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130.朱见深你们活着回来的机会很小(二合一)
“见你年纪轻轻，就这样冷清孤寂，心中十分难过。
生在皇家，言谈举止不自由，嫁娶也不自由，若是你今后瞧上喜欢的女子都可以娶进宫来，陪着你。
国事繁忙也不要不吃饭，伱好好的保重自己，做母亲的也能将这福分得以长久。”
朱见深第一次听到周太后在他面前这么说，第一次公正评价万贞儿。
看着周太后，“母亲不要担心，我觉得皇后很好，贤妃和贵妃，她们也很好，只是因为荆襄之事，找了安静地方待着，母亲不要担心。”
周太后这些言语不是安慰，是随着日子，她渐渐回想起以前，年纪越来越大，经历在累积，性格也在变。
昨夜回首往事，自己一门心思放在次子见泽身上，对长子关切不足，钱太后又一次提起，长子孝顺，后宫妃嫔对她们尊敬，都是陛下功劳。
皇后虽然身子不便，还是每天殷勤探望，颇为孝顺。
她也挺对不住万贞儿的，在宫里有意无意露出厌烦，内侍和宫女心里也有了数。
看到儿子一人在乾清宫中，冷清孤寂，为人之母，心中难过是有的，不由得说了这些话。
担心他整夜坐在那里水米不进。
朱见深点了点头。
回想以前周太后最厌万妃，今天突然过来劝自己，还以为是有其他的事。
当然，听到后面才发现她是过来看望自己的。
经过一夜思索，周洪谟的流民说又完善很多，就是没有找到过去去基层执行的合适人选跟那边的御史接头。
不过周太后还以为他生病了，过来拉着他说了一大堆不曾听过的话。
下午太阳落山，宫里也凉快。
朱见深把自己的小训练场地的石锁挪来挪去，一面跟在旁边挥动刀枪的王清聊着天。
亭中。
玉珠刺绣不知怎么绣，动来动去很气馁。王皇后耐心指点她落针。
“我哥是贼首小领头，那些叛民叫他什么源帅，我们分开入伙的，当初怕被怀疑。”
朱见深放下石锁，接过他手中的枪：“你这枪法像京师摆地摊的，好看不实用。
对了，朕听说商学士家有个孙女跟你年纪差不多，给你撮合下，你该成婚了。”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为儿女私情耽误正事，大学士的孙女怎会瞧得上我小百户，陛下不要拿臣说笑。”
“王清，话本里面的小配角才说这种话，男子为权势钱财，最终还不是为了女子，不过听说，商学士的家风十分严，你这姑爷有点儿悬。”
“臣不想攀高枝，简单快活，娶个小户人家女子，就可以，不受书香门第的鸟气。
其实这种平凡日子，对于目前荆襄的有些叛民，也是奢侈。
我有时候可怜他们，但陛下，他们杀人不眨眼时，每天要拜白莲娘娘，香主和堂主，简直令人发指。
他们抓到府县百姓活剖，尤其是……婴儿做……我又想砍了他们。”
下酒菜几个字最终被跳过。
朱见深默然，去亭中喝茶歇息。
玉珠看朱见深过来，将自己绣的东西放下，随即端起茶借口给王清送，离开亭子，留二人在亭中。
看眼玉珠绣的图案，朱见深对王皇后道：“她绣鸭子不错。”
王皇后抿了抿嘴，笑着白朱见深一眼：“是鸳鸯啊，哪里是鸭子。”
朱见深呆了呆，鸳鸯绣成这样，是个人才。
“昨天，臣妾去看陛下，万贵妃和贤妃她们也去了，怀公公他们不让进去，我们就走了。”
“我做事太入神。”朱见深将只糕点塞进嘴里，低声说道。
“看你满头大汗。”她说着拿起手绢帮他擦着细密的汗，望着他，笑了笑说道：“好吃吗？”
“这个？”朱见深拿着手上软软的糕点，“口感不错啊。”
“是臣妾做的，晚上给陛下再做一份吧。”
朱见深笑了笑：“让内侍和宫女去做吧，顺便给王清一份，他路上可以吃。”
随即坐在榻边替她揉捏着小腿，聊着最近几天的事情：“你不会怪我让他们去荆襄吧。”
“陛下前朝的事不要问妾，再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有什么办法，妾只能祈祷他们平平安安的。”
朱见深笑了笑：“会的。”
“嗯。”说着曲起一条腿，有些幸福的看着为自己按摩的朱见深。
然后就看到玉珠跑过来对朱见深笑了笑，拿着自己绣的“鸭子”对王清炫耀时。
王清看了看：“好肥的鸭子。”
“公子才是鸭子，这是鸳鸯。”玉珠转过头：“陛下，你说这是什么？”
“鸳鸯。”
朱见深笑着说道。
玉珠更加觉得王清没品味，连鸳鸯都不认得，还是陛下有意思。
王清不信邪，又看了看。
就是只肥鸭子！
陛下对鸳鸯有什么误解吗，王清心里想了想。
…………
国策殿旁，院落。
内院敲门声传来。
守卫中官恭敬过来说道：“吴司正，您父亲和哥哥过来了。”
吴秀云打开院门。
门前站着位晒的黝黑，不到四十的男子，面相端正，民间土庶打扮。
头戴黑色东坡巾，身穿半青色普通衣袍，穿着布鞋，手挽着包袱。
“爹爹。”
吴秀云笑着将父亲吴俊和哥哥吴瑛两人迎进来。
“爹爹，哥哥你们坐。”吴秀云将院门关上，望着他们：“受女儿一拜。”
吴俊连忙一把拉住她：“不必，我跟你哥哥收到你口信，就过来了。
陛下昨天还派人接我们，但我们收到你的口信，所以没有走，今天才过来找你。”
“母亲，嫂嫂可好，女儿不孝，让父亲和哥哥受累。”
“不曾拖累，你母亲现在，洗衣耕织做的很好。”吴俊笑道：“你嫂子，上个月生了女儿，我们新修了屋子，田地开垦十余亩，虽粗茶淡饭，却其乐融融。”
说着用胳膊撞了下吴瑛。
吴瑛这才反应过来，跟着一起点头说道：“就是……我们很想念妹妹你，只是你怎么又只……做个女官。”
“陛下册封，我婉拒，不过做女官也没什么不好，就是很想念母亲。”
吴俊笑着：“傻丫头，那你今后怎么办，女官可以出宫，你这样什么都没有，年老该如何。”
“爹爹，我当初不懂事，害得你跟哥哥丢了官，舅舅那边儿倒还好。每想起，都觉得对不起你们。
女儿如今也羡慕宫外生活，但他是女儿此生的归宿……”
“可皇恩易逝，你今后怎么办，恐怕做一辈子女官，孤独在宫中。”吴俊叹气道。
闻言，吴秀云含泪道：“前些日子陛下说要恢复父亲和哥哥的职，但女儿拒了，还请父亲和哥哥待会儿见到陛下拒绝此事。”
“我跟你哥哥自是知道。”吴俊说着从包袱取出碎银子，铜钱，宝钞交给她说道：“这钱，你留着在宫里用。”
“爹爹，哥哥，银钱不缺的。”
她将宝钞，铜钱塞进吴俊包袱，慌忙擦了下眼泪，，又继续塞碎银子。
吴瑛也从身上取出些银两，强留给她。
其实吴瑛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羽林卫的，又不好反对父亲和妹妹。
随后前往乾清门，请内侍通传。
殿外几个宦官靠着廊打瞌睡。
乾清宫，偏殿内。
“你们不愿意入朝为官？”
朱见深重复了句。
吴俊嗯了一声。
他已经被吴秀云劝过，也不想再次为女儿惹什么事情，平淡过着也好。
大起大落经历一次就够了。
“吴瑛，你呢？”朱见深看他半天不说话，侧目询问道。
“回陛下，瑛儿也一样。”
吴俊替吴瑛说道。
“是的，陛下。”
吴瑛眼角瞥眼吴俊，声音低沉的跟着道：“谢陛下好意。”
朱见深看了眼吴秀云笑道：“倒也无妨，不过既然来了，吴司正，就留父兄在宫里吃顿饭。
亥时前送他们出宫就可，朕现在还要见前朝官员，你们随意。”
吴俊闻言，有些意外，他害怕拒绝为官会惹陛下生气，不曾想，陛下竟还让他们在宫里吃饭。
当下十分高兴的叩头。
吴秀云与父亲哥哥相聚不易，闻言笑着点头，十分感激朱见深。
朱见深这才往谨身殿过去。
吴俊和吴瑛跟着吴秀云，叙完话走出乾清门时，遇到一群议事的文臣嘟嘟囔囔往宫外走去。
“去荆襄推行流民策，还要去叛民老窝劝说，这不是送命吗！”
“陛下为此事，听说上次在寝宫枯坐一夜。”
“刚才又没人去，都在推脱。”
“陛下不是说，愿意冒险之人给足恩赐！可叛民太凶猛，谁敢游说。”
“若是当初，游说还好，现在恐怕是不行了，难。”
吴俊胳膊挎着包袱。
默默低头，贴着宫墙走。
吴瑛跟在身后不紧不慢。
和吴秀云告别后，吴瑛想起刚才遇到的那群官员说的话。
心里还是有些遗憾。
羽林卫指挥使啊，都不做，爹是傻了吗。
父亲为了妹妹，拒绝了。
但父亲凭什么替自己也做主。
“爹……”
吴瑛站在宫道侧，攥紧拳头，似乎鼓起很大勇气。
“咋，后悔拒绝羽林卫指挥使？”
吴俊知道儿子心里想什么。
吴瑛道：“我……就是想起我的女儿来，今后她难道也要跟着我们一起种地吗，嫁个农夫继续在田头？”
“大丈夫言而有信，我们已经拒绝陛下好意，反悔也来不及了。”
吴俊说完，将包袱背上肩膀，继续大步往前走。
只要到千步廊，就有守城中官带他们出去的。
“爹，你想过妹妹怎么办，万一陛下不喜欢她了，她老死宫中吗，到时候我们就靠种地做零工养她们？
我都可以，不怕累，可是芸娘和孩子怎么办，我娘怎么办。”
“瑛儿，你想说什么？”
“爹，我们去荆襄吧，刚才那些官员不是说了，陛下会有恩赐，只要陛下念及恩情，今后待妹妹好些。
我们都有武艺，遇事难道还打不过荆襄叛民吗，这样和羽林卫那件事就不是一回事了，还能立功。”
吴俊顿住身子：“你怎么想到这？”
“爹，机会是争取的，我只想妹妹还有娘她们过的好些，更希望我的孩子过的好些，作为大丈夫该如此为家眷挣个恩泽。”
说话间，父子两人已快到千步廊附近。
吴瑛也急了，加快语气道：“陛下也缺人手，爹你也听到了，我瞧妹妹是死心塌地跟着陛下了，你没看她见到陛下的眼神。
再说，错过机会就没有了。”
“闭嘴！”
“爹！我自己要去，你凭什么替我做主，我不想窝囊活着，你愿意我不愿意！”
吴瑛忍不住，他不求大富大贵，但年纪轻轻谁不想为官为将，就算再不济也该为自己刚出生的孩子想想。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
“爹，你为你女儿妻子，愿意做普通百姓，我也可以为我的我妻女，给她们挣份恩泽。”
吴俊站在那里，沉默半天。
“就算要去，你也得留下，你是吴家的根，我去荆襄才对。”
“要去一起去，凭我们的本事也能替家里挣些恩泽。”
吴瑛说道。
朱见深正在殿中思索，这次他不指派的原因是推行这个流民安置的事危险性很大，还需要心甘情愿，不然容易激怒流民。
所以他希望官员主动。
但这群东西简直是缩头乌龟。
“陛下，夏麦已经开割，北方一带难得晴朗，麦子也不怕发霉。”
“明天我们去瞧瞧，噢，朕还要亲自给延绮买书，就去京师最好的书斋看看。”
袁彬道：“那臣去准备，那些分出去的土地，都很肥沃，可看看收成如何。”
怀恩匆匆进来：“陛下，吴俊和吴瑛有事求见陛下。”
“让他们进来。”
吴俊和吴瑛返回这件事。
朱见深有些微微惊讶。
他刚才看出吴瑛不愿意拒官。
吴瑛孝顺听吴俊的，所以朱见深并没想到他们父子还会回来。
坐在大殿听完吴俊所言，说明他们父子的来意后。
朱见深也没什么大的反应。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大部分人，最根本就是为了争取利益，维护利益。
小部分人，为了其他的东西。
吴瑛就是思维正常的普通人，他们还是要生活的。
“朝廷官员都不去，所以这件事朕没有强硬指派，是有个原因的。
你们真要去，朕也只能如实告诉你们。无论谁去，从荆襄活着回来的机会很小。
毕竟有王复杀俘虏成千上万，十分艰难，你们不愿意，朕不勉强。”
他们活着从荆襄回来的机会很小。
这句话像个重锤砸在两人心上。
吴瑛低头沉思片刻，开口：“草民愿意去，若真的不幸……”
吴俊道：“草民有武艺，只要将流民安置策略熟悉，可以前往荆襄与几位御史共同安抚流民。”
那几个御史别指望太多。
他们看着王复在那里虐杀俘虏也不阻拦。
朱见深闭了闭眼：“叛民凶险，你们父子虽说在宫里以前做过官儿，可是真的困难很大。”
“我想好了，陛下。”吴瑛说道。
朝廷前些日子不是因为广西阵亡的将士，不仅安置优待家眷，还有每月的钱粮，他就算死了，也能给家人留一份生活的东西。
万一冒险成功呢，机会总是给胆大之人的。
再说妹妹是女官，当初的身份暂且不提，陛下也不会不管的，总比一辈子对着土地。
“陛下，他太冒失，草民恳请一起去。”吴俊请求道。
朱见深道：“朕准了，只是你们需要在户部进行一个月熟悉，如何与流民进行谈判，宣传，安置……等事情。
户部侍郎周洪谟，会告诉你们如何开始第一步。
开头都很难，过了这个，就会顺利许多。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们决定了？”
吴俊道：“是。”
“你们到时去荆襄以后，定要去深入百姓，不要学那些御史。你们只听抚宁侯朱永的，其余的人不必理睬。”
“陛下，我们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