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死殉道?
此言何其悲壮!
只可惜如尔等这宵小之徒,其行、所求,不过是蝇营狗苟之“道”,绝非煌煌大“道”!
面对张廷兰忐忑中透露出的期盼目光,李善长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意味深长的低语道,
“老夫早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余生之所求,不过是国泰民安,善始善终罢了!”
“至于张御史所提之事,念在与尔叔父的交情上,老夫奉劝一句:凡事,三思而后行!!!”
李善长虽念及旧情,但已然深陷泥沼的张廷兰却非常清楚,两省水患涉及数百万之众,以陛下的性格,必然严查朝廷所拨治水专用款项的去处!
若想自保,唯有先下手为强!
以吴忧为引,掀起一场足以让天下为之瞩目的“大案要案”,以求得擦屁股的时间!
“下官曾有所耳闻,言李公长子,当朝驸马夜游秦淮河之时,先是被吴显扬此寮当众殴打,后又被其当众打折右腿…”
说到这里,嘴角微掀的张廷兰直视面无表情的李善长,眼中流露出一缕嘲讽之色,
“李公乃开国元勋,为天下敬仰,若传言为真的话,下官,替李公您...抱屈!”
不得不说,张廷兰最后这一招激将着实用的不错,可若是用在老奸巨猾的李善长身上,却是大错特错!
“此事,就不劳张御史抱屈了!”
李善长不露痕迹的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原本波澜不惊的目光泛起了点点寒芒!
“呜…………”
随着一阵浑厚有力的号角声响彻天穹,已行至八百米开外的凯旋大军,霎时止步!
有道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掀起一阵尘烟,以六百万贼寇之血灌铸就的滔天威势,让十数万百姓汇聚而成的喧嚣场面,瞬间一静!
极度震撼的场面,让前来京城参加武举,立志纵横疆场的热血男儿不由的紧紧攥住了拳头!
男儿,当如是!!!
像是过了很久,又或者在刹那之间,目光更为狂热,脊背在不知不觉中也更为挺直的无数百姓,纷纷为之喝彩!
“好大的杀气,好大的威风!”
“以二十万之众,一战灭其国,屠六百万倭寇,咱大明天军的杀气能不大吗!”
“说到威风,俺觉着倒不如说是霸气来的贴切!”
一位曾抗击暴元,后因伤含恨退出军伍的汉子指了指不远处混迹在人群中,外貌与汉人明显不同,脸色煞白浑身颤栗的蛮夷,傲然道,
“曾几何时,我汉人折腰蒙尘,竟使蛮夷位居其上,颐指气使威风不可一世,但如今这天下,咱汉人说了算!”
“谁若不服,胆敢对大明有丝毫不敬,那么等待它们的,必将是万劫不复之地!”
所谓天心民意,天心犹可逆,民意不可违,否则,必将引发灾难性的后果!
然若是两者结合,天心顺应民意,民意拥护天心,那么这个民族,必将展现出无与伦比的锋芒与强大!
从此,世间无人能欺,亦无人敢欺!!!
亲耳闻听老百姓对这场灭倭之战给予如此高的赞许,老朱的嘴角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裂到了耳后根!
对于他当初力排众议,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铲除倭国这颗毒瘤的英明决策,感到无比的傲骄!
不错,他老朱绝非惦记倭国的惊天财富,亦绝非抠门吝啬之人!
“全军止步…”
随着主帅汤和中气十足的大喝,全军霎时止步百丈开外!
而后十数匹骏马在无数百姓狂热的目光中,奔行至十数丈外,齐齐勒住缰绳!
“翻身下马…”
在主帅汤和的率领下,十数位满载荣耀而归的将帅大步来到了凯旋亭外,单膝跪地铿锵有力的齐声道,“臣、汤和…”
“臣,吴忧…”
“臣,耿炳文、曹震、叶昇、张成、王志、郭兴、吴祯、仇成…”
“参见陛下!”
“陛下万年!大明万年!”
虽说留下了十数万雄兵驻守倭国,镇守沿海海域,但昂首驻足于百丈外昂首挺胸的数万雄兵,足以声震寰宇!
“陛下万年,大明万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军凯旋,大明众擎天之柱归来的这一刻,原本因两省水患蒙上了一层阴霾的朱元璋着实感到无比的欢喜!
“众将请起!”
“众军请起!”
“谢陛下!”
不同于往常惯例,简单的两个“请”字,足以道尽朱元璋对所有远征将士的敬意!
随着朱元璋一左一右将汤、吴二帅亲手扶起,百丈外山崩海啸之声,再次响彻苍穹!
“谢陛下!”
朱元璋虽说甚是挂念面前嘴角含笑,眉宇间已越发英武的少年,却也不能主次不分,更不能厚此薄彼!
朱元璋先是重重的拍了拍汤和的肩膀,赞扬道,“我大明休兵止戈近八载,你汤鼎臣却依然宝剑藏锋,丝毫不堕往日之雄风!”
“此战,于咱而论,你功莫大焉,于国而论,你功在社稷,以史而论,你汤鼎臣足以名震千古,与卫霍比肩!”
面对朱元璋的极尽褒奖之词,曾统数十万大军驻沿海各省总领防倭事宜的汤和,不由的面露尴尬之色,“臣,惭愧!”
“人尽皆知,灭倭之战略皆出于陛下雄才伟略,乾坤圣断!
且若非当初陛下慧眼识珠,擢拔吴显扬于微末,且不拘一格加以重用,又何来今日之煌煌之功!”
“咱一众出生入死的老弟兄,唯你汤和汤鼎臣,最为藏拙,也最为自谦!”
“不像这小子…”
话锋一转,将目光转向吴忧的老朱没好气的说道,“两个月不见,这个头倒着实长了不少,却他娘的唯独没长脑子!”
“年纪轻轻,做起事来却是百无禁忌,肆意妄为,不顾及丝毫影响,倭国足足六百万人,怎么滴也得给人就个种吧?”
“如你小子这等做法,岂不是要生生将天下万国,…活活吓死?”
“怎么?你小子莫非当真是杀人有瘾不成?”
见吴忧嘴角上挑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眼底掠过一抹欣赏之色的朱元璋,继续以一种看似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呵斥道,
“这也就罢了,身为当朝大学士竟大肆劫掠妇人,营建所谓的慰安营,纵容将士们公然将数十万倭妇,活活…”
或许是后面的词汇太过不堪,陡然止住话语的朱元璋缓缓上前一步,凝视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模样的吴忧,似笑非笑的说道,
“你小子可知短短三日之内,弹劾你的奏书,早已堆满了咱的案头?”
“你自个儿说说,你叫咱如何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