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入盟
江口沉银这事其实已经算不得什么大秘密了,杨展捞沉银的事早就被船夫、渔户传了出来,这时大家被费密这么一说,都对蟾儿会望气的说法半信半疑,如赵茂丰这路不识几个大字的真就信了,几个读书人却都摇头咂摸,只觉许是以讹传讹。
可是南离一时沉浸思绪全在蟾儿身上,竟至不能自拔。
费密见南离半晌不语,却笑嘻嘻地说起另一件事来:
“持一兄长,存一,还有诸位,我求一件事。”
持一是此番费密送南离的字号,意为乱世持一心,仁义之心。
欧阳直也很赞成这个持一的说法,他有言,乱世中未遇南离时,自己只能苟活,自称存一,而南离行事有度,胸怀大志,持一之号,正合于南离的行状。
“燕峰你说。”南离这才回神。
“今日听存一兄说起您在川北诸县,立三义盟,各乡各里互帮互助,复垦开荒,点练乡兵,密亦欲于丹棱推广如何?”
“此事还须斟酌。上川南诸县,多是豪强结寨,四乡依附,三义盟的做法只适合流离失所的零散穷苦百姓,若是不加区别随意发展,只恐反为如今川南诸县生乱。”
“哎——持一兄长,把那些绅矜、豪强纳入盟中,归置起来,不是也好?”
“这个……”南离总觉有些不妥,又似乎可行,好似听说过这类,又好似最终结局也是不错,一时就拿不定主意,只觉这么一来总之离自己当初所想竟是越来越远。
然后费密赧颜一笑,凑近南离,讨好地问道:
“其实,兄长你说,我也入了三义盟如何?”
费密这话一出,欧阳直立时举起右拳叫好:
“既然如此,吾也须得入盟。”
赵茂丰一听就嘴欠来一句:
“哈哈,我早入盟了,县爷,既然你也入盟,我们就是盟兄弟。”
南离心中一动,有意无意地瞟了赵茂丰一眼,赵茂丰才有些尴尬地嘿嘿一笑,没说下话。南离却越来越觉无奈,只觉自己弄出来的这个事物只怕越走越远,越走越变形,未必是自己所能够掌控了。
但眼前形势逼人,清兵在川北紧锣密鼓地征兵征粮,自己可不能闲着,想实现仓廪实而全民皆兵,三义盟是见效最快的办法,也只得这么随弯就弯下去。
于是南离只好向费密解释道:
“存一好说,只要认同盟约规则,你在州城寻慕老三走个仪式便可盟誓入盟,可燕峰你是杨伯爷辖下的,入我的盟,杨伯爷知了怎么说,本就为婚约事对我看不顺眼了,这时……”
“哎,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罢了……”
“还有吾,吾也知。”欧阳直哼了一声,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知了又怎样?”费密很是不以为然。
“既然你那么想与大家做兄弟,不如吾来说合,将吾家妻妹嬛嬛嫁了汝如何?”
“我有老婆咯!”
“男人嘛,三妻四妾寻常事,做媵妻也可!”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室中做河东之吼,不好耐受哦。”
“耙耳朵,耙滴很,我家姽婳,那叫一个懂事,善解人意作何解?汝可知否……”
眼见得欧阳直兴致来了与费密吹嘘家事,南离笑笑,向拧眉沉思的元灏问道:
“元兄,你们兄弟,这里留一个,再随我出山一个如何?”
不待元灏说话,南离向他摆摆手:
“知你守制,如今我也是难的。遇了难事时我常常想起令尊,唉呀,老爷子在日,有何疑问我还能寻去解疑难,如今很多事有时连个商量的人都没,不拘武将文官,只能就事论事。”
“可这就事论事,也得所论得人,宝和寨的兄弟跟我去打仗的多,就是缺读书人,贵宗兄弟二人,哪怕出山一个也好。”南离知道元家子弟多是不想做这乱世的官,元灏不想,不知元简会不会有想法。
“就如贤弟所言,如此抬爱元某兄弟,怎敢不遵,只是如今举家安此家计尚未万全,又守制未除,且容兄与舍弟商议一二。”
“兄弟这是相请,可不是强要,元兄尽管商议,还是家计为大。”
“只是圣驾播迁,传言颇多,不知到了今日,朝廷究竟如何了?”
元灏关心时事,南离请他出山做官,他很自然地就问起有关乘舆播迁的传言,费密一听也不与欧阳直辩白了,就如同说书般绘声绘色地将听来传言描绘一番。
“皇上察觉那刘承胤行踪诡秘,要不怎么都说皇上圣明,察觉不妥,当即决意移驾。”
“有太监到了城关见城门紧闭,军士只言是安国公传令闭门,没有手令不得开关,还是皇上沉稳,令大学士吴炳请出刘母与刘承胤之弟刘承永,下旨移跸贵州,刘母出面,才开了城关,得以出城。”
“这边皇上出城,那边这个刘承胤正在孔有德营中,献关投诚呢。”
“他投诚人家还不信他,孔有德一想,你堂堂安国公,手握十万人马,也没打败仗,你干嘛要降?莫非其中有诈!”
“这王八蛋一看怎么办,我当汉奸您得信得过我啊,前面田雄、马得功不就是例子,回身就要拿了皇上做投名状!”
“啊!?”南离不晓这段史事真实,此时听来也是愤怒,南明的许多臣子竟比他想象的还要无耻。
“这个混蛋!”赵茂丰已经骂了起来。
“毫无廉耻!”元灏也忍不住怒斥。
“唉……!欧阳直则长叹一声。
“要不怎么都说皇上圣明呢,皇上早就发觉姓刘的这王八淡不是个东西。可叹啊,行时匆匆,生怕刘承胤带兵而回,连銮舆都不及乘坐,找匹马骑着就走了,仪仗都顾不得收拾。
南离一听:“真的假的,这么狼狈?圣驾乘舆一动起来居然如此的乱?”
“传说,传说,此度也是听传,不敢确定真假与否。”朝廷威望大减,可在忠明的读书人心目中也是不能乱说的。
但费密正讲在兴头上,停也停不下来,继续讲述道:
“不过据说出城后,先走的是武冈往靖州的大路,还是皇上想到靖州有刘承胤的武装,急令走小路头广西而去,最后虽得脱险,护送太子的大学士却走错了路,正撞上来刘承胤引导来追皇上的达子兵,最后吴石渠公与太子一起蒙难。”
南离却觉,皇上并非后世的糊涂胆小,相反临难倒是颇有主张,不过如今的朝廷,实在是国难时节也有小人当道,不由疑惑:
“这刘承胤当初寸功未立,就因为迎驾到武冈就封了国公?”
“您说可不是么,杨伯爷奋战数年,光复上川南,不也才得封伯。”
“朝中就没得大臣人不平?”
“如今勋镇当道,文臣谁敢言个不字。可勋镇有人不平啊,郝永忠就最不平的。”
“达兵占了武冈之后,湖南战局败坏,多亏着这位郝摇旗在全州亲率铁骑冲阵,大败孔有德,广西才得安稳下来。”
“这郝大旗挺能打的?”
“再能打终归是流贼出身。哦哦,镇帅吾不是说您。”欧阳直发完分开当着南离的面有觉不妥。
“这一回皇上自桂林发南宁,皇上一走,郝永忠在桂林就闹起来,大肆索饷,据说连堵阁部都给劫持了,连衣裳都没得穿就给抬去城外,三番五回露刃相逼。”
“唉,一国宰辅啊,居然到如此境地。”
说到这里,夜幕中山风袭来,摇动树影婆娑,枝叶沙沙、如泣如诉,身在山村的众人一时无语,只能叹息不已。
南离心中却是波涛汹涌:这国势败坏如此,皇帝、阁部的境地尚如此不堪,何况小民百姓,这天下不定,离乱怎息?我辈生当今世,怎能坐视不顾!
作者的话:现在看某些人入了party挺好的,有问题就规,得按党纪先向组织说清楚,免了学着丑国资本家将讼棍开路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