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卿卿事到如今也是后悔,“早知如此,这落回和茴香我就不该给你。”
当初云奚只说自己夜里辗转,不得安眠,见她屋子里香料药材甚多,特讨了一些,说是做成香袋,挂在帐上熏屋子用。
任是谁也没能想到,她能想出这阴毒法子来害自己。
云奚听了这话,抬眸看她,“你不恨我么?”
同一个男人的妻妾通房,该是仇恨敌对才是。
“我恨你做甚么?”赵卿卿看着手里的茶盏,敛下那双幽怨的眸,轻轻叹,“没有你,也会有别人。他总是要纳妾收通房的,难不成,我还想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成?”
她是自幼在闺房里读《女戒》《内训》长大的姑娘,学的也是不妒不怨,端庄大方的主母风范。
她从及笄那日便知道,自己往后过得是怎样的一生。
若是所嫁夫君待己体贴,婚姻和美,那便吟诗作画,过上赌书茶香的日子,相夫教子直至寿寝。
若是不好,无非落得个花钿委地无人收,新人哪闻旧人哭的下场。
可她到底还是会妒还是会怨。
在满心欢喜,满眼是他的时候,便是马车里的一截裙角,衣袖上小小的一点胭脂都能让她惦念许久。
有时也会暗暗庆幸,自己将嫁的郎君是如此风流无双,令她倾心。
可这一切,终在那日她得知真相,独守空房的那一刻便烟消云散。
她是世家大族里出来的姑娘,自是尊贵端方,做不出那市井里耍赖哭诉,撒泼打滚的行径来。
所有的苦,所有的怨,暗自吞下。
从此,她便是这谢府里的当家主母。
而后,才是谢珩的妻。
“我过几日做主,将你纳进府里来吧,总这么没名没分的,也不成样子。”她看着对云奚道。
她听了却摇头,“我不进府。”
她宁愿身份低微,叫人看轻,也不肯进府做他的妾,成为他的附属。
“你这是何苦?”赵卿卿忍不住劝她,“我都想开了,你何不也想开些?日子怎样不是过?你非得和他斗,最后遍体鳞伤的只能是自己。”
云奚是最玲珑通透的人,如何不知这个道理。
可她只垂着眸,悄然不语。
赵卿卿也知劝不动她,搁下茶盏,起身离去,只是最后临出门时顿住脚,留下一句,“我其实真的很羡慕你。”
她满心满眼欢喜的郎君,也有他满心满眼欢喜的人。
只是可惜,那个人不是自己。
入夜,谢珩到底还是来了。
床榻边沉沉坐着个人,目光冷冷得看着云奚。如紧盯着猎物的鹰隼,阴鸷又骇人。
她见多了他这副模样,仍觉得如芒在背,忍不住出声讥讽,“怎么,我没死成,不如你的意了?不如现下索性掐死我去,一了百了。”
他是真的恨不能掐死她。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心狠,这么凉薄的人,为了叫他后悔,为了叫他痛苦,无所不用其极,连这样损人伤己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只是到底狠不下心。
这几日,他也实是叫她折磨够了。
她说的对,再没有比亲眼看着自己的骨肉慢慢死去更痛的惩罚。
那双翻滚云涌的眼眸渐渐平静下来,只剩下无法言语的悲戚孤寂,他看着她,轻轻问,“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