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姑娘阖上了眸,才悄然退出来,向负手立在外头的郎君恭敬回禀,“姑娘服了药,已经歇下了。”
谢珩颌首,沉沉目光越过她们,落在榻上安眠的姑娘身上。
许久,才缓缓挪开。
又是一日昏睡。
醒来,银釭泣泪,谢珩独坐桌前,正执书卷看得认真。发觉她醒了,才搁下书走过来,撩袍在榻边坐下。
“醒了?”盈盈烛火下的眉眼温润,声音也温和,“妹妹两日没用过饭了,我让厨房里一直温着,要不要现在起来吃点?”
他是最会粉饰太平的郎君,往常云奚也跟着他虚以委蛇,得过且过。
只是现下她不愿再装,身体上的疼痛不是假的,昨日两人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也不是假的。
她实是过腻了这样的日子,也累得慌,看都不愿看他,翻个身朝里去,只给个冷冰冰的背给他瞧。
谢珩倒是也不恼,不过意料之中的反应。
径直起身出门唤了膳来,又亲自洗手,端了碗枣儿熬的粳米粥来榻边喂她。
不管如何,求和示弱的姿态是摆得足足的。
只榻上的姑娘半点没有搭理他,连来搀她起来用膳的丫鬟都冷冷推开。照旧朝里躺着,单薄固执的背脊像一道天堑,将所有人都隔绝开。
丫鬟们没法子,也不敢用力去掰她,只缩着手候在一边,等着谢珩的反应。
他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霜寒,很快便恢复如常,摆了摆手,让丫鬟出去。
等人皆散了,才端着瓷碗去榻边坐下。
“妹妹这是做甚么?”他声音仍旧温和,“打算就这么不吃不喝的饿死自己?”
姑娘没答话,一声不吭。
他却笑,修长好看的手指执瓷白的勺,慢慢搅动着粥碗,慢条斯理地开口,“妹妹要饿死自己也行。我便让人去衙门里放话,妹妹一日不用膳,那狱里的那位便也不能用膳。端看妹妹和他,谁先熬不下去。”
“你敢!”云奚终于转过身来看他,那双漂亮的眼里有恨也有怒意,“他不是寻常百姓。陈家在江州也是赫赫有名的大户。你纵是权势再大又焉能这样不管不顾的草菅人命?”
“谁说我要草菅人命?”谢珩轻飘飘垂眸看她,“这衙门的狱里,人迹混杂,出了什么差池都不稀奇。死了一个两个人,与我何干?”
她睁着不可置信的眸看他,“他可是你的故交好友,你们相识十数载,有同窗之谊……”
“同窗之谊?”谢珩冷冷一笑,“我若不是顾念着往日的那点情谊,他现在已是刀下亡魂,还岂能在狱中等着人来救他。”
谢珩又搁了碗俯下身来。两人靠得极近,几乎可以触到彼此的鼻息。
他微笑,“妹妹可想清楚,江州距此地千里,等到陈家得了消息赶过来,那陈淮安不知可否还有命在?”
他在赤裸裸地威胁她。
那陈淮安的性命就捏在他手里,她胆敢不听话,他拿她没办法,却能叫狱里的陈淮安受尽苦楚。
两厢僵持,她只能屈服,自己起身端了榻旁小案上的粥碗来,垂着眸,一勺接一勺地吃下,只那神情平静漠然,如同嚼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