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崇德帝这个天子,竟然是我的亲叔叔?
大长公主府,存心殿。
这时,正首上面坐着大长公主,她的下方坐着一位眉如默画,面如桃瓣,肤光胜雪,桃李年华的绝色女子。
彼时她略微低垂的眼帘,清泓如水的美眸,浮起一丝恍惚。
一头如暴的青丝,上面插着一支蝴蝶流苏簪曲形蝴蝶簪。
这名女子正是小名初一,闺名徐妙言的徐行同胞妹妹。
此时的她,与弈吟居及在紫金山时大有不同。端坐在自称为,乃她惟一血脉亲人的慈祥老妇人面前,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小十六,如是你心里有怨气,你尽可同姑姑哭诉,姑姑替你作主,亲自教训王镇,还有那位名唤任怂的,在伱三岁时,将你抱至白莲教的,便是出自他们二人的主意。
在你四岁的时候,姑姑才得以知道,我那十六弟,尚还留存一位血脉在世,当时姑姑不知道有多开心,你可知道,你祖父忙碌起来,你父亲好几个月见不着他,而你的生父,乃是姑姑我一手带大的。”
大长公主望着韶颜稚齿的小侄女,心里不住地点着头称赞她的好颜色,就是可惜了,她不怎么亲近自己这位皇姑,许是心里在埋怨自己当年没有好好照顾她。
此事,当须循循渐进。
念及这里,大长公主一双老眼晶莹闪烁,不停拿着精美的绣帕擦拭着眼角。
候在大长公身边那位年长老嬷嬷见状,遂开声劝说了一句:“小殿下,殿下与陛下多年未曾来往,她如今,最亲近的人,也惟有小殿下您一人了,而您也算得上,是殿下心里认同的惟一亲人。”
徐妙言打从被一伙不认识的人救下之后,对方说出叶修等人的名号,这才跟着那位名唤端木男的女武士进入永福坊,紧接着,她便听到了让她头皮发麻的咄咄怪事。
她打记事起,十五年来的猜想,自己真实的身份,竟被完全推翻!
自己与哥哥不是废太子的子嗣吗?
怎么会变成秦王殿下惟一在世的子嗣?
打从车马行的叶修,拜托米更前往白莲教保护她自己之后。
她便从米更对待自己的态度来判断。
米更明面上虽是在保护自己,然则,曾有过很多次,徐妙言她都能够从米更看自己的眼神时,瞧见到一丝极其讨厌憎恨的目光。
秦王与晋王不是打小一块长大,最终晋王才会上书替秦王求情,承安帝才会将秦王放出重华宫,软禁在晋王府。
而米更是晋王府的旧部,如是自己和哥哥是秦王的血脉,米更当是不会对自己那般态度才对!
这时,闻听那位上了年龄的老嬷嬷所言,徐妙主旋即抬起螓首,正声道:“不,我还有一位同胞哥哥活在这个世上,趟若你真是我的姑姑,你不应该说,在这个世上,我是你惟一的亲人,我的哥哥,他也是你的亲人。”
“我虽然三岁被带进白莲教,但那个时候,我已经能记事了,哥哥送给我的木簪,我至今还保留着,我哥哥当时说,等哪一天我长大了,想去见哥哥的时候,便戴上他亲手做的这支木簪子。”
说着,徐妙言从腰带里面解开一条绳子,只见上面牢牢绑住一个,贵重锦缎制作而成的长条形小袋子。
徐妙言认真、细心而缓慢地将袋子解开,从里面抽出一支油了漆的木簪子。
大长公主闻言,直接呆愣在座位上面。
而她那四位贴身老嬷嬷,亦是张大嘴巴,满眼不可思议地望着痴痴盯着素手上面那支木簪子的……小殿下。
她们下意识便想到,王镇那个老东西,一直在欺瞒公主殿下。
大长公主微微敛目,王镇欠她一个解释!
……
……
当贾玖满怀疑虑,步出大长公主府那处偏殿时,他若有所思地瞄了一眼汪霁。
钟离婧及汪霁见状,两双美眸露出一丝诧异。
她们俩人都没有想到,西宁伯和车马行的王镇他们,会面竟然如此之短。
莫非?谈崩了?
西宁伯……他真敢下令,大搜公主府?
贾玖将目光移向钟离婧绝色的玉容上面,徐徐说了一句。“看来,应该是我的部属,将公主府的女官误认为是白莲魔女了。
钟离司副,汪女史,打忧了,夜深寒露重,本指挥使就不去打扰大长公主的清梦了,还请你们代我替大长公主传禀一声,来日,牧之,定当上门请罪。”
贾玖说毕,随即朝两位颜色不输缪翘四人的女子拱了拱手,告辞而去。
钟离婧及汪霁双双福礼,异口同声道:“恭送西宁伯。”
“留步。”贾玖说着,原路而回。
王镇、徐定、叶修三人,各自对视一眼,纷纷瞧出他们目光中的震惊之色。
他们仨,皆是被小王爷前面那句话给惊讶到了。
‘小王爷难道见过初一?’
‘这么高调带兵进入永福坊,却是轻轻放下?这又是为何?’
‘咦,幕非是小王爷瞧上了钟离婧?’
王镇心念电转之下,遂朝着叶修打了个眼色,叶修秒懂,随即跟上前面任怂的脚步,追了上去。
“我们怎么办?”徐定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钟离司副,汪姑娘,烦请两位姑娘同殿下告辞一声,因车马行那边尚有要事处理,咱家先行告退。”王镇朝钟离、汪两位姑娘告辞一声,而后带着徐定朝着门外走去。
叶修苦着一张脸色,心情忐忑、亦步亦趋地跟在小王爷的身后。
任怂一直挠着脑袋,目光里面透着一丝不可思议,难道小主早前见过初一那丫头?
适才,小主在听完自己介绍老东西他们三人之后,他也只是轻轻点着头,算是与他们仨见了面,紧接着,小主只是说了一句话:明日天一亮,我会让我的人前往车马行。
最后,就是殿门外面的那一幕了。
小主脸沉如水般同钟离婧说的话,任怂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小主,您是在什么时候见过初……徐妙言的?”任怂最后忍不住,还是说了出来。
‘原来她叫徐妙言?又是徐姓?’
贾玖脚下不停,脑海却是猜到任怂所说的白莲圣女的名字。
见小主没有回话,任怂若着一张脸,朝叶修恶恨恨地瞪了一眼,这才沉默着跟上小主的脚步。
叶修见状,惟有低垂着脑袋,跟了上去,一会,还不知道小主要怎么训他呢!
贾玖的脑海里面,直到现在,尚处于懵逼的状态。
任谁骤然得知,自己的爹,有可能是非常牛逼的人,但因老爹的部属出于安全的考虑,并没有第一时间对他说出,他爹当年,是不是比李刚那种级别,还要牛逼的人。
他眼下的心里面,自是憋着满肚子火气!
但他又不能拿任怂及那位名唤福伯的人来出气。
如不是他们,想来,自己在西北那边,不死,亦是残废告终。
当年的自己,本想着,自己后世在西北当了几年的兵,对着地形有着绝对的了解,再加上,他长在和平的年代,岂能见识到这个时候,冷兵器的残酷及残忍。
如不是靠着自己参军那些年,所训练来的坚韧。
再加上车马行的人暗中护佑,说不得,他未必能够熬过三年归来!
贾玖的脑海里面,目前有两个猜想。
其一,他爹是晋王府的谋客之类,甚至是非常重要的那一种,而这,也贴合任怂先前说他生父在晋王府作客的时候,不幸遇难。
其二,自己,要么就根本不是什么宁国府的后代,定然是被以谋逆罪论处,而被时任齐王的崇德帝,下令禁军圈禁起来的那座晋王府,流传出去的子嗣!
我?崇德帝这个天子,竟然是我的亲叔叔?
可惜,这位亲叔叔,却是间接造成整座晋王府,毁于一场大火的罪魁祸首!
而他在前来永福坊的时候,在兴宁街那边,所看到的那座破败的晋王府。
至今,还是承安三十年烧毁的原场景。
承安、崇德二帝,根本没有降下旨意,修缮或者替晋王府平反的心思!
贾玖蓦地,嗅到了一丝危机感!
……
……
宁国府,贾玖小院。
茜雪及袭人她们把玖爷的衣物打包好,袭人又把两件蟒袍仔细叠好,放至另一个斩新的包袱里面。
晴雯同香菱则在另一旁认真地收拾着玖爷的日用品。
彼时,四人都是沉默干起各人的活儿,较之以往,少了一些欢颜笑语。
“晴雯,要不你到前院去和东叔说一声,咱们院子里总不能一个人都不过去侍奉玖爷,毕竟玖爷,已经习惯了我们的伺候。”香菱一双眼圈红红的,眸眼里见着一丝莹光。
其余三人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茜雪将包袱打了个活结,转过螓首,看了袭人一眼,施即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
宁安堂,老太太把鸳鸯姐和琥珀姐同时赐给玖爷作妾,按袭人的心气,还不知道,往后有多委屈呢。
“茜雪姐,袭人姐,香菱说得没错,是咱们的玖爷受伤,又不是那位宝二爷受伤,老太太却打发她们西府的丫鬟过去,这算甚么,难道是咱们东府没人了还是怎地?”晴雯一双狐媚的眸子现出三分不服七分不满。
袭人闻言,遂抬眸望向茜雪。
这个月来,她已经渐渐适应了东府的节奏。
打从玖爷整顿府里的下人之后,以往东西两府的那些风气,在东府里面再不复兴起。
袭人她有着独属自己的小心思,但她亦是有着自知之明,玖爷真正意义上的大丫鬟,当属茜雪。
是故,但凡院里有甚么事情时,她都会优先问询茜雪的意见。
茜雪见袭人看了过来,想了一会,这才与她们商量着道:“我瞧着吧,这不太好,玖爷是个什么心性的人,你们也知道,打发鸳鸯姐过去绣衣卫,是西府老太太的主张。
如是咱们也跟着凑热闹,说不得玖爷会不喜,玖爷虽是惯着咱们院里的人,但玖爷素来不喜欢下面的人自作主张,咱们,还是安心在府里候着玖爷回来罢。”
袭人听了,稍作一想,便点着螓首,朝向晴雯说道:“茜雪说得对,接下来,玖爷那边许是会很忙,鸳鸯姐一个人过去,替玖爷换药就好,再多一人也没甚大的帮助,咱们可不好再给玖爷添乱。”
香菱乖巧地点着小脑袋,似懂非懂,但既然院里的两位姐姐开了声,她权当是她们四人一齐拿的主意。
晴雯?不用去计较那只小蹄子的。
哼,她懂什么,她只懂得张牙舞爪、虚张声势!
……
皇城,景风门。
当贾玖带着大批扈从回到此处时,长长的披甲队列,缓缓慢了下来。
端坐在马车里面沉思的贾玖,顿觉马车停了下来。
今晚大索全城,把守着皇城的龙禁尉,当是不敢阻拦他的车驾才对。
贾玖不及多想,掀开车窗的帘子,沉声问道:“前面何事?怎么停了下来?”
“回大人,城门外面停了一辆咱们府上的马车,季指挥已经带了马夫过来。”随护着马车侧面的一位披甲亲军,恭声答着。
不多时,季安带着林大宝来到车窗前。
贾玖看见林大宝时,便微微一怔,如今,能让林大宝亲自驾车的,除了他自己,府里就连他的亲叔叔,都没能享有这一资格,难道是家里面出了甚么事情?
“大宝?你怎么来了?”
林大宝瞧见玖爷的脸色尚好,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才算落了下来,见问,连忙躬身答道:“回玖爷,小的奉主……林姑娘的命前来。
老太太那边听说玖爷连着几日不得回府,担心玖爷身边没个细心的人侍奉,便发下话来,这不,林姑娘便让我将金姨娘给玖爷给送了过来。
一来,金姨娘可以照顾玖爷的生活起居,二来,金姨娘也可以侍奉玖爷汤药。”
贾玖:???
我甚么时候纳妾了?还是一只金子的姨娘?
不对,鸳鸯姓金!
“这是怎么回事,大宝,你且和我说说。”
“回玖爷,是这样的……”
林大宝通过他叔从宁安堂那边听来的话,一一转述玖爷。
!!!
贾玖微微愣神过后,旋即回想起那天晚上,平儿在西角门喊住他的时候,鸳鸯当时,一不小心给撞进自己怀里的一幕。
嗯,当时的触感,贾玖记忆犹新。
“季安,你们也折腾了一宿,都回去歇着罢,你吩咐下去,明儿响午过后,再让大伙回来上值。”
季安带着张华赵括等人,恭声谢过伯爷,随即,一众出自季安心腹的绣衣卫,齐声恭喜伯爷新纳小妾。
另一边,周成、许宿四人,亦是满脸喜色!
等众人恭喜完伯爷后,季安抱拳问道:“伯爷,要不,明儿大伙到外面置办一桌,我和周指挥他们,也好替伯爷贺祝一下。”
贾玖摆了摆手,婉拒道:“这事还早,如是我要纳妾,先得等我大婚过后,才会把人接过门来,喜宴,这有得是机会,等那时候,酒水管够!”
说毕,贾玖想了想,复又说道:“这样,明天午时回绣衣卫衙门上值前,你带着他们到外面好好吃一顿,账单,你到时候让人交给缪翘她们就行。”
“伯爷,这怎么行,是咱们恭喜伯爷,怎么到最后,反而要让伯爷出钱请咱们,不好,不好。”季安马上拒绝,张华等一众属下亦是连称不敢。
贾玖脑海一闪,星眸微微一敛,复又说着:“行了,今晚所有参与搜索全城的人手,统统有份,这也算是我,对他们辛苦一宿的额外奖励。”
“这样,绣衣卫及兵马司,小旗及普通军士,每人奖励他们一斤猪肉,每位小旗多领一斤牛肉。”
“总旗以上,你与周成商量着来安排,明天下了值,你们前往东郊灞河那边,那里有一处我名下的庄园,招待你们这些人,空间绰绰有余。
到时候,每位总旗领银五两,每位百户十两,千户二十两。你与周成及同知他们,皆拿五十两银子。”
“另外,你要记住,今天晚上缉拿凶徒时,那些战死的同僚,定要妥善安置,绣衣卫及兵马司的抚恤金相同,在原有的抚恤金增加五成。”
“这些事情,明天一早,我会派人通知车马行及缪翘她们。”
“行了,已经很晚了,除了我的亲军,你们也无须进进皇城了,大伙都回去歇息去罢。”
季安等人听了,连忙齐声相谢伯爷所赐,而后兴高采烈般告辞伯爷。
周成等季安等人离去后,这才问道:“大人,可是还有事情要吩咐我们?”
贾玖朝许宿招了招手,吩咐道:“许宿,辛苦你一趟,刚才这件事情,你明天一早,去把缪翘她们带上,一齐前往大安坊。
让缪翘和亓祎与叶修商量着,把车马行接过来,以后,车马行,便是咱们的了。你记住,外面的事情,还是让叶修来处理,你告诉缪翘和亓祎,只须把账目好好核实就好。”
“还有,你记得统计一下车马行,到底有多少条船,还有,当问一下叶修,有没有现成的海船,如是有现成的海船,你和路狄商量一下。你们其中一人,亲自前往山东即墨一趟。
记得,将车马行所有的海船,集中在即墨藏后,而后,重点打通神京到山东的河陆两条路。”
“你们另外一人,接下来的事情,全力监神铁网山。”
许缩点着头应下,听到后面那句话,神色一变,问道:“大人,你是觉得铁网山秋猎会出事?”
贾玖微一点头,说道:“还记得紫金山的叛匪吗?眼下上皇昏迷,崇德帝又要前往铁网山,我猜,紫金山幕后的黑手,势必不会放过秋猎这难得的机会。”
“大人,我明白了,即墨那边,我亲自过去,必会办得妥妥的,铁网山那边,就让路狄来留意就好。”许宿神色一凛,大人这是为着大家暗留一条退路的机会。
周成、路狄、骆恒等人亦是神色凛冽。
等许宿他们告退,贾玖这才对不远处的林大宝招手。
“你去把鸳鸯喊到我的车驾上,而后,你便驾车回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