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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熜沉声道:“小小一株兰花,竟成了官员索贿掩人耳目的手段,背后种种原因不能不让人深思啊。”

他看了一眼躬身的黄锦,缓步走在御花园内的青石板道上。

“黄大伴,朕打算派你到苏州去看一看这兰花背后的名堂。”

黄锦面无表情,无比干脆地答道:“谨遵上谕!”

“那蓝道行就派去作为你的助力,江南蓝家想必也会乐见其成。”

麦福走在朱厚熜身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蓝家是江南首富,又因为是祖上世代清贵,经商颇有章法与人为善,常常被人以儒商称之。

最难能可贵的是,蓝家知进退。

所谓财与权难兼得!

当官就不要想发大财,发大财就不能妄想当大官。

从上几代起,蓝家的主脉就已经逐渐退出了官场。

麦福揣测朱厚熜话里的意思,陛下想要拉拢蓝家呀。

御花园内各种花卉争奇斗艳,名贵珍奇的草木更是不计其数。

朱厚熜漫步其间,只感觉心旷神怡。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闪过追忆之色,向一旁的麦福问道:“麦大半,留守南京的王大伴可有消息传来?”

“回主上,王忠担任南京镇守史,已经将巡防兵给扫过一遍了。”

麦福神情一肃,言道:“三日前司礼监接到了一份密奏,谈的就是南京守备军纪废弛,士兵懒懒散散不像当兵的,倒像当大爷!”

“哦!”朱厚熜眼中闪过精光。

“照主上的意思,王忠自到任以来已经连斩二十八人以儆效尤!”

“好,杀得好啊!”朱厚熜龙袍一挥,便迈出了御花园。

而他们口中的王忠,此刻正在南京守备军的教场内,笑眯眯地盯着一众官兵。

烈日高悬,太阳毫不吝啬自己的威力,火辣辣的光芒能把人给剥下一层皮来。

王忠却仿佛没有感觉到这股热气,像一尊雕像似的静静直视前方。

一众官兵早就叫苦不迭,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顶着烈日操练着不怎么熟悉的武器。

“镇守大人,天气酷热难耐,不如饮碗凉茶歇一歇?”指挥佥事赵司话里话外,都是担忧王忠身体的意思。

“呵呵呵”王忠眼睛眯得更小了,他笑道:“咱家是为陛下做事,怎么能遇到一点困难挫折就退缩?”

他背手于身后,悠闲地踱着步子。

“咱家这一生最讨厌懒人,光吃不做浪费粮食,即使就在我面前站着,也像苍蝇一样惹人厌烦!”

“哈……哈”赵司只得干笑几声以掩饰尴尬。

但真要和这笑里藏刀的太监对着干,赵司的心里也是直发怵。

王忠来守备司的第一天,逢人就带笑脸,大家都以为他是个好相处的。

可谁知道杀人的刀不见血,笑里藏刀才是真的伤人。

上任的第二天,王忠就起了个大早来到兵士训练的教场。

他站在最东端的木门口,笑容和煦地同每一个迟到的人打着招呼。

直到——

懒散惯了的副指挥使,到了晌午才穿着一身常服到了军营。

赵司直到现在还记得那一日的情景,他眼神一愣,就陷入了回忆。

“镇守大人!”副指挥使拱手打了个哈哈,便自顾自地想要进去。

王忠一个闪身拦在他面前,神态中带着几分睥睨之色。

“汝可知罪!”

“嗯”副指挥使还没有反应过来,左手的食指与拇指下意识地搭在一起搓了搓。

“哼!”王忠将官服一甩,拱手朝北喝道:“本镇守秉承圣意,监管南京守备司一应大小事务,说一句不客气的,咱家代表的就是陛下!”

王忠的脸上带着笑,微微眯起的眼睛中却闪过寒芒。

“吴文你身为一卫统帅,竟然敢藐视圣意,视陛下天威如无物!”

“来人!”

“给我拖出去斩了!”

“阿!”副指挥使吴中先是一脸茫然,随即大声反驳道:“镇守大人怕不是弄错了?我什么时候藐视圣意了!”

到了此刻,副指挥使仍旧无所畏惧,话语中也是底气十足。

“我是朝廷正四品的指挥使,您好像没有动我的权利!”

他昂着头,光照在歪了的凤翅盔上,“你我各退一步,我道个歉,此事就算过去!”

王忠摇了摇头,一亮手中的令牌。

“我身为南京守备,还在此空等了一个上午,副指挥使好大的威风!”

他缓缓转身对着看热闹的官兵,一字一句地言道。

“你们之中也有不少人,让咱家等了许久!”

话音刚落,士兵中有几人立刻脸色煞白,两腿也忍不住地颤抖。

王忠催动内力,一口真气自丹田涌声音若洪钟震响。

“将此人拿下,则尔等无罪!”

“谁敢!”副指挥使吴文一身大吼,眼神中却满是戒备。

“大人,得罪了!”人群中的几个官兵互相对视一眼,便一拥而上。

能成为副指挥使的人,终究是有两把刷子的。

虽然多年修养,他的武功日渐荒废,但是内劲的底子还在。

王忠看着眼前菜鸡互啄一般的情景顿感失望,特别是他的目光注意到,吴文上下晃动的一身赘肉。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回想到今天早上见到几个尚可一用的人。

“只要拿下此贼,咱家承诺每人赏银五两!”

闻听此言士兵中有人蠢蠢欲动,但还是害怕,最后空欢喜一场。

“啪啪啪”

王忠连拍三声,几个小长随便将早就准备好的托盘亮了出来。

红布一掀,那白花花的银子看得人心痒痒。

“上!”

几个汉子对视一眼立马冲了上去,眼神中满是疯狂,在他们看来眼前的不是顶头上司,而是行走的银子。

王忠看着若潮水一般的人群,嘴角不由地一抽,他拿起一锭碎银在手中掂了掂,感慨道:“还是这东西好用啊!”

到了最后,吴文的身上只有几片残衣挂着,凤翅盔、鱼鳞铠,都被尽数扒下。

吴文平日养尊处优,脱了衣服活像一只待宰的肥猪,他挣扎着嚎道:“阉狗,你不得好死”

王忠目光一定,不怒反笑:“好一个饭桶”-

“斩了”王忠转身将手挥下。

“都好好练,练好了重重有赏!”

王忠独特的嗓音将赵司拉回了现实,他看着教场最前方那几大箱子的铜钱,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

“杀”

整齐划一的喊杀声响彻天空,教场上的官兵都变得无比狂热。

到了日暮时分,王忠才不紧不慢地离开了教场,只留下躺了一地精疲力尽的官兵。

而等他回到南京守备司,王瓒却已等候多时迎了上来。