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山先生沉步上前,朗声道:“不知这位公子想如何比试?”
虽说沈乐菱刚刚以巧取胜,但阳山先生显然并不在乎,依旧让面前的后生选择比试的方式。
毕竟书法可不比琴音,谁好谁坏一目了然,各自书写的时候,也难以影响到他人。
沈乐菱也不客气,“晚辈斗胆想与阳山一人书写一个字,让在场的人评判胜负,至于写什么字,由晚辈来定,不知阳山先生认为如何?”
阳山先生自然没什么意见,书院的书童们很快在书案之上摆上了文房四宝。
二人分别就坐,即将提笔之际,阳山先生才问道:“不知公子所考何字?”
沈乐菱微微一笑,目光坚定地说道:“晚辈想与阳山先生一同写一个‘志’字。学子读书为何?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孟子也曾说过‘有志者事竟成,苟无志者,事竟不成’。身为读书人若志向不明,甚至整日纵情山水、声色当中,难免玩物丧志,故而晚辈认为读书之志,乃读书人的根本,不知先生认为如何?”
阳山先生听后,深思片刻后,才道:“非也,学子读书的初心是为明理罢了,学子读书之志,并非只有一种想法。人之志向各有不同,有志于山水之间,亦有志于治理国家的。读书之道,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公子未免太过以偏概全了吧。”
沈乐菱微笑着回应道:“阳山先生,晚生所言并非要贬低山水之趣,只是若明明身怀才学,但却任由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之间,一心只追求自己的心静、心宁,如此之人晚生也是极其不愿与之为伍的!”
沈乐菱说这话时毫不心虚,完全忘了当初若不是大魏的三皇子从中作梗,自己怕是早就带着一家人跑到景仓县避难去了。
这话犀利地就差将崇阳书院的最后一块遮羞布给扯了下来。
阳山先生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
沈乐菱似乎毫无察觉地继续说道:“据闻阳山先生的门下弟子,没有一人参加此次秋闱。我实在不太理解,圣上新登基,朝中需要振兴,科举制度已经在年初得到了彻底的整顿,给学子们提供了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阳山先生的弟子们为何不愿为国家效力?难道他们的志向只在山水之间而非高堂之上?”
沈乐菱的话语掷地有声,让院堂内的学子们顿时沸腾起来,甚至连台上的几位先生的脸色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后生是什么意思?
这话要是传出去,朝廷定会以为他们崇阳出院的对当今圣上不满,若是圣上计较起来,以他的残暴程度,怕是这一书院的人都要被抓起来!
“公子慎言!我等不参加秋闱仅仅是觉得此次秋闱并没什么把握,与家师无关,还望公子莫要信口开河!”
台下一二十多岁书生模样的人站起身来朗声说完,他身旁的人也高声应和起来。
沈乐菱一眼就认出此人就是前几日在醉仙楼遇到的那名吴姓学子。
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冷漠地对这位学子冷笑道:“这届秋闱竟然如此困难,以至于连被誉为扬州四大才子之一的墨光坤和易天赐都没有把握吗?难道崇阳书院前十的吴秀才您,也没有把握吗?”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讽刺,凌厉而冷峻。台下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吴秀才脸色微变,他并没有料到沈乐菱居然已经着人调查过他了。
沈乐菱却没有理会他,继续道:“若是如此,在下正要怀疑阳山先生的弟子们,在外的那些名声都是哪里来的,不会与那忠勤伯府的郭浩克一般,全靠枪手吧!”
台下一些与墨光坤和易天赐关系较好,或者十分敬重阳山先生的学子们立即开口辩解,纷纷要求沈乐菱不要胡言乱语。
沈乐菱对他们的叫喊毫不在意只轻飘飘地回了句:“若是真材实料,为何连科考都不敢?”
她的声音直指人心,每个字都让人心头一震。
“难道真的是全都纵情于山水,日后不打算更进一步了?”沈乐菱说着,目光坚定地看向台上的阳山先生,等待着他的回答。
院堂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着阳山先生的回答。
可这答案哪里那么好说的,若是承认他的弟子们志不在高堂,那日后他们如何再去参加科考,甚至如何在朝堂立足?
这件事将永远成为他们的一个累赘,任谁都能拿出来说几句。
他作为他们的恩师,如何能真的断了他们的前程。
但若是不承认,那一个不愿为大秦效力,不服管教的罪名压下来,莫说学生们,就是自己也未必能承受得住啊!
就是阳山先生左右为难之际,台下一学子站了起来,缓缓朝沈乐菱拱手行了一礼,“这位公子何必咄咄逼人,是我墨光坤自己...”
然而,阳山先生的声音突然厉声打断了墨光坤的话。
“够了!亿城,你退下!”阳山先生的语气严厉,责问着。
“可是老师…”墨光坤还想再与阳山先生争辩几句,但一眼扫过来的阳山先生眼神让他只能咬紧牙关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