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圣人的担忧
“当年我和一位圣贤，其实都预见到了将来的乱世。
“我认为应当恢复周礼，大家都懂得了礼仪，自然就不会进入那个乱世。
“而那位圣贤则认为，无论是乱世还是治世，都不过是世间的变化。
“不需要我们过多地干涉，顺其自然就好。
“可是我却认为，必须积极入世，用自身的才能，帮助君主治理国家……
“我们二人都已经预料到了乱世，可是没想到结束乱世的，并非圣贤，而是强大的军队……”
孔丘感叹。
“世间的变化，总是向前的。”辛莫道：“其实天下定于一统，并非一件坏事，在我看来，反倒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好事？虽然我知道这只是你的推演，可是一个国家，要消灭其余所有国家，得有多少生灵涂炭？这个国家只知道征服，又怎么会体恤百姓？以军事强国，想必刑法严苛，不知道有多少人丧命于此。”
“可是，天下再也没有纷纷扰扰的战争了。”辛莫说道：“过程必然是充满了残酷和血腥，但是最终的结果，却值得肯定。”
“这样吗？我确实没有想到。”孔丘说道。
一阵沉默过后，孔丘开口：“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国家，君主至高无上，掌管一切，那么百姓呢？”
“夫子，您和我担心的，都是一样的。”辛莫笑道。
孔丘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了一眼辛莫，然后说道：“这些事情太深远了，以我的智慧，并不能让你解惑。我们还是说一点其他的事情吧。”
“好啊。”辛莫道：“夫子想说什么？”
“阳虎，应该快要失败了吧。”
“来之前，我接到了消息，阳虎似乎在和齐国联络，应该是知道自己抵挡不住三桓的进攻，要逃离鲁国了。”
“这样的人，到哪里都很危险。”孔丘说道：“辛伯认为他会去哪里呢？”
“或许是……晋国？”辛莫说道。
“晋国？”孔丘眼前一亮：“此人如果真的到了晋国，恐怕会给晋国带来大乱。”
“那倒未必，我看着阳虎虽然有野心，可是如果有能束缚住他的人，此人还是很有才能的。”
“晋国的赵氏、智氏，应该差不多吧。”孔丘道。
辛莫心中暗道，不亏是孔夫子，即便是在家中，对天下的事情竟然如此了解。
根据历史的走向，阳虎最终确实是投靠了赵鞅。
差点帮助赵鞅称霸成功。
说到了阳虎兵败，辛莫顺势问道：“三桓重新执政之后，夫子会出仕为官嘛？”
如今孔丘，是小司空的身份。
可是这个小司空，是阳虎为了拉拢孔丘给的官职，孔丘并未给阳虎做什么事情。
辛莫的问题很直接，孔丘都愣了一下。
“只要三桓能侍奉好国君，我自然要帮助他们侍奉国君。”孔丘道。
“我听闻当年韩宣子造访鲁国，看到了《易象》与《鲁春秋》二书，感叹‘周礼尽在鲁矣’。可是如今，八佾之舞舞于庭，三桓控制国政，这恐怕不是周礼吧！”辛莫道。
孔丘沉默，这自然不是周礼所规定的。
“夫子，当年昭公拜访晋平公，从郊劳直至馈赠，等所有的外交仪式，昭公都没有做错，可是依旧被人嘲笑，是也不是？”
“没错，晋国大夫女叔齐认为昭公擅长的只是仪式，而不是周礼。
“礼是用来守卫国家、执行政令、不失去百姓的东西。
“昭公让大权旁落到了士大夫的手中，公室被季孙氏、叔孙氏、孟孙氏三大家族瓜分。
“大权旁落之下，老百姓都不怎么关注国君的处境。身为国君，祸难就快降临到自己身上了，还不赶紧想办法解决，却还在琐琐屑屑地学习礼仪。这哪里算得上是知礼呢？”
孔丘接着辛莫的话说道：“知仪不知礼，说的就是这件事了。只是不知道辛伯为何要提这两件事？”
“夫子，恕我冒昧。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到当讲。”
“辛伯但说无妨。”
“我只是想，夫子若想推行周礼，那么最终面对的敌人，其实就是三桓。与其到时候和三桓撕破脸皮，不如早做打算。”
辛莫的意思，在鲁国推行周礼，还政于君，那么就必须打垮三桓。
“唯有掌握权力，才能推行您的主张。”辛莫说道：“当年周公制定周礼，也是因为他的号令，天下都听。”
“你的意思，我明白。”孔丘点了点头。
但是他并没有说自己以后将怎么做。
话说到这里，辛莫知道孔丘一定有了自己的打算。
不久之后，他将和三桓合作，然后决裂。
帮一帮孔子，这是他这个后世学子的一点心意。
天渐渐黑了，辛莫也告辞了孔丘。
这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孔圣人，让辛莫有一种别样的感受。
他反复回味着自己和孔丘的对话，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
别了孔子之后，辛莫继续住在鲁国，等待公孙果的消息。
可是依旧一无所获。
突然，他想起了那天见到的在乡校与人辩论的那个青年。
出于无聊，辛莫决定去哪青年所在的镇子，和那个青年好好谈一谈。
这个小镇很容易找到。
因为这里几乎都是各大家族的工坊，他们聚合在一起，聚集了许多的工匠。
当然，这里的作坊并不大，大多是制陶业。
风居很容易就找到了，他是鲁国东门氏的工匠。
“风君，我们又见面了。”找到了风居，辛莫十分高兴。
他有一种感觉，从这个全是工匠的小镇子里，他应该打听到关于公输果的消息。
“柳下君？你真找到这里来了。”
看到辛莫，风居十分热情。
风居的家只是一间简单的茅草屋，屋子外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陶罐。
“你是一名陶匠？”
“是的。”风居微笑：“柳下君来自辛国吧？我听说辛国制造的陶器是当今世界最好的。”
“最好？辛国的陶器是很发达，但是是不是最好的，我就不知道了。”
“柳下君，你看看这个。”
风居从里屋拿出了一个东西。
是一个陶罐。
只不过这个陶罐，表面有一层薄薄的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