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将银子袖了,施施然站起身,看着对面如丧考妣的贺嘉年:“天色也不早了,咱们明日再玩儿。”
贺嘉年充耳未闻,耷拉着脑袋,连表面上的客套也免了。
小路望着王慧趾高气扬离去的背影,收回目光看向贺嘉年:“少爷,咱们也该回去了。”
贺嘉年两手搭在牌桌上,半晌无语,四下里赌徒仍然玩得热火朝天,贺嘉年打眼望去:“难道少爷我天生就没赢的命?”
小路偷眼观瞧,见贺嘉年意志消沉,忙道:“老人说十赌九输,那是因为剩下的那一次,只要赢一次便能翻本了,少爷您只是还没等到那一天。”
贺嘉年道:“这王慧在一天,我便永远不可能赢。”
小路皱了皱眉头:“王少爷最近怕是迷上了赌。”
贺嘉年点点头:“这王八蛋整日里往赌坊里钻,好似转了性子。他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出言放肆,令人生厌!”说到后来,又渐渐有了火气。
正是因为王慧在牌桌上频频挑衅,挑拨得贺嘉年又是恼怒,又偏要和对方争个胜负,一来二去,越陷越深,贺嘉年霍地站起身来:“回家!”
背后两名膀大腰圆的汉子挡住了去路,贺嘉年吓了一跳:“你,你们要干什么?!”
一名汉子皮笑肉不笑地道:“贺少爷,徐老板请您过去一趟。”
贺嘉年一怔,转念一想便也明白了对方的意图,闭上嘴巴一声不吭地随在那汉子身后向后堂走去。
徐老板半躺在椅中,微闭双眼,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
贺嘉年和小路走了进来,徐老板停止了摇头晃脑,睁开眼笑了起来:“贺少爷,今晚玩得可还痛快?”
“还行。”贺嘉年淡淡地道。
“那就好,”徐老板打量着他:“赢了多少?”
贺嘉年难堪地道:“没赢,倒是输了不少。”
徐老板淡淡地道:“你可知道输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贺嘉年硬着头皮道:“多谢徐老板慷慨解囊,等我赢了钱一定还你。”
徐老板哈哈大笑:“贺少爷,你找我赊钱,姓徐的从没拒绝过你,您父亲是兵部的大官儿,家底厚实,这点钱按说您不放在眼里,但银钩赌坊经营的是小本买卖,把钱还了吧,有道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贺嘉年听他提到他父亲,顿时有些生气,他不满地看着徐老板:“还,等我下个月有了月钱便还你。”
徐老板点点头:“可以。”将桌子上厚厚一摞账本扔在地上:“一共三千两。”
“什么?!”贺嘉年脑袋嗡了一声,从地上将那账本捡起来,入手油腻他也顾不得了,只见那账本上一行行记录得清清楚楚,九月初六赊五十两,十月初七赊九十两......他两手颤抖唰唰翻过几页,到得后来已是十月初一三百两,初九一百八十两......
他抬起头看向小路:“这,这都是真的吗?”
小路低垂着脑袋,微微点了点头。
贺嘉年如遭雷击,两眼空洞,喃喃道:“怎么...怎么可能?”他只管玩得痛快,从来没认真看过,没想到积少成多,竟欠下了足足三千两。
徐老板不知何时也将脸沉了下来:“贺少爷,这每一笔赊账都有你的签字,难道姓徐的骗你不成?”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贺嘉年面部僵硬,硬生生挤出一丝讨好的笑:“这些钱嘛,也不是什么大钱,您再宽限多些时日,我一定全数还了。”
“可以,”徐老板仍然很好说话,痛快地答应下来:“咱们赌坊的规矩,凡赊账皆是三分利,这个月还三千两,下个月还便是三千九百两,再下个月便是五千两...”
贺嘉年又惊又怒:“你放肆,哪有这样赊钱的?!”
徐老板沉下脸:“贺少爷,我可没逼着你,当初可是你求着我的,怎么,现在还不上便想赖账了?”
“不是,不是那个意思,”贺嘉年头脑混乱,口不择言,见徐老板当真生气了,他倒有些后悔起来。
徐老板站起身:“这钱你还是不还?”
贺嘉年颤声道:“求徐老板再宽限些时日,我贺嘉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断然不会短了你的。”
徐老板讥笑道:“有头有脸就别当缩头乌龟,这钱我不借了,请贺少爷把钱连本带息还了,否则我便将这账本送到贵府上,让贺大人好生瞧瞧,他如何生了个好儿子。”
“你敢!”贺嘉年吓坏了,若是让贺之珍知道了,不打断自己的腿才怪。
徐老板笑道:“世家子弟果然不同凡响,欠钱不还居然还有脸叫嚣,不给你点教训,恐怕你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弟兄们,招呼着。”
那两名汉子一直抱着肩膀守在门口,徐老板命令一下,一名汉子转身将门关上,两人气势汹汹直奔贺嘉年而来。
贺嘉年哪曾见过这种场面,颤声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一名汉子狞笑道:“咱俩玩玩。”伸手薅住贺嘉年的衣领子,将他放倒在地。
两名壮汉露胳膊挽袖子,挥拳便打。
贺嘉年蜷缩着身子,嘴中发出尖锐的惨叫。
小路紧贴着墙边,一动不敢动。
少顷,两名壮汉停了手,将贺嘉年薅领子拽了起来,贺嘉年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两手护胸战战兢兢地看着徐老板。
徐老板用手指在他鼻端点了点:“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这个月把欠老子的钱还了,否则有你好看的。”
贺嘉年点头如啄米,徐老板挥了挥手:“滚吧。”
贺嘉年如蒙大赦,转身向门口走去,小路见状,连忙跟上。徐老板叫住了他:“小子,你能逃得了吗?”
一名汉子掐住了他的脖子,小路小脸憋得通红,向贺嘉年求救:“少爷...”
贺嘉年看了他一眼,随后扭过头避开他的目光,跌跌撞撞冲出了门。
那汉子将小路放下,小路整了整衣领,望着贺嘉年消失的方向发怔,徐老板笑道:“你还欠我什么,记得吗?”
小路收回目光,小脸紧绷,从怀中掏出一个铜板交给徐老板:“你不该动手打他,会引起人注意。”
徐老板笑道:“我两个兄弟有数,打的是他的身体,脸上却是没敢动的,不吓唬住了他,他又如何乖乖听话,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
小路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会如你所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