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西风卷残云,漫漫黄尘似天倾!
屠尽异种六百万,扶老携幼尽相迎!
“呜………”
随着一阵阵浑厚有力的号角声响彻整个云霄,方圆数十里之内的飞禽走兽,无不惊惧!
与之遥相呼应的,是云集于道路两旁,连绵十数里近十万百姓的欢呼雀跃!
尤其是一位不惜辛劳,挑着厨中器具奔波三十里地在灶台前忙活的汉子,更是激动的脸色潮红,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也不知道府尊大人,是否还惦着俺做的鸭血粉丝汤!”
一位怀里抱着几个香瓜的汉子也不遑多让,大声道,“得了吧,俺听说府尊大人平日里最爱食香瓜,俺可是今日赶早挑的最大最甜的几个瓜!”
一位和爷爷从句容县赶来的五岁幼童听到这话,赶忙从篮子里掏出一枚鸡蛋,稚嫩的嗓音充满了天真,
“你们的香瓜,还有鸭血粉丝汤,肯定没有小宝煮的鸡蛋好吃!”
“府尊大人亲口说过,俺家的鸡蛋,是全天下最好吃的鸡蛋!”
往事历历在目的老者摸了摸孙子的脑袋,凝视着黄沙席卷的方向,暗自感慨道:
若不是当初府尊大人微服句容,明察秋毫,你爹早已叫人害死,哪有咱家的今天!
惟愿府尊大人,公侯万代,福寿绵延!!!
所谓深孚众望,自吴忧任职应天知府以来,修桥铺路,挖河修渠,“劫富”济贫,大力扶持民生!
且在吴忧堪称六亲不认的铁血治理下,原本混迹在应天府下辖的魑魅魍魉,上至官二代,下至市井流氓…
抓得抓,死的死,逃的逃,宛如从此去除了枷锁的百姓无不盛赞!
这小子任职应天知府不过短短数月,竟受百姓如此爱戴,足见其人、其行、其心、其品!
也足见咱是何等的慧眼识珠,何等惊人的眼力!
不过,拔苗助长绝非好事啊!!!
独坐亭中手握一盏香茗的朱元璋收回目光,而后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立于身侧翘首以盼的长子朱标之后,嘴角不由的掀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以吴小子今时今日的功勋,享国公之位,的确是毫不为过!
但吴小子本就天纵奇才,未来的日子还长,若此时封公,今后又该……
吴小子,想来以你的聪慧,定能领悟咱的良苦用心!
思绪之间,一匹快马疾驰而来,而后在君臣寂静无声的注视下,单漆跪地朗声道,“启禀陛下,汤、吴二帅率凯旋大军已行至五里之外!”
搁下茶盏,缓缓起身的朱元璋看了一眼尘土飞扬的方向,摆了摆手道,“无需再报,下去歇着吧!”
“谢陛下!”
虽来回疾驰了三趟,可悄然融入人群中的斥候脸色潮红,哪有丝毫的疲态!
开玩笑,这场跨海灭国之战足以名震青史,称之为开天辟地第一壮举也毫不为过!
如此场面若是错过,俺周保岂不是抱憾终身!?
闻听周围人群中那时刻围绕着灭倭第一功勋,亢奋中充满了崇敬的言论,身为小人物的周保眼中不由的掠过了一抹得意之色!
哼哼,在场十数万人之多,但能够让威震天下的吴帅点头示意,并极为和煦的道上一句“辛苦了”之人,除我周保之外,还有谁???
也亏的有些个腐儒言之凿凿的说什么吴帅杀人不眨眼,凶残恶毒乃灾星转世!
它们也不想想,如吴帅这般谦逊温和有礼的人都极力主张亡国灭种的孽畜,究竟当不当诛!
与此同时,督察院左副都御史张廷兰不知何时,竟悄然行至老神在在的文臣之首李善长身旁!
看似目不斜视的他,用胳膊肘轻轻触碰了一下李善长之后,低语道,“李公,您乃开国六公之一,文臣之首,且德高望重…”
草,这怕是要拉着老夫一道往火坑里跳啊!!!
“闲言少叙,张御史有话不妨直言!”,眼角一跳的李善长极力压制着音调,唯恐叫人听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尤其是怕引起朱元璋父子俩,以及即将凯旋回朝的某人误会!!!
随着胡惟庸的轰然塌方,身为同乡又有着姻亲关系的李善长虽早已收敛往日锋芒,但政治嗅觉却依旧敏锐!
自捷报骤传,明言已将倭寇亡国灭种的那一刻,老谋深算的李善长就早已猜到,某些人定会以此大做文章!
而身旁的督察院左副都御史张廷兰,就是其中跳最欢的那位!
果然,被打断话语的张廷兰未见丝毫尴尬,更未察觉到李善长眼中掠过的一丝怜悯之色!
脚步横移,张廷兰再次拉近了些许距离之后,直奔主题道,“自西汉以来,我煌煌华夏行以仁义之道,至今已有一千余载,为万国共尊!”
“然当朝麟德殿大学士,内阁三辅之一的吴忧吴显扬,竟公然行屠国灭种之人神共愤之举,视孔圣之道有如无物!”
“此事若为天下知,万国必将视我大明为洪水猛兽,从此离心离德,为天下所弃!”
老夫本想置身事外,奈何棒槌太多!
既送货上门,那也就怨不得老夫了!
心中了然的李善长微微侧首,不露声色道,“此言,的确不无道理,却不知张御史意欲何为?”
见李善长已隐隐显露出认可之态,急于求成的张廷兰便再无顾忌!
“下官以为,唯有以此寮之血,方能彻底洗涤我大明所蒙受的污垢!”
“也唯有如此,方能一洗前尘,重结天下万国之好!”
若说李善长之前对不明大势的张廷兰尚抱有一丝怜悯的话,那么此刻看似若有所思的李善长,已仅有厌恶!
“吴显扬圣眷龙恩,朝野尽知,欲使其伏诛,恐绝非易事!”
有戏!!!
为使事成,眼中一亮的张廷兰不惜掀开了被其视之为最具分量的一张底牌,“所谓人心所向,无往不利!”
“为诛此寮,下官已汇同六部、督察院、大理寺、及各有司衙门六品以上众同僚数十人,若得李公主持大局,此事必成!”
或许是念在与张廷兰那死去的叔父情分上,沉默了片刻的李善长,意味深长的说道,“事若不成,张御史可曾想过将面临何等凶险?”
凶险?
本官身为督察院左副都御史,弹劾他人本就是职责所在!
拉着你这老东西,不过是为了增添此次弹劾的胜算罢了!
更何况山东、山西此次黄河决堤,以陛下的性格定会彻查到底,而两省官员考核皆出我手,届时……
若旁人钦差两省尚有活路,一旦此差事落在了吴显扬这不按常理出牌,不通人情世故的杀神身上,本官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一念至此,瞳孔一缩的张廷兰义正言辞的说道,“以身殉道,唯死而已,有何惧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