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中江
年初虽然保宁战败,勋镇四散,但是赵荣贵依然兵势甚盛。
韩羽前往赵荣贵军中之时,回来后南离问起定远侯兵势,那时禀报亲眼目睹有亲丁至少三千,且甲械精良,马匹甚多,另有陕南兵八千,还有龙安、汉中、巩昌各府起义相从者过万。
可是今日,连战不利、形势日蹙之下……到晚时南离设宴款待赵荣贵军中来使,再看这哥俩到这的吃相,就知赵荣贵如今的日子窘迫。
南离劝过几杯酒意思一下,就令人将自家案上酒水撤下,向两人歉意道:
“本镇不敢多饮,毕竟敌前,实在怕误事,就令韩家兄弟、吴副戎代某相陪二位。待功成之日,自当与诸君黄龙痛饮。”
“好说好说,不敢当……呃……不敢……当……”游击张开亮一边猛炫一边还噎得打着饱嗝一边还得客气着。
知县熊铭扬就客气多了:
“赵总镇如此,颇有武穆遗风,须知当年岳大帅年轻时因喝酒误事,便立誓不再饮酒,只待痛饮黄龙,直到为奸臣所害蒙冤下狱风波亭……”
到这熊铭扬很乖觉地打住了,如今的年月,镇臣们别说风波亭,连于少保的事都没人提了。
南离却不以为忤,殷勤劝酒:
“熊知县过誉了,南离小小一介镇将,哪里比得精忠报国的岳大帅,不过熊大人如此说,某破个戒,再陪一杯,哈哈。”
“满饮!满饮!”熊铭扬甚是开怀,如今闻以岳帅比之而心喜的镇臣真的少了,除了自家侯爷,也就眼前这位了。
饮过这杯酒,善饮的南离真就令柴火收了自己的酒具,又停箸问起赵容贵那边军中事。
“不过本镇有一隐忧,也不相瞒。”
“镇帅请讲。”张开亮只顾吃,容不得空,还是斯文些的熊铭扬与南离对答。
“定远侯真个善战,却四下游走,不据一稳固之地,如此流动作战之下,龙安破败、松茂地贫,只恐大军补给难济、伤患不得救治,这队伍只怕会越打越少啊。”
赵荣贵善战,却不会搞老窝建设,这与南离的理念不合,不过这也怪不得人家,毕竟祖师爷的思想闪光辉时已经是三百年后了。
“哦!?镇帅真说到点子上了,正是如此啊,侯爷连战不休,马匹损失甚多,全赖陕南兵卒善于走山。”
听了南离这番话,熊铭扬竟起身向南离拱手回话,显然双方的思路越来越接近。
“到如今侯爷就是想把保宁夺回来,卡住四川的口子,侯爷自己安心策马陕南,图取汉中,后方可以养兵待时,以备应援。”
“侯爷有言,但请赵镇帅一起攻打潼川州,或是与定西候共取绵州,策应后方,使达兵不得回援。”
“本镇之意,还是先取潼川,到时绵州不攻自破。”听到这里,南离也点头赞许,说出心中真意。
“镇帅所言,正合我家侯爷之意。”说到这里,熊铭扬不由得慷慨激昂起来,离席而起,挥斥方遒。
“目今陕西生变,义师蜂起,正在响应山西大举,山西姜大帅反正,兵锋已经出了三晋,到了陕北。”
“江西有金声恒威逼长江,广东有李成栋迎驾粤西,此刻群雄四起,这天下又要翻覆,大明中兴有望了。”
“天下翻覆,大明中兴有望了?”
南离动了一下眉头,却没说话,因为前几日有塘报,也有传言,八旗兵再度南下,南昌已经被围了。
但南离也知道,一个人说这句话也许没什么用,但是若人人都有这个心,说的多了,大事真的可期。
南离更知道,赵荣贵应该就是这样的人,因为这半年来,赵荣贵不停地四方求援,约期会师,约过杨展,也约过王祥、李占春。
但据南离所知,他没有再联络过袁韬、武大定,尽管这两位新晋的侯爷已经挂在了自己的把兄弟广元伯杨展名下。
南边杨展派长子率兵与王祥、马应试、侯天锡鏖战,向川北只出了一路总兵赵友鄢,其余诸镇或纹丝不动或忙着打内战,尽管都不积极,只人家赵荣贵可没闲着。
先是保宁兵败后退屯剑州、梓潼,转战盐亭,然后北上略阳,威胁汉中。
因潼川、绵州空虚,被李国英乘机攻陷,赵容贵不得不回师救援,回兵白水,坚守龙安。
到今年五月间容贵也曾早早相约詹天颜、杨展、朱化龙共攻保宁。
这时还能配合他动作的只有稍为安稳的上川南诸镇,也只杨展遣赵友鄢进至乐至、遂宁,南离则积极配合杨展的部署,令张翦进至彭县、汉州。
潼川南线态势形成后,李国英再不敢乱动,只能调整部署,守住已经攻陷的潼绵二州。
而赵容贵再次整兵,亲率精锐家丁,在敌后克剑州、复梓潼,向盐亭、富村、柳边驿一线进兵,与李国英相持于铁蛇关,意图切断保宁向川内的联系,再复潼绵二州。
与赵荣贵四面游走、机动作战不同,清廷所任四川巡抚李国英往川西北的方略就是一个劲儿——大路夺城,不与走位风骚的赵荣贵纠缠,很明显,就是欺赵荣贵能战的兵少,追随其征战的属下总兵虽多,却因长年征战不休,已经疲惫不堪。
至于朱化龙、慕天颜手下掌握的力量除了原明军旧有的边城卫兵,野战主要靠的是蛮丁,保守城池尚可,离乡背井远征野战就已经难了,更遑论攻城拔寨。
往前的日子里,韩羽联络回来,赵荣贵只是复信,并未派人。
如今大概其也是看出来了,赵荣贵能指望上的,也只有南离这边的力量,到这时他才注意到这个往昔籍籍无名的小将军。
把整个打对手仗的赵荣贵、李国英的各自动作分析到位了,就能看得出来,赵荣贵与南离心意相通的所在:先潼川、后保宁。
赵荣贵两番奋起当先,敢担重任,先会川北诸镇,再约川南诸镇,都为的一个目标:保宁。
因此为了策应定远侯赵荣贵的动作,眼下必得先拿下中江,方能共攻潼川,形成对清军的合力。
当面清兵虽然换了主将,但是被连日派往潼川方向的远探传回消息,并无清兵调动迹象,显然潼川、保宁的清军起码眼下并无出城增援迹象,可谓机会难得。
再看敌我对比,邛州粮到,铁胜营再两日就拉上来了,除了教导司一部留守邛州,镇标的亲卫、铁骑、飞骑、火器四司都到了前敌,尤其火器司带了五位三千斤红夷炮,灭虏小炮共计十八位,杨展又送来五位千斤攻城重炮,还有自己的王牌——飞火流星不计其数。
已经查明敌人驻城不过一千余众,算上抓掳的百姓,也不过两千余人,满打满算三千到头,但是城中老百姓早跑光了,粮食消耗就少许多,长围久困难以见效。
算下来自己手握两营兵马近万,其中披甲步战六千有余,乡兵壮丁又三千有余,大小炮计逾二十,马匹过千,且士马饱腾,远胜中江空城中冻饿疲惫的清兵,虽然前有小挫,如今士气已复,战士踊跃。
敌我对比、粮秣物资都是正当其时,赵荣贵那边又来了配合的消息,此时速取中江后,才好策应赵荣贵的潼绵方略。
自古金牛古道一条路,绕、围都不是办法,只能围三缺一、当面硬磕。
按照“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分之”的古训,可以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