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山先生深吸一口气,恭敬地朝沈乐菱行了一礼,“老夫对‘志’之一字的理解远不如你,这一局是老夫输了。”
阳山先生这一认输,既在大家的意料之外,但细细想来仿佛又在情理之中。
只是在众人心中,这阳山先生的徒弟们为何没有参加科举,还是留有疑问。
阳山先生已然认输,沈乐菱自然也不会抓住不放。
只是朝阳山先生简单的回礼道:“承认!”
干净利落地便接受了这局的胜利, 丝毫没有谦虚。
这落在有些人的眼中,自然是极其不爽利的。
比如阳山先生的那些弟子,一个个已经在暗自思考,等今日结束后就给那小子送帖子,一定要为老师将场子找回来。
谷先生当众又宣布了一遍比赛的胜负,沈乐菱面带笑意眼睛却朝角落的段骏泽轻轻眨了眨。
第三局,青山先生缓步走了出来。
虽然沈乐菱已经连赢两局了,但青山先生到底是当代大儒,不好与一个小辈当众计较,还是让沈乐菱选择了比试的方式。
沈乐菱朗声道:“在下不才,斗胆与青山先生辩国!”
如果说之前沈乐菱接连口出狂言,还能算年轻人投机取巧与目中无人,那这一句话就让众人彻底明白了什么叫作胆大包天。
辩国,辩什么国?
如今天下已定,谁敢辩,就是敢辩谁又敢当众说大秦的半分不好?
青山先生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还以为沈乐菱会继续以“志”为题,自己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可如今...
他这些年连朝堂之事都不敢妄论,更何况是国呢!
谷先生出来打圆场道:“这位公子,这里是学院,你出的题目实在是不适宜讨论,还是换一题吧!”
沈乐菱神色平静地回视着他,“学院之中为何不能讨论,若是学院都不能光明正大的讨论,那应当在哪里论?”
“诸位学子,你们都是大秦未来的栋梁,若是连国之大事都不敢言语,日后真进了朝堂,不就是两眼发黑,一无所知吗?”
见众人都开始思索起来,沈乐菱又回旋道:“当然,晚生之题是想论一论这大秦成立后,打压世家,清查往年科举之弊是害是益?”
这...这还用问吗?
当然是益啊!科举若是一直如前朝那般下去,怕是没几个没有北境的农家学子能站得上去,就算是站上去了,也不过是那些世家的马前卒而已。
众人心中如是说着。
青山先生充耳不闻,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淡淡地看向沈乐菱,只是眉心的皱起还是出卖了他此时的情绪。
“晚生以为是害!这圣上刚刚坐稳江山,却为了在大魏期间的科举舞弊案,去得罪那些手中握着众多人、财、势的世家,甚至不惜与他们对争到底,到底是为什么?”
“圣上和大皇子查处此案的时候,在下正在京城, 大家可知当时满朝文武都在跪求圣上和大皇子,大秦实在不宜再大动干戈,请圣上和大皇子收回成命。但他们却固执己见,一步未退!虽说结果确实证明圣上棋高一筹,但在下心中难免有些担忧,那些世家在京中扎根多年,若真的侥幸赢了,那圣上岂不是得不偿失啊!”
“正因如此,我孙某才如此佩服当今圣上!”
沈乐菱话音刚落,一名三十岁左右的书生就站了出来。
他慢条斯理地朝四周行了一圈礼,“孙某这话着实托大了,但对圣上的一片赤诚与丹心却是日月可鉴!”
“还有我!”
角落中又站起来一书生,身上的衣裳洗得有些发白,但身姿却挺拔得如松柏一般。
二人对视一眼,遥遥互相行了一礼。
此二人正是当年因方彦辰之事,被抓入刑部后又被驱逐出了京城的孙举人和周举人。
“或许大家都不记得当年方才子敲响登闻鼓之事了,但当年我和孙举人都是亲身经历的,你们不知道,那些人都是疯子!他们居然满街抓人,听到有人谈论此事的抓,是江南学子的抓,和方才子有过交流的还是抓!!!”
“那一日...”周举人眼神涣散,将景瑞十八年的事缓缓道来,随着他的陈述,众人仿佛都处在了那几日草木皆兵的京城之中。
有志之士不仅得不到应有的重视与待遇,反而还要遭遇重重不公,最后甚至被关进了大牢,赶出京城,若不是遇到谢举人,他们连回来的盘缠都没有!!!
明明大魏法律,秀才见官都可不行跪拜之礼,但他们这些举子却被狱卒随意地殴打,根本就没有半分尊严。
说到最后,周举人已然是泪流满面,再也说不下去了。
孙举人则眼含热泪接着道:“孙某好容易回乡后,原本已经歇了再进一步的打算,在家中开了个学堂,勉强度日,只是每每看到那一个个稚童明亮的眼睛,看到他们的家人还在指望他们日后考官出人头地之时,孙某的心实在是难受啊!”
“孙某真的怕啊!怕他们步了孙某的后尘,更怕他们会像方才子一样,将性命都丢在了京城!”
“但在下前不久听闻忠勤伯府被流放的消息,这才细细打探,听闻圣上为方才子昭雪,在下当日在家连喝了三大碗,此等明君,在下若有几乎必要报效于圣上!”
“孙某不才,已经收拾好东西打算上京赶考。”
周举人闻言擦了一把泪,“同去同去!”
随着二人的决定,又有几个举子站了出来,相邀着过几日一同上京准备明年昭明帝的恩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