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奚身份尴尬,又兼那里还有个觊觎她的谢珝在,谢珩便没让她去,只柔声安抚她,“妹妹夜里别睡早了,等我过来一同守岁。”
于是入夜,偌大的谢府里只剩空落落的棠落园里燃着灯笼。
万家烟火,烟花璀璨,只这一处寂寥。
绿绮陪着云奚在廊檐底下仰头看烟火,心里却是不明白,“姑娘为何不答应了大人呢?若是抬了妾,现下就可以和他们一同去过年节了。热热闹闹的,多好。”
云奚摇摇头,声音极轻,“我不做妾。”
她的生母,楚馆里有名的歌妓,便曾是妾。
青州江府里区区的一个贱妾,生死看天命,拼命生下的孩子,也半点由不得己。
那样寄人篱下的日子,她实是过够了。
看累了烟花,云奚没理会谢珩的叮嘱,自顾自回房熄了烛,上榻去睡。
夜里有人推门进来,悉悉索索得褪去斗篷和外袍,轻轻上榻来抱她。
他身上还带着外头沾染的寒意,云奚蜷着身子往里躲,被他一拦腰捞进了怀里,轻轻问,“妹妹怎么没等我自己睡下了?”
“冷。”她仍用手抵着他的胸膛,不让他靠近。
谢珩索性起身,外间燃着熏笼,他独自坐了半晌,带着一身暖意融融上榻来贴她。
“热。”云奚又往里面缩,被他拽了回来,团团搂进怀里。
“让我抱会儿。”他长长喟叹,亲亲她的额角,问她,“去年的此时,妹妹是怎么过的?”
去年此时,云奚在长宁侯府里。前院来往丫鬟那样多,他独独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我在屋子里绣帕子。”
“是那个绣了一半的青竹帕子吗?”
“不是。”云奚低着眸,平静回,“那是后来绣的。我当时绣的,已经叫人拿茶水泼污了去。”
她都已经费尽心机了,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叫他看见那只绣一半的帕子,并随之找了过来。
谢珩搂着她,幽幽叹,“怎么会有你这么坏心肠的姑娘?满腹心机,都用来算计到我头上了。”
“哥哥又何尝不是如此?”
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机关算计,处心积虑得要对方入局,棋逢对手,不到最后,又焉知谁胜谁负。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便在想,如果找不到妹妹,我会如何。但后来我再不必想,因为我知道,我一定会找到妹妹,哪怕妹妹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会不顾一切得寻到。”
谢珩垂眸,细观她的眉目,“好在,今年的此时,妹妹已在我的怀里。”
“哥哥如愿以偿了,我却没有如愿以偿。”
她自他怀里抬眸,静静看他,“我本来应当有很好的一生。我可以嫁给陈淮安,夫妻和顺,恩爱绵长,再过些日子,腹中怀了骨肉回江州,从此一生无忧。”
“我也可以护妹妹无忧。”
他看着云奚,眼神无比缱绻温柔,“妹妹嫁给我,也可以过很好的一生。我也会与妹妹有个孩子,我们可以一同教他看书习字。等他再大些,我会给他请个师父,骑马射箭,他会是妹妹的倚仗。我也是妹妹的倚仗,妹妹可以永永远远的依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