他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闭上眼睛,脸上有些痛苦。
“fuck!该死的中国人!”
他本意是想要将这股敌人吃掉,功劳就算是自己独占了,阵地上的中国人数量并不多,最开始挺多的,后来撤走了一部分,不过没关系,歼灭他们,仍然是大功一件。
但是随着战斗进行,他发现自己小看了这股中国人,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打了整整大半天的时间,打的最深的一次,竟然只是占领了中国人的前沿阵地,这股敌人就像是一颗钉子一样,深深的钉在地面上。
任凭飞机、火炮轰炸,坦克肆意开炮,步兵疯狂冲锋,这股敌人仍旧没有溃散的迹象,这让他感到震惊的同时,又多少有些不可思议,他决定加大进攻的力度,于是,战斗整整打到了第二天,敌人虽然退了,他们占领了阵地,但是敌人并没有退多远,而是重新寻找了一块阵地,继续阻击他们。
和这支难缠的中国军打了这么久,他们仍然被阻击在这里,此时其他的追击部队已经深入了,这个时候呼叫支援,来对付阵地上为数不多的中国人,不光要被人嘲笑无能,很有可能会引来阿尔蒙德的责罚,要知道他的司令官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这个时候自己的所作所为,绝对会触动阿尔蒙德神经。
“fuck!”
不呼叫支援,他们进攻十分艰难。
呼叫支援,动用四周的美军部队合拢过来,影响追击进度,耽误时间,而且阵地上的中国人似乎只有一百多人,呼叫来支援,就算拿下了阵地,功劳不仅没有,反而会变成责罚。
这名美军的团长越想越气,他已经被死死的牵制在了这里。
一名美军士兵浑身湿漉漉的跑了进来,高兴的说:“长官,阵地已经被我们攻下来了!”
美军团长抬起头,没有半点高兴,而是大骂:“fuck!一个连的中国人拖延了我们这么长时间,蠢货,我们整整一个团被他们牵制了两天时间,你看看现在几点了!fuck!”
美军团长大骂着,走出营帐,甩开身边士兵递过来的雨衣,走进暴雨中,忽然感觉到有些寒冷,又乖乖的披上雨衣,望着远处硝烟弥漫的阵地,碧蓝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沉重。
他在想如何该向司令官阁下交代。
整整一个团的兵力被一个连的中国人牵制在这里,两天时间前进了六七公里。
“不,这怪不得我,后方不给我炮火支援,只派遣了两组战斗机,fuck,想让我打下来,怎么可能,中国人的战斗力他们又不是不知道,中国人一个师挡住了我们四个师的进攻,现在还在追他们的主力,我一个团被一个连,不一个营,对,一定是一个营,被一个营牵制,是理所应当的。”
这名美军团长心里安慰自己,果然好受了许多。
阵地丢失了,确实是丢失了,美军一个营的兵力疯狂进攻,又有迫击炮对夏远进行限制,枪声一响,就会招过来五六发炮弹轰炸,让夏远苦不堪言,美军的进攻部队更是占据了前沿阵地,并在机枪火力和迫击炮的掩护下,快速构筑阵地,和阵地上的夏远,郝光九他们形成了对峙状态。
美军这次是铁了心想要打下来阵地,这次他们学聪明了,在占领前沿阵地后,步步为营,挖工事掩体,对夏远他们进行火力压制,显然这时候的美军也意识到阵地上的中国人已经所剩无几,阵地必然是他们的。
就是采用这种方法,将阵地拿了下来。
一个班的战士仅剩下三人,夏远,郝光九,以及另一名小战士肖四平,吴八被牺牲在了敌人的炮弹下。
他们躲在反斜面的避弹坑里,拥挤在一块。
“营长,我们的阵地丢了。”肖四平有些伤心的说。
“营长,我带着肖四平去把阵地抢回来!”郝光九蹲在地上,郑重的说道。
“丢了就丢了,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夏远看着仅剩下的两人,叹了口气:“可惜其他人都留在了阵地上。”
夏远的眼睛里流出几分伤心,一个营最初撤退了一部分,但是随之的一连却遭受到了巨大的伤亡,王成辉带走了四十多名战士,留下来的八名战士也只剩下他们三人。
他曾经跟这些战士们许诺,要把他们带出去,可还是有很多战士没能走出来,留在了阵地上。
突然,周围传来了一阵叽里呱啦的声音,夏远收起心中的伤心,立即做噤声的手势,隐约听到了美军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似乎有美军的搜索队伍走了过来。
“营长!我去把他们引开!”郝光九自告奋勇的说道,“肖四平,照顾好营长。”
营长的腿脚不便,要是被敌人发现,很有可能走不了,把敌人引走才能让营长安全。
刚要行动,就被夏远抓着。
却见自己的营长一脸镇定,丝毫不慌乱的说:“别动,他们未必会发现我们。”
他们在反斜面构建了不少避弹坑,大都是单体的避弹坑,数量非常多,多达两百多个,后来被敌人的炮炸毁了一小部分,仍旧有一些避弹坑,他们所在的避弹坑是位于一片灌木丛里,周围有灌木遮挡。
美军在大量搜查避弹坑的情况下,未必会仔细搜查,甚至可能会忽略着草丛里的避弹坑。
情况也确实如同夏远所猜想的那样,上百个避弹坑,几乎是两名战士一起挖一个,散布在阵地的反斜面,毫无规律可言,仔细搜查多少会有遗漏,更何况他们寻找到的这个避弹坑还是在茂密的灌木之间,敌人更是很难发现。
“该死,中国人竟然挖了这么多坑。”
“难怪我们的炮火没有把他们消灭,他们和日本人一样可恶,都是老鼠。”
“小心一些,万一他们还没有走。”
“下这么大的雨,赶快吧,我要难受死了。”
这几名美军士兵一边搜,一边抱怨,又不得不小心谨慎,自然而然的就忽略了灌木丛里的避弹坑,甚至这几个美军都没有朝这里看。
声音渐行渐远,三人松了口气,郝光九从腰间取出行军水壶,把滴下来的雨点收集起来,待收集了三壶水,看着天色渐渐暗澹,小心翼翼的探出头观察四周,小声的说道:
“营长,敌人都走了。”
“等天黑下来,我们就出发。”
三人躲在避弹坑,暴雨很快在避弹坑里积了不少雨水,泡在水里异常难受,浑身湿透了,冻得直哆嗦。夏远的腿本来就断了,疼的不行,腿在水里泡一泡,更疼了,但他抿着嘴,一声不吭,默默忍受着小腿带来的疼痛。
“营长,你说连长他们撤出去没有?指导员他们找到了大部队了吗?”肖四平靠在湿漉漉的墙壁上,看着黑云笼罩的天空,询问道。
“他们会撤出去的,指导员也会找到咱们的大部队的。”夏远平静的说道。
他并不后悔让大家先撤,如果大家不撤,在边撤退,边打的情况下,一个营的兵力很快就会被敌人的炮火冲散,一旦冲散了,想要再聚集起来,就非常困难。
志愿军的五次战役已经证明了,志愿军并不适合打大规模的兵团战争,依托坑道组建的阵地战,零敲牛皮糖的战术才是最适合志愿军的战术,所以第五次战役之后,就没有第六次战役了。
营级以上规模的运动战都不适合志愿军。
尤其是在敌人追击的最紧的时候,让他们先撤退无疑是最为明确的选择。
“营长,那你说我们能逃出去吗?”肖四平又问。
“小子,别问那么多,知道营长当初是怎么把咱们带出来的吗?营长就一定能把咱们带出去。”趴在反斜面观察阵地的郝光九扭头说道。
夏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会带着你们两个出去的,找到我们的大部队。”
带着两个人逃出生天,这点实力他还是有的。
夏远抬头看了看天,说:“等到天黑,天黑了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天色越来越暗澹,越来越黑,大雨倾盆而下,哗哗啦啦的落在他们身上,又湿又冷,冻得人直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