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埋伏
回房路上,天天儿一路走着一路还在抱怨:
“何妈妈好慢哦,在嘉定就这样子,老子就说要带个手净脚快滴,夫人偏要令得她跟来成都。”
蟾儿虽觉疲惫,还要安抚着机灵活泼的天天儿:
“何妈妈性子慢,但吃得辛劳,我们来这边,就要想着比在嘉定家中简朴许多,不要为老爷添乱就好。”
何妈妈是杨家府中从役多年的仆妇,老实可靠吃苦耐劳,就是手脚慢些,蟾儿嫁到成都,如今最贴心的家里人自然就是跟来的通房丫鬟天天儿,再就是这位何妈妈。
主仆二人回了房,天天儿还在里里外外跑来跑去地忙活,不知疲倦的样子。
蟾儿这边刚座下喘口气儿喝口水,没得片刻,听得卧房外面传来一阵轻轻巧巧却又故意似轻似重的脚步声,她以为是南离回来了,就急忙起身相迎,口中还说着:
“天天儿,给老爷端热茶来。”
脚步声转瞬便近,随着“嘿、嘿、嘿”地一阵淫淫地又邪邪地坏笑,屏风后闪出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汝是哪个?何人如此大胆?”蟾儿看了是个陌生男子不由得一惊!
“呦呵,小妞儿,不识得本世子了么?记不记得在蒲江,我们见过撒。”
“你……”蟾儿上下一打量,眼前人戴翼善冠、着赭黄圆领,手摇折扇,身材不高,容貌俊俏,一双圆溜溜晶亮亮的大眼睛贼勾勾盯着自己上下打量,这才蓦地想起二年前在蒲江的一幕,似乎是那个满脸放肆胡来的跋扈小世子。
“本藩,蜀王世子,蜀藩宗正,朱枰樻便是。”果然,俊俏玲珑的世子一摇手中折扇,迈一脚方步,摆出一副潇洒的仪态。
“原来是世子爷,不知世子来此,民妇有失远迎,世子莫怪。”蟾儿无奈,只好屈膝叉手,福了一福。
“不怪,不怪,本世子就来看你滴。”说话间小世子摇着折扇就凑上来。
“今日家宴,不曾劳动世子贵客,还请世子爷先往前厅,镇帅就在那里。”
“天天儿,”蟾儿说着向外喊了一声,不见回应,莫名就有些心慌,被小世子逼近前来,不由自主地就退了一步。
“一条条儿……啊呸,蟾儿小姐,小可久闻芳名,今日夤夜来访,就为相见一面,以解相思——之苦。”世子也用折扇遮了半张脸,只露出圆溜溜乱转的双眼,色眯眯地凑上前来。
蟾儿立时又退一步,板起脸正色相斥:
“你我不曾相识,有何相思之苦,世子孟浪了,莫要如此言语。”
“啊吆吆,你却不知,自从那日蒲江一见,本世子就害咯相思病,日思不得,夜想不得,都坐下了病咯。”
“小娘子,今夜就了了我这心愿吧。”话没说完,眼看这俊俏的小世子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小爪子就来摸蟾儿的脸蛋。
蟾儿急忙甩头躲开,怒斥道:
“你,你要干什么,你莫胡来,再要胡来,我就要喊我家相公。”
不想这位小世子丝毫不惧,反张牙舞爪地吓唬她:
“哟哟哟——,你家相公,好吓人,你以为我怕他嗦?那个银样镴枪头滴……”
然后将折扇一收,恶狠狠地凶相毕露威胁蟾儿:
“你若不从,莫怪我降罪你家相公,若从我,就封你做个世子妃!日后就是王妃,来日就做皇后,也不是不可……”
看着这家伙得意洋洋肆无忌惮的样子,简直把蟾儿气得气截胸口,毕竟南离从未与她细说过世子如何如何,虽然此刻不明深浅,但还是忍住,一蹙秀眉,不客气地厉声斥道:
“世子爷休要如此言讲,若非我家相公保你,你如何能在这里安稳坐殿,劝你还是莫要胡来的好。”
眼看这话显然是说中了,世子竟然一愕:
“呵!我的幺妹儿,你懂得多噻!”
不过转瞬就恢复了那副放肆魂淡的色中饿鬼的模样:
“来吧,小娘子,不要说他,趁那汉子在外面喝得烂醉,还不回来,你我欢会今宵。”
说罢这位世子爷再不客气,张牙舞爪地就往蟾儿身上扑。
蟾儿急忙推据,待要喊叫,只觉又羞有气,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就想推开此獠脱身先跑出去,可这位世子爷狗皮膏药一般死缠烂打,气得蟾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狠狠一推,竟把世子爷“哎哟”一下搡了个趔趄。
于是这位世子爷待得稳住身形,将一把小扇往后脖领一插,伸出小舌头浪浪地舔了一圈嘴唇,搓着双手色眯眯地又凑上来,一把就将蟾儿抱个结实。
“你如此不要脸面,我要叫了,别说我家相公杀了你。”蟾儿大怒,毕竟将门儿女,性情刚烈,怎能受此奇耻大辱。
世子爷毫不在意,搂着蟾儿的纤腰凑上来要做吕字,被蟾儿推据还在甚为得意:
“哎特娘滴你个死幺妹儿,还敢不从,你喊啊,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滴。”
蟾儿再也忍无可忍,眼看这位世子爷虽然穷凶极恶一副色中饿鬼的样子,却比自己还矮着半个头,就是欺辱妇女还得踮着个脚尖,便鼓起勇气,两臂一架,把世子爷的抱着自己腰肢的手臂隔开,脚底下一绊,上面一扯——
“噗通”!
就把世子爷的贵体摔个四仰八叉!
好歹蟾儿将门出身,随着父亲逃亡、移镇颠沛流离的,为了乱世中自卫,弓箭、骑马、舞刀弄剑,还有些基础的拳脚都是练过的,虽然比不得自家兄长、弟弟能随父上阵,寻常遇上小贼也能对付个一两下子。
情急之下,一来二去使个青城山传的牵衣跌法一下就放翻了这自称世子爷的小子。
看这油头粉面、长相俊俏却比自己矮好些的小世子不过如此,这一下蟾儿自信大增,把纤腰一掐,大义凛然地警告他:
“你若自己退去,我便不与相公言说,留你的面子,天天儿……”
结果传来天天儿正在房外念念有词:
“一树开五花,五花八叶扶,皎皎峨眉月,光辉满江湖!”
“老子可是峨眉山下来滴!哎哟……”
然后一通噼哩噗通,就听天天儿在惨叫:
“小姐……哎哟哟,不要打,敢打我,你打死我……”
本来四仰八叉的大屁蹾甚为不雅,突然听得外面吵嚷,这一下屋里的世子爷可得了意:
“听到了么,你的人都被我带的人拿下咯!死幺妹儿,一条条儿,小蛤蟆,你敢不从我,老子打死你!”
然后她猛扑上来,又被摔个四仰八叉,得亏得那里丰腴饱满,要不就的摔做四瓣八瓣的。
屡败屡战之下,世子爷毫不气馁,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第三回改变策略,也不起身,借着比对方矮的优势,贴地突入,一把抱住了蟾儿的大腿,张嘴就咬!
蟾儿哪里容得她下口咬自己的大腿,花容失色之下,一手打落了翼善冠就去薅网巾下的发髻,另一手乱抓就揪住了这位世子爷的小元宝耳朵,一抓再向上一提,嗯?!
“你这耳垂……怎么……这么软??”
然后觉得膝盖位置的触感也不对,微微屈下膝,更加不对,便揪住耳朵不放,把薅住的发髻往后一扭,将这张俊俏的小圆脸对正自己,仔细一看,容颜扭曲做穷胸极恶之相的朱媅媺这时还在咒骂:
“小蛤蟆儿,一条条,老子与你绝不干休。”
然后张牙舞爪地要向上揪蟾儿的头发,蟾儿也不客气,拿膝盖照她正对的胸前狠狠一顶!
“嗷呜……!”
“好痛哦!”
媅媺立时疼得眼泪都下来了,这功夫外面传来一声压着嗓子的断喝:
“住手,干什么呢!”
蟾儿大喜,千盼万盼的,分明是南离回来了,耳听南离却在外面呵斥连连:
“撒开!”
“你两个真行啊,来我府上打人!”
“还有你啊,你你你,花木雨,你也来凑热闹!韩羽管不了你了?”
随后是三三两两的女声,似乎怒气不休又心有不甘的样子:
“镇帅!”
“恭迎镇帅!”
“嘿嘿嘿,正主来咯,我跑咯……”
有人跑了,南离也不去追,只顾问道:
“你主子呢?”
“在里面嗦……”
南离腾腾腾三步并做两步,冲入自己还来不及使用的新婚卧房,就看见了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忧的那个噩梦场景: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个美女,正一站一跪地纠扯在一起……
如果能有一位当世知名的画家在此,可以作一幅《二女争夫图》流传后世。
一身吉服满头珠翠做少妇打扮的蟾儿,一手揪着媅媺的发髻,一手薅着媅媺的小元宝耳朵,又羞又恼又惊愕的样子……
帽子飞了衣服散了的媅媺半跪半坐于地,两手紧紧搂着蟾儿的大长腿,仰面做不屈之态,又有难忍的苦痛溢于脸面……
蟾儿这时反倒得意了,正在叱骂:
“你个世子?屁!假打!你不过是个女娃儿扮滴!”
媅媺坐地炮反唇相讥:
“你好,一条条儿,没前又没后,一条破腿儿干巴巴,咬一口没得肉肉,还要与老娘争男人……”
蟾儿拖着她,理直气壮地还在好心提醒南离:
“相公,她假扮世子爷,无端入来后宅,还要羞辱于为妻,该拿她去见官勘问!”
朱媅媺凛然不惧,一晃小脑袋,把乱了的鬓发一甩,趾高气扬地向南离叫号:
“来呀!赵狗子!老娘今日就与你这负心汉、这一对儿狗男女拼个你死我活!”
“休得胡说!我们是明媒正娶滴夫妻!”这一下反把蟾儿闹得气急。
“笑死你个先人,你问问这汉子,我们是不是青梅竹马,照规矩,是不是先入门为大?”媅媺更加得意。
倒是蟾儿看着南离的表情越看越觉得不对头,愕然地问:
“你……你们……”
媅媺一看奏效了,就将抱蟾儿大腿的两手撒开一只,来捂着肚子坐地,哭哭啼啼:
“哎吆吆,我肚皮好痛,是腹中滴孩儿又在闹咯,都是被这狠毒地妇人顶滴……小离离,你听她滴,你弄死我好咯,我们娘俩一尸两命!”
蟾儿惊得把樱口张成了一个圆圆洞洞,眼睛也瞪得两个圆圆洞洞,手指着坐地耍赖的媅媺,颤抖着质问南离:
“你,你们……她连孩儿都有咯?!谁……谁!”
南离以手加额,欲哭无泪,以足顿地,仰天长啸:
“嘿呀!你两个先……互相……撒开手行不行,这传了出去像什么样子!我这一方镇臣的脸啊,还往哪里去搁。”
媅媺摇头晃脑耍赖坐地炮:
“你还要脸?你要脸就不要上老子滴床!”
“我那不是被你逼的?”
南离这时也是气急败坏了,顺口就来,蟾儿可明白了,气急不觉间已把纤纤玉手指向了南离:
“好啊,南离,你口口声声如何千里之外生生世世不离不弃,原来与那些武夫……也是一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